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恋到了鸡头上
胆子再小的人，遇见喜欢的人，周围的人都会觉得这个人好像变了个人，甚至不像人。
这是我对爱情这两个字的总结。水平不够，有点绕口。
全国都入秋了，广东的天气好像还停留在夏天，热浪一波更比一波汹涌。
我走出“好料子服装厂”厂区大门，骑上破烂的二手电动车就往那条令我魂牵梦绕的街道驶去。
其实，真正让我牵挂的并不是那条街，而是在那条街道上工作的一个外地女孩。
我记得，那天中午她说过一句话。
她说她喜欢东莞这座城市，所以她不想回四川了，除非有牢狱之灾，说完她哈哈大笑。
我觉得她是一个有趣味的姑娘，娶回家肯定能增加不少快乐。
自从她说过那句话后，我也认为东莞的确是个好地方，并且有心留下来定居。
我也是外地人。
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我来到一家名字叫“天上人间”的理发店门口。
我说的热闹，并不是单纯的指人特别多，还有另外一层含义。热，是因为天气；闹，是因为所有街道的门店都播放着当下的热门歌曲，比如《求佛》，《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一定要爱你》等等，因此显得特别吵闹，害得我也时不时地在嘴里哼着“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整得自己像个流浪歌手似的，实际上我只是个做针线活儿的。
我把电动车停好后，并没有立即闯入这间理发店，而是透过电动车的后视镜努力照镜子，顺便用手指刮了几下蓬乱的头发。
直到我的发型完全拨乱反正以后，我还是不敢轻易朝理发店里面走去。
表白这种事，我完全没有经验，也没有掌握任何线索，只能一步一步地试探。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呢？
你好？太端正了。
青青？太甜腻了。
媳妇？太冒昧了，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
我还在犹豫不决时，理发店里面走出来一个靓丽的女孩，她发现了我，便朝我喊道：“伍胶水，你躲在大树背后做什么？”
我顿时慌了神，有种偷东西被抓现行的尴尬，脸上一片火辣，好像天上的太阳就挂在我的耳朵上炙烤着。
梅梅好像看穿了我的窘迫，她走过来说：“你又来找青青的？”
我急忙询问，说：“她在吗？”
梅梅说：“你找她有事？”
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这里，来看看她。”
我注意到梅梅的脸上有一种窃喜的表现，但我并不理解我来找青青的，她凭什么要窃喜。
梅梅笑着说：“那太不巧了。她不在，刚出去。”
我又问她：“她去哪儿了。工作时间，你们老板也不管管？”
不知道为何，梅梅噗呲地笑了一声，说：“我们这儿不是学校。看来青青说的没错，你果然像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嫩鸡。”
小嫩鸡？
青青是这样跟她的朋友介绍我的？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残忍。
梅梅好像看出来了我的窘迫，于是解释说：“不好意思啊，小嫩鸡是我给加上去的，青青原话没说。”
听到这里，我心里面才好受一些。
看着浓妆艳抹的梅梅，我觉得她涉世过深，早已经没有了初心，沦为了大城市的奴隶。而我则依旧血气方刚，保留着在学校时淳朴的气质。
于是，我又以刚刚才毕业的学生身份为荣，骄傲地说：“什么像，本来就是，我六月份刚参加完高考。不想上大学，才来的广东。”
梅梅说：“不想上？是没考上吧？”
虽然梅梅指出了我的痛处，但我并不想跟她吵架。因为我吵不赢她。
既然青青不在理发店里，我决定原路返回，下次再来找她。
于是，我骑着我的二手电动车又把刚才过来的路线重复了一遍。
但我并没有回到我住宿的地方，而是来到一家网吧门口。
我还没有买手机，每次联系青青都要跑到附近的网吧登录qq或者到话吧店里给青青打电话。
我来广东快三个月了，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当我拿到这笔钱后，我就开始左右为难，该买二手手机还是二手电动车呢。
我车间里的同事一句话点醒了我，“当然买电动车啦，可以拉喜欢的姑娘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办事情。”
我觉得也是，钱要花在刀刃上，还是办事情比较重要，手机下个月领了工资再买也不迟。
每一个单身的人都渴望爱情。
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明白这句话是错误的，单身的人渴望的并不是爱情，而是搞对象。
我把二手电动车停在网吧门口，就冲进了网吧里面。顺便提一句，我还是这间网吧的会员，上网1小时只需要1块钱。
打开电脑，第一个任务当然是登录腾讯qq，第二个任务就是点开酷狗音乐播放器，然后挂上耳机，沉沦在以郑源为代表的网络歌手悲伤的音乐里无法自拔。
我在好友列表里找到了青青，发现她并没有在线，于是给她留言。
留言的内容是，“青青，晚上吃火锅，去吗？”
这句话的本身非常无趣，跟我这个人差不多。
