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听墙根儿
许恒今夜高兴，壮着胆子也不怕黑了，为了抄近路直接从竹林中间穿了过去，借着月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房里。
他提起那瓶“黄沙烈”就走，隔壁屋的叶临川先前见他一身酒气的出去了还以为他是出去醒酒回来了。
刚打算开口问问他今日究竟怎么了就看到许恒又提着酒出去了，这么晚了他担心会出事，于是悄悄跟在了后面。
眼见着许恒出了院门就直直的朝着竹林去了，叶临川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放缓了脚步，拉开距离慢慢跟在后面。
许恒这次还是选择从竹林中间抄近路，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中途还险些摔个狗啃泥。
跟了一小段，许恒终于走出了竹林到了陆清岚院子外面，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迈步走了进去。
跟在后面的叶临川见许恒是要去找陆清岚，心想着只要不是他一个人喝醉了乱走就行，于是打算转身回自己院子里了。
刚走了几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不管陆清岚在外行走时用的是什么身份，但总归她也是个姑娘家啊。
现下已经是明月高悬了，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再一起喝个烂醉怎么看都是十分的不妥。
好歹按两家的交情论起来陆清岚也是要称呼他一声兄长的，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太地道吧？
叶临川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最起码许家那小子要是真喝醉了他还能把人扛回去不是。
于是叶临川也沿着许恒走过的路悄悄的走到了陆清岚院子外面。
他一时没想好应该找什么借口进去，于是决定先站在院子门口听会儿墙根儿再伺机而动。
陆清岚的院子其实地方不算大，从厅堂走到院子门口也就不过十余步的距离而已。
此刻厅堂的门窗皆开着，以叶临川的耳力堂内的人说了什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许恒此时正举着“黄沙烈”向陆清岚说道:&34;这可是去年咱们一起看灯会买的酒呢，你还记得吗？“
陆清岚歪着头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那个什么叫什么黄沙烈来着对吧，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陆清岚！自打生下来就没有喝过那么难喝的酒，就这种东西打西域来那个大胡子还敢坑我十两银子，简直黑心到家了。
诶~我不是让你把这东西扔了吗，你怎么还留着啊？&34;
许恒见状颇有些骄傲道：“哼，小爷我得亏没听你的，不然今日这种时候我要去哪里找这种烈酒。
你就说咱们是不是兄弟？既然是最好的兄弟那就要一起饮最烈的酒！来，干了这杯酒！”
陆清岚想起去年喝这黄沙烈时那喉咙冒火的辛辣之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她心想说如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小爷是女儿身了那谁跟你是“兄弟”啊。
这酒不能喝，一定不能喝，得想个法子拒绝了。
这边陆清岚刚想开口，就看到许恒那厮已经双眼含泪了，她刚说些什么就被许恒打断了。
许恒那小嘴啊，一开口就是道德绑架：“原来你今晚和我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假的对吗？说了不会变，却还是变了是吗？你如今连杯酒都不愿和我这个兄弟喝了是吗？”
陆清岚闻言真是恨不得把许恒塞去那梨园的台子上唱戏，但是今日她本就理亏，罢了不就一杯烈酒吗，她什么时候怕过啊！
眼看许恒还要继续演她赶紧开口道：“好好好，我喝！”
二人举杯相碰后一饮而尽，然后两个人都被辣得呲牙咧嘴疯狂喝水。真是又菜又爱玩儿。
连喝了两杯温水后，许恒开口说道：“你知道吗能在这里交到你这个朋友我是真的很开心。”
陆清岚见他又开始煽情以为他是有些醉了，开口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许恒截住了陆清岚的话头继续说道：“我从前跟你说我来到青州读书是因为我家老太爷觉得帝京不太平对吧，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来青州其实是因为我在帝京的书院待不下去了。”
陆清岚闻言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许恒看着她继续说道：“你从小在青州长大，你根本不知道帝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有多恶心。
他们人人都有好几副面孔，面对上位者时就是奴颜婢膝极尽讨好之能。
而面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贫寒百姓时就将平日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全都抛诸脑后了，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如同猪狗般拿来玩乐戏耍，甚至随意抹杀。
而对待我们许家这样的大商人时就更有意思了，他们人前对我们礼待有加背地却骂我们上不得台面，不过是些下贱胚子。
你看看他们多可笑啊，一面眼热我们许家的财富一面又瞧不上我们这些辛苦立业的商贾人家。”
陆清岚以前从未听许恒谈起过这些，她从来不知道那个每天和她吃吃喝喝就很开心了的少年原来也藏了这么多心事。
她初次听闻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静静的坐着继续听着他的故事。
许恒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黄沙烈，这酒真的很烈，又辣得他呲牙咧嘴。
他这次没有喝水，只是顺其自然的慢慢等喉咙里的辣意消散后继续讲到：“我家老太爷一心想要让我们许家再上一层楼，所以他很早就花重金在帝京置了宅子。
对了，这宅子能买下来还是因为你外祖在位时我们许家被封了皇商才有资格买的。
我家的宅子距离皇城其实很远了，但帝京米珠薪桂，好的地段就那么些，也不是人人都能住上的。
我家附近也住了不少的官员，虽说品级不高但好歹也是得称呼声“大人”。
我家老太爷花了重金把我塞进了一个已经致仕的老翰林开的学塾里，他希望我能考个功名出来，这样别人提到我们许家就不会说我们只有满身的铜臭味了。
我初入学堂的时候才七岁，那些官员家的子弟没有一个愿意和我说话。
他们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都会捂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嫌弃。
我那时候还太小，不懂得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还傻乎乎的以为真的是自己犯了错。
于是每天上学之前我都要先沐浴更衣就连衣服都要用熏香熏过才肯出门。
但是他们从我面前经过时还是会说臭，我那时还很没出息只敢每天回家一个人躲在房里咬着袖子偷偷的哭。”
说到此处许恒自嘲的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下，奇怪明明刚才还很辣的酒怎么现在喝下去感觉也不是很辣了。
陆清岚见他这样本想拦着的，但又想着或许今夜让他醉一点全都说出来他会好受一些，于是提起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陪着他一起喝。
院门外倚在墙边的叶临川今夜偶然听到这些也是十分意外，虽然也同在帝京但又有谁敢去寻他的晦气呢？
就连宫里的几位皇子见了面对他也是十分客气，这种受人欺侮的日子他确实从未有过。
他与许恒认识的时间也不是很久，他以为许恒就是个天性开朗的少年没想到背后也有这么多故事。
但是堂里的那两位再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办法，那黄沙烈他知道，以屋里二位的酒量如今已然是醉了大半了。
他不能再等了，想到这里他提脚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