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不同于往次泠枫比赛过后的清冷肃然,这次看官们异常的亢奋与激动,无论男女,没有不在谈论羽白装束及行为的。
夕墨饶有兴致的盯着羽氏族长和金焕,这两人,一个老泪纵横一个哭笑不得。若是这两人的表情颠倒过来还有情可原,可为何羽氏族长竟是那拨开云雾见月明我家有儿终长成的神色?而金焕,却是一副看见自己女儿长歪了的模样?
再看看台上震惊默然的泠枫,夕墨浅笑。枫,早说过要小心羽飞扬。
见羽飞扬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泠枫看似依旧如往常一样冷着脸,也飞身下台离开了赛场。
“泠枫。”夕墨跟上,手中折扇摇得好不潇洒。
“……”泠枫瞥一眼好友,知他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枫,你为何要把冰诀使在自己身上?”夕墨神色如常,没有丝毫调笑的神色,可是却足使泠枫面色更为僵硬。
“咳,无妨,为兄并没有别的意思。”夕墨笑道:“在下只是想要知道,若没有冰诀的压制,枫你的脸会是什么颜色。”
儿时的玩伴,惺惺相惜的朋友,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已不能用相熟来形容,夕墨定是清楚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泠枫接触过几个女子。用一只手,大概也数过来了。见羽飞扬遁逃后,泠枫面色僵硬的站在台上,夕墨便心中明了,这泠枫定是用了冰诀,不然这脸,或许已经可以比上漫山的红枫了。
“你可知,十月红枫,才是最为夺目的?”夕墨再也压不住眼中的笑意,神色促狭。
“你究竟想说什么!”泠枫停下,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因恼羞成怒而产生的杀气。
“咳,我只是想知道,枫你可是第一次被女子……不是,是被人亲过?”夕墨抬扇,掩饰了嘴角的笑容,说道。
一阵冷风吹过,两个人没有动。
一队乌鸦飞过,两个人依旧没有动。
“是。”沉默了不知多久,泠枫黑着一张脸,说道。说完,泠枫身上的冰诀不攻自破,泠枫的脸上迅速窜上了片片夺目的红色。
“呵呵……哈哈哈哈!”泠枫挺着脊背,在越发嚣张的笑声中近似逃一样的走了。泠枫怎么听,怎么觉得两人的笑声是那样的相似。
羽飞扬,你可知,我帮你把这个梁子同泠枫结下了?夕墨摇着纸扇,追了上去。
“泠枫,手上的伤不需要包扎?”快步追上泠枫的夕墨第一次如此不依不饶。
“……你如何得知?”泠枫疑惑抬头,问道。
“听金焕和羽氏族长所言,那媚术也非寻常之术,我当时便好奇你是如何突然躲开的。现在想来,你必是伤了自己吧?”夕墨说着执起泠枫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果然,大片的血迹早已凝在了伤口上。
“若非如此,大概我已经输了。”泠枫别过头,神色冷冷的说。当时自己被羽飞扬幻化出来的女子盯着,竟失了行动能力,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若他像叶绒与蓝宁那样与你硬拼修为,怕是远不及你。”夕墨帮泠枫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包扎。
“哼。”泠枫冷哼,若不是他知自己不敌,又怎么会用如此不堪的手段?
“但是你可知,羽飞扬今日不过用出了六重媚术?”夕墨淡笑,道。
“六重?”泠枫重复。
“羽飞扬媚术早已大成,试想,若只是六重媚术便已要你至此,若是使出九重……怕是要天下大乱了。”夕墨的笑容没有卫道人的忧虑,反倒隐隐的有一丝期待的兴致。
就在这时——
“看,那两人果真是断袖!”不远处,有两个彩衣女妖说。
泠枫和夕墨一愣,彼此对望一眼,两人竟还执着手……泠枫立刻松手退出一丈以外,神色颇为尴尬,而夕墨则是无所谓的笑笑,看着泠枫的表情在两女妖看来很是宠溺。因为盛传金焕与羽飞扬是断袖,那些女子早已草木皆兵,若是此番情景被说了出去,两大族的公子可以不要做人了。
“你瞧见没?那个泠枫脸刚刚还偏向一边,一脸赌气的模样,定是恼了他的心上人!”
