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他错了吗?
帝凌铁青着脸走过来,深黯的眸底蓄满了风暴,“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挤出。
花离妩只当是自己之前下迷药的行为惹怒了男人,并没有看到帝凌眼里的沉痛哀殇,“没错,大仇得报,木已成舟,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都已成定局。”
“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成定局……”帝凌失神一般地呢喃着,黑眸仿佛失了焦距,如山海一般巍然不可撼动的男人竟然摇摇欲坠起来。
看的花离妩面露担忧之色,“舅舅,先前是我太过偏执,冒犯了您,可您也……”犯不着气成这个样子啊。
帝凌眸光怵寒,一口打断了花离妩的话,声音如同利箭一般劈出:“我问你,染染呢?!”
花离妩愣怔地抬起头,染染?舅舅何故对那小丫头的称呼变得如此亲切?
“我不是早就和您说过了么,苏染染被我送到了暗影阁。”花离妩长吁一声,反正人已经死了,就算说出来又怎么样?
帝凌心脏骤然冰冷,如同坠入了寒冰地窖一般,整个身子都开始扑簌簌地颤抖起来,暗影阁,小外甥女被送到了暗影阁……
他如何不知道那暗影阁是什么地方?暗影阁阁主玄策,曾经就是他手下的一个悍将,那些肮脏的事情,他也全部知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进入暗影阁和进入地狱无异!而且,过了这么久,染染断无生还可能……
花离妩一开始明明不愿意说出小外甥女的下落,现在却随口说了,这也足以说明,事实正如他想的那般……
妹妹的女儿,他的小外甥女真的不在人世了……
帝凌的声音,如同一座山一般,沉沉地压在花离妩肩上,虽然因为情绪的激扬略带颤音,但依旧让人喘不过气,他问:
“所以,染染是死了是吗?”
很平静的语气,但回档在空旷的大殿里,一层一层回响重叠,竟带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哀恸。
花离妩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所有事情都是他亲手做的,万万没有逃避的理由:“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的是因为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吗?或许也不尽然。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是一个扭曲的人,他没有人类正常的情感,不知该如何去爱,也不知什么是爱。
养母惨死之仇,之所以刻骨铭心,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深爱那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而是那一天,是他的心灵,开始扭曲的起点。
过去全部的苦痛加在一起,在那一天终于到达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于是他便有了满腔的仇恨,这些仇恨无处发泄,最终只能归咎在一人身上。
而那个比世间一切都要美好的小姑娘,是唯一一个能触到他内心的人,虽然是渴求很久的事情,但轻易得到后,他却不禁惶恐,害怕自己的城府被打开后,展现出来的便是柔软的心脏,一刀便可被人置于死地。
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姑娘,甚至还是仇人的至亲,他不信任。
死了。
人已经死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成定局。
“死了……”短短两个字,却被拉出数个颤音。
帝凌的喘息粗重起来,眸子猩红,甚至蒙上了一层晶莹闪烁的泪光,眸底蓄着怒火燃烧殆尽的灰烬。
“没错,就是死了!”
花离妩突然爆发。
他受不了,受不了自己一贯冷酷无情的舅舅,就会因为那小丫头的死做出如此反应,她凭什么?!
舅舅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激烈?
就好像他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他错了吗?
他没有!
“是我杀了她!我就是要她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想杀谁就杀谁,我杀她也不光是为了报仇,我就是看不惯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想亲手毁了那笑脸,怎么了?”
花离妩彻底癫狂,如同走火入魔一般,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帝凌如此大声喊叫。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不惜一切……”
“啪——!”帝凌突然扬手,狠厉的一巴掌打过去,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炸开,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狠。
还不等花离妩反应过来,他反手,“啪!”又是极其狠厉的一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抽碎了花离妩的所有痛呼。
早料到会这样,因此花离妩只是一言不发地任由帝凌发着火,嘴角撕裂,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也没有吭一声。
收回手,帝凌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是前所未有的憔悴和疲惫,他后退几步,轰然靠在墙壁上,墨发披散下来。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啊……”
男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睫羽轻颤。
“我当然知道。”
花离妩狠狠地逝去自己嘴角的血液,眸子是鲜明的疯狂,如同嗜血到失去理智的困兽。
“我在做可以让我自己舒服的事。”
“我也有错。”帝凌极轻地说了一句,声音轻到花离妩都没有听清。
“你变成今天这副样子,是我未尽引导督劝之啧。”
男人的话语突然严厉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可在这之前,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第一次,你让我把人带回来,你是说为了救她,因为族内有事我便未加深究,第二次,我想你询问人的下落,你却用手段迷晕了我……”
花离妩越发烦躁起来,舅舅过去可能一年都没和他说过这么多话,现在为了一个小丫头、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竟说这么多话,真是好大的闲心!
“够了,您别说了。”花离妩转过身,话语恨绝,“从前我尊敬您,是因为您是我舅舅,可是现在您既然无法理解我,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此后你我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互不相欠。”
帝陵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悲怆又冷冽,“好,那就如你所言,以后你不要再叫我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