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凤凰小学

    9月份，桃源村小学开学。

    佳佳没有回来。

    刘鹏靠抓蛇卖钱，缴了学费继续上学。与此同时，他爸除了腿瘸，又检查出来了其他的病，听说是癌症之类的。

    王大刚因为偷李子被主人家发现，从李子树上掉下来，把右腿摔骨折了，每天上学都杵着拐杖，拉屎都要包兴国去厕所给他扶着，同学们都说他像《东游记》里面的铁拐李。

    我运气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想，一定是远在广东省的佳佳在保佑着我。

    很快，寒冬腊月来临，桃源村下了一场大雪。一脚踏进雪里，鞋面也看不见了，这在四川省内是罕见的，珍贵的。

    快过年了，我跑去佳佳家里，她还是没有回来。直到过完年四年级都开学了，佳佳依旧没有回来。

    我才知道，许晴没有骗我，佳佳也没有骗我。

    晚上，我坐在秋千上乘凉，月亮静静地躺在星空的怀抱，享受着宇宙的温柔。

    我姐过来跟我说：“现在我知道了，月亮挂在天上为什么不掉下来。”

    我说：“为什么？”

    我姐说：“因为地球引力。”

    我说：“那月亮为什么没被地球引力引到地球上来，刚好引到半空中。还有，自然书上说，月亮围着地球转，它为啥要围着地球转，地球是她爹还是她娘。”

    我姐说：“等我上了高中再告诉你。”

    桃源村小学没有五年级，所以，我和我的同学们纷纷去了凤凰镇小学读五年级。

    这一年，我认识了陈文静。

    也是在这一年，我姐去县城上了高中。

    本来从一开始，伍木匠和慧娟就没打算让我姐上高中，因为家里穷，拿不出更多学费。

    我姐能够上高中，主要有两个原因。

    首先，她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这让我很疑惑，一个在学校写情书的学生，是如何考上重点高中的，难道是爱情的力量。

    其次，我爸比往年赚了更多的钱，有能力供我姐读高中。倒不是因为我爸的手艺精湛，给人家做木工慢慢涨了价钱。

    我读四年级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桃源村里的青壮年全部离开了家乡，跑到全国各地打工去了。他们一年到头种地的收入，还赶不上在外头打半个月的工。

    我爸木匠也不干了，看着人家给家里寄着一叠又一叠的钞票，他眼红得想杀人。我妈也是，一听说谁家里的男人又给婆娘寄了钱，就开始催我爸出去打工，说出去晚了钱都被人家挣完了，动作一定要快。

    于是乎，我爸跟着村里的其他男人去老远的地方赶上了去外省的火车。之所以要去其他地方赶火车，是因为我们的县不通火车。

    那一年，我爸尝到了甜头，过年回来都是穿的一双烂皮鞋，比我们在家穿的草鞋和黄布胶鞋高档多了。

    所以，我爸一高兴，就同意了我姐姐上高中。他还说，多读点书有文化将来嫁人也可以嫁个条件好点的。

    我爸也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大城市的方方面面。可我爸讲得越是滔滔不绝，我就越是忧心忡忡。

    因为我想到了饶佳佳，大城市里面那么繁华，不用放牛不用割猪草不用赶鸭子，佳佳早就过上了好日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桃源村了。

    我哭了。

    我爸以为我是没见过世面才哭，就安慰我说：“不要羡慕爸爸，等你长大了，城里面肯定比现在更繁华。”

    在凤凰镇小学里，五年级一共分了3个班。幸运的是，许晴、王大刚跟我分在了五年级1班。不幸运的是，我的好兄弟刘鹏被分在了五年级2班。

    但刘鹏并不会孤独，因为桃源村的同学又不是只有我和王大刚、许晴三个人。

    在凤凰镇读小学有一个要命的缺点。

    桃源村距离凤凰镇很远，我们从家里到学校要走两个小时的路程，要翻两座高山。

    关键是，学校不提供学生宿舍。而我们又没有亲戚住在街上，这意味着我们每天放学都要回家，每天上学都要从家里往学校赶路。

    更惨的是，凤凰镇小学没有食堂。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至于让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饿着肚子读书。虽说学校不办食堂，但却提供了一口大蒸锅。

    每个班级还分配了三个蒸饭的铁笼子，我们需要把自己的饭盒放入大米，再加上清水，然后放进饭笼里面，最后把铁笼子抬进蒸锅。

    中午放学的时候，再抬出来，同学们就可以吃上热乎的米饭。

    每次中午放学的铃声一响，街边的商贩阿姨就会抬着一张桌子来到我们学校的操场上，再返回铺子里端着两口大锅出来。

    她们是在卖菜，有汤菜，也有炒菜。汤菜1角钱一勺，炒菜2角钱一勺。

    当然，不论汤菜还是炒菜，都是看不见肉的。

    因为肉比蔬菜贵多了，学生们消费不起，阿姨们就没打算准备。

    我更惨，因为我连汤菜也买不起，都是从家里带着一罐咸菜就着米饭吃。

    每次我端着饭盒看见别的同学围着热气腾腾的摊位，我就想哭。

    我和陈文静的关系，就是围绕打菜的摊子发生的。

    不对，展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