泠枫此刻或许不该叫泠枫了,夕墨同情的看着泠枫,想到,叫凌乱似乎更为合适。
“我看不然,或许是那个夕墨气羽少轻薄了泠枫呢?”
夕墨正要摇起纸扇的手顿住了,脸上满是哭笑不得。
“泠枫我告诉你,莫要以为羽少亲了你你便有机可乘了!”一彩衣女子气势汹汹的说着,全不顾泠枫已经媲美寒冰的脸庞。
“放肆!”冷然和怒气在那一声‘放肆’中完美结合,竟镇住了两个挑衅找事的女妖。
待那两妖战战兢兢离开后,夕墨恢复了本来的脸色,拍着泠枫的肩膀说:“枫,大可不必如此,若厌恶那两人,自是有更好的方法。”
“……?”泠枫并未搭腔。只是看到夕墨的表情,泠枫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既然说你有机可乘,那枫便如她们所愿,抱得……咳……美人归,岂不美哉?”
“夕墨。”
“嗯?”
“我们此刻便开始比试吧。”
“……不要激动,枫。”
此刻已恢复原本装束的羽白疲惫的躺在床上,睫毛透出了淡淡的阴影,增加了她的疲态。这时,一个不算礼貌的人未曾敲门便推门而入。听到房门被力道不小的关上,羽白勉强睁开眼睛。入目的,竟是金焕莫名的似乎带着怒气的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羽白复又闭上眼睛,淡淡问道。
“很累吗?”金焕的带着关怀的语气让羽白有些不习惯。
“那是自然,泠枫的剑术你也见了,若不是我这十年修为大涨,怕已经不敌战败了。”羽白此刻完全没有台上的嚣张气焰,安静柔弱的如同女子。
羽白本就是女子。金焕神色不明,随即苦笑,也只有此时此刻,她才会表现的如同女子。
“说吧,究竟要同我说什么?”羽白开口,问道。
“只是来瞧瞧你死了没有。”金焕随意的说:“只是未想到你竟会以真颜施术。”今日场上那些人痴迷的目光仍然历历在目,金焕摇摇头,平静的说。
“泠枫又不是断袖,自然要以女装示人。”羽白回答道:“本对我的容貌没那么大的信心,如今看来,也并不是全无效果。”
“没信心?”金焕的语气很痞,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无奈,道:“你当真以为那个泠枫是冰石做的心肺肝肠吗?”泠枫是男人,真真正正的那人,金焕在心底补充道。
“金不换,你今天怎生如此奇怪?”羽白扒开眼睛,看着金焕道。
“你怎不说你奇怪?”金焕声音微抬,道:“竟叫他轻薄了你,是恋上泠枫了还是怎的?”
“没有。”羽白淡笑,说:“回家时若娘问起,我可以说我与那八尾公子亲密了。”羽白的脸上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与苦恼,说道。
“哼,若是这样,那亲嘴不是更直截了当?”金焕一甩袖子,声音轻佻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羽白说道。
看着冷着脸走进来的泠枫,羽白和金焕都沉默了。
“我倒也想过,不过若是真的那般做了,可能真要劳烦金兄为我收尸了。”
羽白看着冰冷面容上那双苦大仇深的眼睛,干巴巴地说。
“不知泠兄来此所谓何事?”金焕一错身,将羽白挡在了身后,在泠枫看来,显然是明晃晃的保护之意。
泠枫漠然的看着金焕,对羽白说:“可否与……咳在下单独一谈?”泠枫的神色很不自然,说道。
“啊,我从来都是与金不换一同荒唐的。”此刻,羽白已经神采奕奕的坐起身来,恢复成场上那个嬉笑着的羽飞扬,说道:“所以也没什么事好瞒他。”
说至此,泠枫眼中闪过写看不懂的神色,而金焕则没好气地看了羽白一眼。
还不是怕自己填不好捅得篓子,非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吗?