我百无聊赖，又打开了qq空间，浏览着我的好友动态。
其中有一个名字叫饶佳佳的女孩发表了一条心情，“上大学太无聊了，还是想念我上高中的日子。”
我没考上大学，看到饶佳佳的那条动态，我觉得自己更加地配不上她。
还好青青只是个初中肄业，我好歹参加过高考，在她面前我还有一些充分的自信。
一直等到天黑，青青的qq都没有上线，我失望地离开了网吧。回到住宿楼下，我点了一份炒面，却没有任何胃口。
第二天下午。
下班后，我并没有骑车去理发店找青青，而是又去了那间网吧，期待青青给我回了消息。
我迫不及待地登录上qq，就听见了新消息提醒的声音传来，“滴滴滴滴滴”。
两个好友的头像在电脑的右下角来回闪动。
我认得那两个头像，一个是青青的，一个是饶佳佳的。
我急切地打开青青的聊天框，饶佳佳的就当没有看见。
青青回了我一条消息，“今天我不空，明天晚上可以不？”时间是2007年9月27日22点38分55秒。
今天的日期是2007年9月28日。
我激动地敲打着键盘回复她，“可以，可以，你在理发店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我刚要退出qq，又收到青青的回复，“等一下，我先问你个事儿。”
下面的内容，就是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我和青青的聊天记录。
往事随风，“什么事儿啊？”
往事随风是我的网名。
灯火阑珊，“那个，你是不是喜欢我？”
灯火阑珊是青青的网名，我没有给她修改备注，是因为我觉得她的网名比她的本名更富有诗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厢情愿的原因，青青的网名是四个字，我的网名也是四个字，我觉得十分般配，我俩交配肯定是天作之合。
往事随风，“这个嘛，好像是。”
灯火阑珊，“你请我吃饭，是不是没安好心？”
往事随风，“哪有，我就是单纯地想请你吃饭。”
灯火阑珊，“没别的？”
往事随风，“没别的。应该有别的吗？”
灯火阑珊，“当然应该有。”
往事随风，“什么别的？”
灯火阑珊，“你不想和我睡觉？”
往事随风，“将来想。”
灯火阑珊，“现在不想？”
往事随风，“现在不想。”
灯火阑珊，“为什么？”
往事随风，“我们还没结婚。”
灯火阑珊，“哈哈哈哈。”
灯火阑珊，“你想娶我当媳妇？”
往事随风，“想。”
灯火阑珊，“睡觉这种事，并不一定要娶了媳妇才可以。”
往事随风，“青青，你好直接了当。”
灯火阑珊，“吓到你了？”
往事随风，“有点。”
灯火阑珊，“你害怕是因为你还是男生，当你变成男人，你就不会怕了。”
往事随风，“怎么才能变成男人。”
灯火阑珊，“一夜之间的事。”
往事随风，“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灯火阑珊，“你想完全地认识一个女孩，首先她不能穿衣服，不能穿裤子，总之什么都不能穿，必须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你面前。”
灯火阑珊，“我可以和你睡觉。但是，有一个前提。”
往事随风，“什么前提？”
灯火阑珊，“我是个生意人。”
往事随风，“什么意思？”
灯火阑珊，“一次两百元。”
灯火阑珊，“过来接我吧。”
灯火阑珊，“你再不来，我跟别的男人走了。”
后来，再也没有后来了。
我一气之下把灯火阑珊拉入了黑名单。
然后，伤心欲绝的我趴在键盘上抱头痛哭。
我暗恋的女孩，居然是个做皮肉生意的。
我第一次表白的姑娘，居然是个鸡婆。
我觉得我就是个大傻逼，刚走出校门口几个月，就被社会完美地虐待了一顿，这种感觉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
这也是我头一次感受到社会人的不容易。
东莞这个破地方，我甚至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下去，恨不得立刻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回四川。
有那么一瞬间，我又想回学校读书了，我不想面对这个糟糕又恶心的社会。因为在学校里，自己受了委屈，有来自老师的安慰，有来自同学的撑腰。
可一旦没有了学生的身份，所有的心酸，所有的辛苦，都只能一个人硬扛。
扛住了，往后还有更多的重担；扛不住，就要去见马克思和列宁。
很显然，我的哭声并不是太响，没有掩盖住新消息的提示音，“滴滴滴滴滴”的声音似乎在提醒着我男子汉不能轻而易举地哭泣。
这说明我还是一个要脸皮的人，不会因为伤心就把所有的悲伤暴露给别人看，至少我周围的网友好像并没有在意到旁边有一个傻逼男人在哭泣。
我又看见了饶佳佳的头像在闪动。
我移动鼠标，点开了和饶佳佳的对话框。
里面有两条消息。
最新一条的内容是，“在线也不回我消息，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上面还有一条，“牛牛，广东那边很热的，你是不是都晒黑了？”
看着饶佳佳发来的消息，我思绪万千。我的脑海里，往事一件接一件地闯了进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再也不愿意持续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