第37章 死后有灵
叶临川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道：“那我就给你讲讲我第一次杀人的故事吧”
陆清岚闻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这正害怕呢，你还说这些来吓我。&34;
叶临川闻言笑得更大声了，笑完后他拉着陆清岚的手让她坐下，继续开口道：&34;放心吧，一点都不吓人，我保证你听完再也不会害怕了。”
陆清岚于是安静的在他身旁坐下了。
叶临川这才正式开始讲故事：“我第一次杀人，是三年前白杨关告急的时候。
那时候我大哥跟着叶家军的副帅陈崇虎将军一起奉命驰援西北，但是那场白杨关之战足足打了三个月之久。
在离战争结束还有十天的时候，帝京城里他们都说白杨关守不住了，说我大哥带头降了，我在家里再也坐不住了。
我提着自己的枪，没有皇命一人一马擅自离开了京城，我知道我父亲在北境不能动，但是我不能也什么也都不做。
我骑着马朝着白杨关一路赶了过去，在离白杨关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我遇到了截杀，他们一行大概十个人。
我那时候还从未杀过人，可是我大哥还在白杨关等着我，我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
于是我拼着一口气将他们都杀了个干净，后来我就赶到了白杨关，那时候镇国公率领的平南军也到了，白杨关守住了。
可是我大哥也战死在了那里，我被家里派来的人接回去后就一直做噩梦。
我也梦到了那些我杀的人他们追着我要向我索命，我害怕得连枪法也忘记了在梦里只能胡乱的挥着长枪抵抗。
可是后来就来了一群人，他们个个都穿着铠甲提着长枪，他们帮我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的向我求饶说再也不敢来找我了。
我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他们说“小临川啊，你个笨蛋，我们都是你祖宗啊，你连祖宗都不认识啦？”
然后我又看到了我祖父和大哥，他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跟着那群老祖宗一起笑话我。
他们告诉我以后都不用害怕，我们叶家别的没有就是将军多。
在我们叶家的祠堂供奉着满满一屋子的将军牌位，他们都是叶家的先祖。
若是真的死后有灵那就算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因为我有很多厉害的亲人爱着我。”
陆清岚闻言感叹道：“那你真是个幸福的人，有很多人爱着你，在梦里也有厉害的祖先保护你！”
叶临川继续说道：“那现在你也有很多厉害的人保护了。
我刚才给你的这块玉佩是我叶家家传的，你带上它，我叶家的人都会认识你的，他们也会保护你。”
陆清岚听到他这样说心知这玉佩太过贵重她不能收，抬手就想摘下来还给叶临川，可是却被察觉到她动作的叶临川制止了。
陆清岚见状开口道：“你给了我，没有玉佩你怎么办？你也会害怕的，不是吗？”
叶临川闻言失笑道：“傻瓜，我本来就是叶家人，就算是没有玉佩我的祖先也认识我。
现在只有你才需要这玉佩，你若是不愿意收就算我借你的，等你什么时候不再害怕了还我就是。”
陆清岚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继续推拒了，认真的说道：“那谢谢你的玉佩，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
对了，那你经常梦见他们吗？比如你大哥，他会在梦里跟你说话吗？你们都谈些什么呀？”
叶临川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对啊，我经常梦见我大哥，他总是笑着跟我说他很好。
他说他现在不用打仗了，他和我大嫂在天上游山玩水做了一对儿神仙眷侣。
他还要我帮着母亲照顾怀瑾，说等怀瑾再大一些要让我教他骑马。
我也偶尔向他告一下怀瑾的黑状，说那小子又不好好吃饭了。”
说到这里叶临川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在梦里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像我一样玉树临风的人那就是我大哥，哈哈哈这个故事很好吧&34;
陆清岚闻言用相握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叶临川的手回答道：“对啊，你今天的故事讲得很好，我很开心。”
虽然此刻能听到叶临川的笑声但是陆清岚知道他其实很难过，因为就在刚才有一滴热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头酸涩。