如果来的不是泠枫,金焕倒真想丢下羽白让她自食恶果。
“说吧,只要泠公子不是来寻仇就好。”羽白无赖的笑着看泠枫的脸再次变了脸色。
“荒唐!”泠枫词穷,他已不记得自从认识了羽飞扬,他说过多少遍荒唐了。
“这个飞扬早已承认。”羽白继续笑嘻嘻,任泠枫的横眉冷对,我自毫不变色。
“咳……”泠枫清了清嗓子,说道:“上次采的玄火芝,可还有剩余?”
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香囊,羽白问道:“还剩整整一株,不过,泠少,你要玄火芝何用?”
泠枫没有回答,而是欠了欠身子,说道:“可否匀给在下三钱?”
“要玄火芝?”羽白挑了挑眉毛,起身走到泠枫的身边,看着努力保持面色僵硬的他,说道:“难不成因为与夕墨对站在即,泠公子想以这种方式提升修为?”
羽白知道以泠枫的为人,定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情竟使得刚刚还相对自己杀之而后快的泠枫上门求药,羽白真的非常好奇。
“羽飞扬,你休要胡言乱语!”泠枫抬头,看着羽白,很是恼火。如果他这小人得志的表情不要摆的这样明显,或许泠枫真的会好好解释一番。
“我胡言乱语?”羽白大笑道:“那泠公子你可否给在下一个解释?在下什么品性想泠公子也该清楚的很,若是不明不白,我可不想失了这千金难求的至宝呀~”羽白将笑容敛在嘴角,有漏出了坯子般的模样。
千金难求?泠枫胸口一闷,那火麒麟已近乎成了羽飞扬的宠物,玄火芝如何还千金难求?!
“我要这三钱自有我的用途,钱财定不会少与你,从此我泠氏一族酒水便都在白羽阁来买……”
“笑话!夕墨讨我白羽阁的酒尚要使那厚颜的手段,我何曾愁过卖不出去那几坛子酒?你大可禁止你族人买我的酒喝,江湖中人只会庆幸少了竞争对手。”羽白一笑,却带着三分不羁和洒脱。
一时间,房间内一片沉默。泠枫自知失言,羽飞扬纵使看起来再放荡不羁,那股傲气却从来不输任何人。而刚刚自己的话……
看着泠枫愈来愈难堪的脸色,羽白接着开口说道:
“泠枫,当日你肯带我去玄火洞,又不顾修为可能会倒退陪我进洞,我自是敬佩你的铁骨热血也厚颜的认为与你有不浅的交情。十年前我既然可以毫不吝惜的把一整朵玄火芝给你服下,十年后也可以。”顿了顿,羽白平复了一下语气,说道:“最后这朵玄火芝我本要留给我的朋友,只因一直没有机会才拖到了今日,但你只要区区三钱,我自然不会犹豫就可以给你。我羽飞扬贪财恋色,可不至于这点儿道义都不顾念。”
被羽白这番抢白,泠枫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愧疚。十年之前羽白确实是毫不犹豫地将一朵玄火芝给自己服下了。当时的泠枫便已诧异不已。
不自然的抬起头,泠枫类似于赔礼般说道:“今日蓝宁与叶绒比试过后心疾复发,这种病症需有玄火芝做药引才能排净心肺中累积之毒。之前因为寻不到这种药材一直用其他方子压制着,可今日……”
“今日太过卖力,于是压制不住了?”羽白不知从哪里掏出折扇,摇着。
“正是如此。”泠枫点头。
事实上事情远比他所说的严重,此刻七尾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若不是八尾和九尾族长拼命拦着,蓝宁的父亲此刻大概已经冲到了玄火洞。
老一辈的人都太清楚火麒麟的威力,不论是千年或是万年的修为,如果要散尽,于火麒麟只需费弹指之功。
那蓝宁也是从小同自己一同长大,且性情与自己很像,泠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因为记起羽飞扬仍留有一株玄火芝,所以便想到来这里求药。回想着之前羽白所表现的放荡轻佻,让泠枫在进门前已做好了准备,无论怎样都要拿到玄火芝,却不想,竟听到那样一番话。
在羽飞扬坦荡的面容前,泠枫竟然会觉得自己有那一丝小人之嫌。
正当泠枫内疚之时,羽白脸色一变,复又笑嘻嘻道:“原来是给相好的讨药,泠公子为何不早说?”
