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打菜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姐以前就在凤凰中学上初中，我去镇上赶场的时候，我姐还带着我到她的学校里面参观。
对我来说，凤凰中学跟凤凰小学的区别不是很明显，最大的区别就是凤凰小学没有校门，和我们桃源村的小学一样。而凤凰中学是有校门的，看起来稍微正规一点。
我看着陈文静，说：“知道啊，你要干嘛？”
陈文静说：“我想麻烦你，带我去那里一趟。”
可我现在只想回家，并不想管她的闲事。但一想到她一个女同学，我作为一个男的，不帮她又有点小气。
我还在犹豫之时，身边的刘鹏给她送了个助攻。
刘鹏开玩笑地说：“大牛，这你女朋友啊，长得还有点乖，只比饶佳佳相差一个筋斗云。”
顿时，陈文静的脸又刷地红了，她警告刘鹏不要胡说。
自从刘鹏抓蛇那天起，我就觉得他比我们所有的同学都要成熟很多，因为他经常要跟蛇贩子打交道，社会经验十分丰富。所以往往，他的嘴里能够说出许多不要脸的词语。
看着脸红的陈文静，我又想起了佳佳的模样。
我便对刘鹏说：“你先回去，我带她去中学。”
刘鹏又说：“你们去约会啊？”
陈文静大声说：“约你妈。”
她的语气很凶，我仿佛又看到了佳佳在王大刚面前骄横跋扈的样子。
打发走了刘鹏，我便带着陈文静一路往凤凰中学赶去。
在路上，我还问她，“你去中学干什么？”
陈文静说：“去，那个，嗯，反正对你有好处，一会你就知道了。”
因为我家离镇上比较远，所以我就着急忙慌地赶路，怕天黑之前没回到家里我妈会担心我。
至于她所说的好处，我一点也不关心。对我来说，没有坏处就是最好的好处。
所以很快，我就带着陈文静跑到了中学校门口。
我指着大门上方“凤凰中学”四个大字，说：“到了。就是这，我走了。”
陈文静说：“走，进去。”
我说：“什么？”
陈文静说：“来都来了，你不进去？”
我想骂她是不是有病，好在我胆子小不敢骂她，才让她逃过一劫。
我说：“我是送你来的，我不进去。”
没想到，陈文静却拿手指着我的肚子，说：“你肚皮不饿？”
我当然饿。
莫非，她要请我吃饭？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要么她算计我；要么她是鬼。
好在地上留着她长长的影子，我才没有被吓破胆。
可我跟她无冤无仇的，甚至她还欠我一盒饭，不至于算计我吧。
我点点头，说：“很饿。”
刚说完，我又觉得不对。因为中学跟小学一样，学校不设食堂，更没有饭馆什么的，初中生也都是从家里带米拿饭盒蒸饭吃。
我姐曾经就在这里吃了三年的蒸饭，直到她听说上高中学校有食堂不用自己蒸饭吃的时候，她都哭了，说她再也不用一周五天都吃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和泡菜。
我又说：“陈文静，你到底想干嘛？”
陈文静从书包拿出来一个冰冷的饭盒，然后递给我，她说：“这里有热汤热菜在卖。”
我要发狂了，大声说：“我没钱买。求求你，让我回家吧，我家远得很。”
陈文静不担心我回家的问题，只考虑我的肚子，她说：“我有1角钱，本来想省下来买个冰袋吃的。看你饿得造孽，下午上课都用双手捧着肚子，我心里不踏实，你要是饿死了，我就成了杀人犯。”
我没饿死，都要被她气死了，中午的时候不帮我打菜，害我白白挨饿了那么久。
也许，这1角钱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吧。也许，她整个下午都在犹豫要不要把这1角钱花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同学身上吧。
看在她良心未泯的份上，我还是选择原谅了她。
我总感觉，在学校里，只要是个男的，你就得让着女生，仿佛所有人都有这个共识，包括女生。
因为中学有学生宿舍，而我们小学没有，所以我们下午放学的时间要比中学更早。当我和陈文静一同来到中学的操场里，初中生还没放学，卖菜的摊子也还没有铺开。
我们只能坐在学校的花坛上干等着。
我问她：“你们家是哪个村的？”
陈文静说：“说了你也不晓得。”
我最怕人家觉得我没有见识，就夸下海口，说：“你说，我保证晓得。”