是自己问错了问题，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临川，于是她又向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陆清岚将自己的头靠在叶临川的肩上，将彼此相握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这就是陆清岚安慰人的方式静静的陪着他。
叶临川也静静的坐着，只是将左侧的肩膀略微低了下去让身侧的人靠得更稳了些。
他最后那段确实说了谎，他梦到自己大哥是真的，但却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白杨关之战，大周之所以赢得那么惨烈是因为出了内鬼。
三年前西北大旱，割据西北的叛军和胡人联起手来准备攻占白杨关而后一路东行直取帝京。
白杨关若失守，那大周的西北面就无险可守。
事关重大，当今陛下立即下旨派了叶家军副帅陈崇虎率领两万大军驰援西北。
当时他大嫂薛棠已经身怀六甲临盆在即，作为宗室郡主的她挺着肚子亲去了皇宫，跪在陛下面前恳求道好歹让叶临泽看到孩子出生再奔赴战场。
其实当时军中不是无人可用，圣上下旨时只点名了陈崇虎，叶临泽确实可以不用去，念及人伦陛下已经派人传信去拦住叶临泽了。
但是此等密谈却不知被何人泄露了出去，言官御史指责痛骂的折子就像雪片一样往紫宸殿里送。
他们指责叶家恬不知耻，临阵怯战，枉为人臣！更有甚者直言圣上徇私不公寒了满朝臣子的心。
像叶临川他大哥那样的少年将军哪受得了这种气，立即随军去了西北。
后来未等到战事结束，叶临川他大嫂薛棠就因忧思惊惧过度在生产时遭遇难产去世了，若非侥幸只怕就连怀瑾也保不住。
再后来就是白杨关战事不利的消息传来，紧接着京中就流言四起说他大哥叶临泽贪生畏死带头降了。
然后就是他一人一马擅自离京奔赴白杨关的事了，他好不容易逃过路上截杀到达白杨关之时只看到了他大哥的尸首。
他枪法卓绝的大哥被人将双手齐根砍断，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发了疯似的抱着他大哥的尸首不放，不准任何人靠近。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他大哥坐了一天一夜在看到自家派来的人赶到时他才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就已经在帝京了，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去了灵堂，将所有人赶了出去，而后亲手从他大哥的腹中取出了一粒蜡丸。
那是他们兄弟俩之间的秘密，当年他们兄弟二人谈论战场案例的时候偶然间聊到了若身处绝境该如何传递军情。
最后他们讨论出了一个方法，将情报写在纸条上用油纸密封而后再以蜡丸封住吞入腹中，再在胸甲上做个记号，看到的人就会知道该剖腹得书。
叶临川找到他大哥时就看到了那胸甲上刻着的火苗图案，他心知白杨关此战定有异样。
但那时候他孤身一人谁也信不过，只能当着万千平南军的面前抱着他大哥的尸首痛哭发疯。
他大哥临死前留的绝笔所书的是“白杨关此战军资有异，辎重补给严重不足，援军久候不至，叶家军与定远侯所率守军战至最后一人誓不降敌！
另有一张纸条，上书白杨关之战发出求援信的时间及其去向。
白杨关附近能调动的军队不多，皆是各地常备守军，数目不多。拱卫京畿的皇城军和镇守北境叶家军不能再动，放眼整个大周唯有平南军有足够的兵力驰援。
而从白杨关发往平南军的求援信就多达十三封！
求援信发了整整一个月，镇国公才带着两万平南军姗姗来迟！
最后他大哥惨死沙场，而镇国公带着他的战功得胜还朝，真是讽刺啊！
他拿到密信的当日就想入宫面圣，但是被萧夫人拦了下来。
萧夫人让人把他锁在了家里，而后以想入宫向陛下求个恩典让国师出面为叶临泽做场法事以安魂灵为由面见了陛下。
萧夫人跪在陛下面前声泪俱下的诉说着失子之痛，陛下面有不忍上前亲自扶起了萧夫人。
而后亲自下旨让国师主持一场法事，为所有在白杨关之战中牺牲的大周将士们安魂送行。
叶临川从那以后就时常梦到自己大哥，他大哥在梦里从不和他说话，只是浑身是血的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他觉得他大哥一定是在怨他，怨他没有为自己报仇，怨他没有让那些奸佞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当时陛下拿到了他大哥的绝笔却并没有处罚镇国公，还封赏了他穆家一众子弟。
他本以为一切就这样了，想要报仇只能等自己接掌了叶家军才有机会了，但是几个月前陛下突然密诏他入宫跟他说如若想报仇不妨听听他的构想。
然后他就来了青州，来到了她身边。
在青州的这些日子他很快乐，快乐得好像都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