一脸的市井流氓相,那样自然的流露出来,金焕一阵阵头痛。
“羽飞扬!”泠枫羞恼吼道。
“咳,在下唐突,是泠公子为未婚妻求药才是。”羽白欠了欠身子,道:“三钱而已,飞扬一定会算你便宜一点!”
那个豪爽、那个大方、那个……理直气壮。
羽白,既然你最后还是要卖,为什么之前要说的那样大义凛然?
金焕看着已不知该怎样形容脸色的泠枫,哭笑不得。
“羽飞扬,今日擂台之事,日后定会同你追究!”已经一脚跨出房门的泠枫转过头,对羽白说。羽白看着泠枫,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像市井中那些打了败仗准备逃前撂下狠话的小喽罗。
一个词,色厉内荏。
“哦?泠少说的是什么事?”羽白故作不知,挑眉问道。说完,还用笑意盈盈得目光注视着泠枫。用金焕的话说就是,羽白的目光明显带着□□裸的调戏。
在一片沉默中,泠枫的脸越来越红,最后逃一般的冲出了房间。
看着泠枫僵直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金焕关上门,蹙眉问道:“就这样让他拿了玄火芝走?”
“不然怎样?”羽白闷闷地说:“是救人性命,我能不给?”
“可那人是七尾的小姐,你不是素来厌恶她们?”
“蓝宁从来未曾说过你我两族任何不是。”羽白看着金焕,神色很认真。见金焕仍然不说话,羽白淡笑道:“同为狐族儿女,哪怕今日病危的是叶绒,我也会救的。”羽白语气淡淡的说。
“哦?我怎么没发现飞扬你如此善良?”金焕语气一扬,说道。
“我人品素来如此!”羽白把扇子一合,一本正经得说。
“是吗?”金焕的声音拉得很长,说:“也对,若今日病危的是那个只会发嗲的女人,飞扬只需再加价钱便是了。”金焕理解的点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羽白裂嘴一笑,大大的点了点头。
“你呀!”金焕摇着头,敲着羽白的脑袋。
“喂,金焕。”
“嗯。”
“其实我很想看看,等泠枫和蓝宁成亲时,那两个冰块被闹洞房时的场景。”
“……就知道你从来没什么好心眼!”
“哪有,我不过是好奇而已。”
“……”
离开了羽白的房间,金焕慢慢的在回廊里踱着步子,眉头渐渐紧皱。
那玄火芝并不是寻常的参芝,世上仅有的几株也是从几万年前颜清的时代流传下来,不知如今被哪位长老收藏着。如今又有玄火芝现世,难免会不引起争端……
不知不觉走到了七尾院落外,看着婢女嬷嬷们手忙脚乱,郎中侍僮进进出出,金焕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泠枫啊泠枫,你那般低调前来,便知你也有相同顾虑,若你胆敢泄露分毫,即使是散尽家财,也定不会叫你好过。
另一边,竹林小筑之中。
“他真的匀了三钱玄火芝给你?”夕墨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竹林,辨不清神色。
“是。”泠枫脸上依旧冰冷,可是却不如先前那么凌厉。
“真是没想到啊。”夕墨喃喃道:“若是换做别人,定会说没有。拿出玄火芝意味着引来麻烦,这是三岁孩童都懂得的道理。”
“或许他并不清楚其中利害。”泠枫沉声说道,他自始至终都是很不在意的纠缠在自己要玄火芝何用一事上,其余的,半分都没有提及。
“枫,你还是小看了羽飞扬。”夕墨转身,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注视着泠枫,说道:“大智若愚未必是真愚,或许你我笑他疯颠之时,他还在笑你我无法看穿。羽飞扬的心思,已经胜过一千岁时的你我。”
“若真的如你所说,羽飞扬一切都已考虑到,那为何……”那为何还能将玄火芝如此大方的交予自己而不嘱托半句?