陈文静说：“增花村。”
我十分好奇，说：“村花村？”
陈文静白了我一眼，说：“不是村，是增，增加的增，增花村。”
我沉默了，因为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村。
陈文静又说：“说了你不晓得，你还问。”
我继续沉默，没有理由反驳她。
陈文静就问我，“你哪个村的？”
我说：“桃源村。”
陈文静说：“噢。”
我说：“你知道？”
陈文静说：“没听过。”
陈文静又说：“不过，你们凤凰镇比我们那儿看起来要有钱些，街上热闹得很，人也多。”
你们凤凰镇？听她的意思，她好像不是凤凰镇的人。可她不是凤凰镇的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上学。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上学放学还会比我走更远的路。
我刚想问她来自哪里。
陈文静看着远方，站起来说：“开始卖菜了。”
我就跟着她屁股后面，朝打菜摊子走去。还没走拢，学校的下课铃声响了，顿时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的学生开始堵在教室门口的饭笼周围捡饭盒。
之所以饭笼会摆放在教室门口，是因为放学前每个班级都会提前安排学生去大蒸锅把饭笼抬出来。
这一点，跟我们小学一样。
陈文静在我前面催我，“跑快点，我们要排第一个。”
我心里想，就一盒饭，就1角钱，只需要她一个人排就好了。
可她排到第一个的时候，就回过头来继续催我，“喊你快点，你怎么那么笨啊，像头牛一样。”
我只好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她叫我把饭盒拿出来，我老老实实地递给她。
最后我发现，她是用我的空饭盒打了一份汤菜。她自己的饭盒都没拿出来，还放在书包里。
我们在操场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地上，陈文静把她的饭盒掏出来，说：“拿去吃。”
我说：“你直接拿你的饭盒打菜就好了，为啥还要用我的饭盒。你看，我回家还得再洗一遍，多麻烦。”
陈文静说：“要不然说你笨，你的饭盒是空的，可以装更多汤汤水水。我的饭盒都是米饭，装不了多少。”
我说：“1角钱不是只能买一勺子吗？”
她却说：“你嘴巴放甜点，阿姨高兴了，自然会给你多打半勺，懂了没有？”
我没懂，但我却懂事地点头。
最后，我和陈文静把饭盒的米饭分成了两份，一人吃了一半，因为我听到她肚子也在咕咕叫唤，必须分她一半。
她吃饭的时候，好像在低着头偷偷地哭，还背着我去擦眼泪。
为了掩饰她的悲伤，陈文静还把眼皮往上抬开。让我给她吹吹，说风把沙子吹进眼睛里面了。
风在哪里，我一点风的影子也没看到。
我虽然发现她在哭，但我却没有揭穿她。因为一个人既然选择了偷偷地哭，多半不想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陈文静吃着饭吃着吃着就开始哭泣。
汤菜的味道还可以，但还不至于好吃到哭吧。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问她原因。
分别的时候，陈文静盯着我看了很久，说了句，“伍大牛是吗。名字虽然难听，但你是个好人，谢谢你。”就消失在了中学门口对着的马路尽头。
她在谢我什么。谢我带她到中学来，还是谢我分了一半的米饭给她吃。可我没花1分钱，她却开销了整整1角钱，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我说，却被她抢先了。
因为在中学吃饭耽误了很多时间，天黑了我才走拢家里。可我妈似乎并不着急，可能她以为我去刘鹏家里玩到天黑了才回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竟然有点想念陈文静。可我为什么会想她，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她脸红的样子有点像饶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