“或许……”夕墨回忆起那日竹林中略带落寞的声音,怅然说道:“只是因为他信任你而已。泠枫,羽飞扬该是已当你做朋友了。”
当我做朋友?
泠枫皱眉,只是因为自己曾帮他救了那黑熊的娘子?
“怎么?难道枫你打算把羽飞扬和玄火芝的来历全盘托出?”夕墨浅笑道。
“我不曾如此想过。”泠枫立刻说道。
“那不就成了?”夕墨笑得非常高深莫测,道:“看来羽飞扬并没看错人,而且,泠弟你也很有可能让那些外族女妖伤心而归,毕竟你是羽飞扬第一个……咳……的人,不是吗?”
气场逐渐变冷,夕墨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房间内氤氲开来。
“你可以离开了……”
“咳,这小筑似乎是在下的居所。”
“……”
就在别人或手忙脚乱,或千回百转之时,羽白已经在自己的床上陷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之际,羽白有预感,似乎这次又能看见那位仅是背影就已经那样风华绝代的人。
果然——
“你快起来,我不过是顺手救了你,何须行此大礼?”她此番身穿一件淡蓝色的长裙,身影有说不出来的静雅。
上次见过的那个名叫玄峥的紫袍男子和那个叫做念远的如同翠竹一般的男子此刻就站在清儿的身后,似乎颇为好笑的看着前面清儿显得窘迫的处境。
顺着他们的目光,羽白看见在清儿面前跪着一个身影狼狈的树妖,之所以确定是树妖,是因为羽白看见了那人脸上长着的叶子和背后伸出来的树枝。这种情况在青兮山很常见,修行不好却又着急得想要化出人形的小狐狸常常会以这样的状态大摇大摆的四处招摇。一个耳朵还是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屁股后面还拖着蓬蓬尾巴,简而言之,就是半人半妖。
所以清儿面前这位脸上还长着叶子的人……必然是树妖。一边肯定的点点头,羽白一边赞叹着自己的推理能力。
“姑娘,如果没有姑娘,我方才定会被那群白蚁精噬去了性命,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这辈子愿意做牛做马追随在姑娘身边!”那树妖泪流满面,表情真诚令人感动。
可谁知,玄峥却喃喃道:“如今这世道,莫不是不论男女都喜欢以身相许?”
念远看着玄峥,无奈的笑了笑。一路都要与这两个招风无比的人同行,真不知该喜该悲。
“其实,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若想报答我,就送我一朵花如何?”清儿的声音悦耳中带着灵动,不会让人觉得有一点厌烦。
“花?”三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看着清儿。
“对,你不是一棵迷榖吗?送我一朵你一百岁时开出来的花吧,我最近常因迷路被人嘲笑。”说着,清儿朝着身后的玄峥剜了一眼。
“看我做什么?”玄峥欠了欠身子,说到:“我至少分辨得清东南西北。不会指着西边儿说往那边走七百里就能到东海。”
清儿无语,羽白感觉她有冲上去痛扁玄峥的冲动。翻了翻眼睛,清儿继续对跪在地上的人说:“怎样?我如今正需要迷榖花,给我一朵便算做你的报恩了,如何?”
清儿话音刚落,那棵迷榖就掏出一朵绽放着四色光芒的艳丽花朵,双手举高递到清儿面前。
羽白见那花朵光彩照人,色彩绚丽夺目,不觉暗自赞叹,自己的宝贝里似乎还没有迷榖花。
“你这花是何时结出来的?”清儿看着花朵,轻轻问道。
“我一千岁时。”那迷榖回答。
“那你现在多大?”清儿继续问。
“一千零一岁。”
“果然……”清儿的声调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回头瞧了瞧明显在看戏的两个人,清儿说到:“我就是用这花儿找路,一百年的足矣,我知道你这花对你的修为是大有裨益的,给我当指路花着实是糟践了。”
“的确。”玄峥装模作样的附和到:“其实给她什么花都是糟践了。”
在清儿的注视下,那棵迷榖摸出了一朵小花,那花远不如刚刚的华丽,相比之下,显得很粗糙,清儿也不在意,而是直接便把花塞到嘴里吃了。
“姑娘!”
“清儿!”
几声惊呼让清儿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很费力的咽下,清儿问道:“怎么?”
“谁告诉你迷榖花是可以吃的?”咬牙切齿的说出几句话,玄峥的表情看起来很狰狞。
“有毒吗?”清儿问道。
“这个……”那棵迷榖怯怯的说道:“我族子弟若吃了迷榖花,可大涨修为……”
“那别族呢?”清儿追问。
“这……我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那迷榖抓着头皮,搔掉了几片叶子,道。
“呃……”虽看不见清儿的脸,可是羽白却感觉此刻她的情绪很悲怆,她回头看着念远,说道:“呆会儿若我中了毒,你可别忘了揪两根头发下来给我煮汤,嗯,最好同鸡一起炖。”
“原来是清儿想喝参汤。”念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宽容的说。
“她是想喝参鸡汤。”玄峥好笑的嗔道:“真是愚蠢,只要把迷榖花佩在身上就不会迷路,你吞了它是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只要佩在身边就可以!”清儿狡辩道:“只是天天都带着太麻烦……”
“于是便想了这一劳永逸的办法?”玄峥挑眉,忍笑说道。
“说不定会有效,到时我便是先驱!”清儿继续嘴硬。最后见三人忍笑忍的说不出话,闷闷说道:“玄峥,若是待会儿我中毒昏迷,你可莫要忘了撕片鳞下来,镇住我的元神!”
“是,大小姐。”玄峥学着翩翩书生的模样,施礼道。
“哼,再怎么装也只是一个精虫上脑的家伙……”清儿嘀嘀咕咕道。
“好吧,女床山之行在下不奉陪了,念远,你带她去吧。”
“……”念远无语。
“……”清儿无语。
最终——
“迷榖兄弟,你能再给我株二百年的迷榖花吗?”
清儿转身,问道。
羽白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棵迷榖呆呆的脏脸。
由于羽白泠枫的双双晋级,比赛便不能按照原来抽签所来的顺序继续进行。在开始下一轮武试的前一天,正在林中修炼的羽白接到了九尾族长的传信纸鹤,随意的束起头发,羽白来到了花厅。
进了花厅,羽白发现七族的长老和另外三个晋级的人都已经到了,弹了弹衣袖,羽白不顾几位族长略带些责备和轻鄙的目光,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自己爹爹身后。
“那么,这四个孩子比赛的对手就这样定了?”夕墨身前那位蓄着长胡子的人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说道。
这就是夕墨的爹?羽白心中猜测到。来了许久,自己这个‘堂堂的三尾公子’似乎还不曾去拜见过各族的族长,幸好他们故作清高不屑理会自己,凭白删减了不少的麻烦。羽白嘴角稍稍的勾起,眼里满是毫不在意。
若此番不是自己晋级了四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有羽飞扬此人呢?
羽白抬头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爹爹和金焕的爹,其他几个人都点点头,很是理所当然。
“我的对手是谁?”羽白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金焕,声音不大不小的问。
“夕墨。”金焕脸色也不是很好,隔了半天,吐出了那两个字。
“那么你要对上那块冰喽?”好像看不见其他族长嘲笑的目光一样,羽白依旧声音不大不小的问。
八尾的族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脸上也是一片冰冷和肃然,泠枫脸色一僵,咳嗽一声。
“对。”金焕回答。
原来是这样,难怪金伯伯和自己爹爹会如此脸色,这样的安排,明显就是要自己和金不换当炮灰,免得泠枫和夕墨在下一场比赛时就硬碰硬,让羽白和金焕中的某个人白白的占了便宜。羽白看了看神色同样不是很自然的夕墨和泠枫,点了点头。
“哼,没大没小!”不知是谁,用鼻子哼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理会那声责骂,嘴角勾起一丝带着些魅惑的浅笑,羽白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九尾的族长,说道:“夕族长,跟夕少的那场羽飞扬弃权,我直接同金焕争三四名好了。”
未做好准备就迎向了羽白的目光,夕族族长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这时,并没有直接对上羽白目光的泠氏族长冷冷开口,道:“狐族武试,岂能让你当作儿戏,说弃就弃?”那声音冰冷而倨傲,同泠枫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认输能怎样?”羽白很厚颜的咧嘴一笑,道:“难不成我在台上被夕少追的满场打滚就不儿戏了?正好让外族的人感叹一下:进入准决赛的这个羽飞扬,实力很‘不错’嘛!”一脸吊儿郎当地痞无赖的模样,让泠枫的爹一瞬间的呼吸困难。
从未见过,这般无赖的后辈!
当然,羽白的表情让在场所有人都信了,若强逼羽飞扬去比赛,他定会做出这种丢本族颜面的事情。
“可是飞扬你若真是那般模样,不怕你爹爹脸上难堪吗?”一个身穿玉色长衫作儒生打扮的人徐徐开口,淡笑着说道。
这人的气质很是不错,羽白看着那人,心中想到。而且,对待自己的态度算不上敌视和鄙视。
“温瞳的爹爹。”金焕的声音如细线般进入羽白的耳中。
果然,如此温润如玉的气质,虽不及梦中那个名叫念远的男子,可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收起方才的流氓气,羽白咧嘴一笑,道:“飞扬一千岁时便已取得如此成绩,爹爹已然心满意足了,可是如此,爹爹?”说罢,羽白还故作孩子气的推了推自己爹爹,羽白爹瞬间反应过来,老泪纵横的摸着羽白的手,道:“飞扬啊,爹没白生你一回呀!”
虽然笑着,可是金焕明显瞧见了羽白抽着筋的嘴角。
羽伯伯,这话该是飞扬的娘说才对。
金焕忍笑,想到。
听着花厅中那两个姓羽的人的对话,五六七三族的族长面孔登时覆上了斑斓的颜色,煞是好看。
的确,一千岁整的年纪,羽飞扬的确是所有参赛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当初几大族的族长还曾在一起说笑过如今羽氏当真无人,竟连黄口小儿都要拖来比赛,可就在刚刚,这黄口小儿竟在众族长面前如此唱做俱佳的表现,说他没有存心挖苦几位族长,,怕谁都无法相信。
“飞扬,你当真不愿与愚兄比试一番?”夕墨淡笑着,语气很是哀怨的说。
“比不过当然不比。”羽白理直气壮地开口,道:“夕少的修为那夜在下已经领教一二,虽不敢妄自猜测,可飞扬也知道那些较之夕少的精纯修为不过冰山一角。”
仅是那信手拈来的惑人音律和那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身手速度,足以让羽白缴械投降,再者,这人不比泠枫的憨直,曲折心思较之自己只多不少,若在他面前耍那些手腕,羽白连三分把握都没有。
如此说着,那些大族族长这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总算听到几句合于常理的话,而就在这时,羽白话锋一转,道:“且夕少足足长了飞扬两千载,飞扬也是怕别人家误会夕少欺负弱小不是?”羽飞扬理所当然的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几族族长复又变的绛紫的脸色。
夕墨哭笑不得的看着一本正经的羽白,未曾想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之前那些场比试,哪个对手没长你个千八百岁,为何竟不见你说出此话?
“你当真要弃权?”夕族族长挑眉问道。
“当真。”羽白说道。
“哼!可有分毫我狐族儿女的气概?”七尾族长开口道。
“飞扬不过是山间野狐,不懂礼法更不知道什么气概。”嘿嘿一笑,羽白说道:“只知道费了力气还做不成的事绝不要做,为了区区一场连奖赏都没有的比试弄得半死不活……”完全无视昨天差点痛失爱女的七尾族长,羽白说道:“做这种赔本买卖可不是飞扬的性格。况且这武试着实无趣,稍稍耍弄那么个一下两下就被人大喊登徒子断袖龙阳什么的,真是扫兴至极。”说话时,羽白的神色还颇为忿忿,好像她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正经之事一样。
“说的好!”金焕爹突然笑着赞道:“好一句不做赔本买卖,羽老头,你这儿子养的好,合老夫的口味,我送你百箱财宝万匹云缎,把他过继给我如何?”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微微一愣,羽白向身边的那位长者看去。
金焕爹是个满面红光身体很福气的老头,同金焕一样一身金丝华袍,可是眉眼中却始终笑盈盈的,倒是很符合金焕对他爹的评价:
“我爹是个从生到死都贯彻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信念的出色生意人。”
见人三分笑,生意自来到。
不同于大族厅堂里那些个清高尊贵的匾额,金家大堂明晃晃的挂着上面那十个字。那时光是听着金焕的描述,羽白就已觉得与那老头会很投缘,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老金头!休得妄想!”羽白爹佯装发怒,然后握住羽白的手,道:“飞扬,你不会丢下爹从了那个老头的,对吧?”
此刻严肃如泠枫和泠枫爹,俨然已有窒息而死的趋势。
爹,难不成上次武试你也是这般带着大哥耍宝的?难怪大哥会玩失踪了。
眉毛不由自主地抽动着,羽白心道。
“爹,我……不会从了那个老头的。”听着羽白咬牙切齿的说出那几句让羽白爹满意微笑的话,金焕觉得自己的胃已经快要抽筋了。
“从了我爹?飞扬你从了我更好。”凑到羽白耳边,金焕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羽白不动声色的一脚踩过去,正中金焕的脚趾。
“那么……”夕墨爹略加思索,道:“那明日金焕和泠枫在天字台上比试……”
“世伯,连飞扬都弃权了,我也没有应战的道理。”金焕淡笑着打断了夕墨爹的话,说:“飞扬不愿被追的满场跑,晚辈也没有被冻成冰块的嗜好。”
明明是做着令人嗤之以鼻的事情,可羽飞扬和金焕脸上偏偏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仿佛所作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居然让我打头阵,你却坐享渔人之利,卑鄙!”羽白瞥了眼金焕,说道。
“飞扬过奖。”金焕笑道。
“那么明日天字台金焕和羽飞扬进行三四名的较量,后日夕墨与泠枫再分伯仲。”夕墨爹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左右的七八尾族长,然后宣布道。
既然已经敲定了比赛日程,那么也没有再呆下去的道理。欠了欠身子,羽白准备行礼告辞,就在这时——
“宁儿的身子怎么样了?”那书生打扮得六尾族长开口问道。
“多亏了枫儿,宁儿的身子已无大碍了。”七尾族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古怪,然后笑道。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泠族长已寻到了代替玄火芝的药引了?”六尾族长笑着问道。
此话一出,泠枫、羽白和金焕脸上均是一僵。九尾族长的目光在这几人脸上一一掠过,露出一丝淡笑。
八尾族长一愣,然后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至此,也再无留下来的必要,几族族长纷纷起身告辞,而七□□尾几族的族长却没有动身,如果细心的话,可以看出他们严肃而凝重的神色。
在羽白一脚跨出花厅得时候,听见八尾族长冰冷的声音:
“枫儿,你留下来。”
羽白顿了顿,想要回头看一眼,却被金焕捉住了袖子。抬眼,只见金焕肃然道:“飞扬,莫去理会,一切与你无关。”
羽白愣了愣,然后笑开,道:“无妨,就算被他们知道又能将我怎样?你当我会怕了他们?”
金焕看着羽白的笑眼,灿若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