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残影像是深深地凝了盛怀昭一眼, 眸中景色万千,到最后却只是沉默。
“若你能做到。”
最后一句话落下之后,残影便如被石块击碎的湖面, 消散而去再无踪影。
盛怀昭极冷地哼笑一声, 束缚双手的冰凌似受到眸中隐秘的力气震动, 碎散成片。
而刚刚残影注入在脑海内的景象化为一阵游动的灵气, 充盈四肢, 修补心脉。
……他竟是以自己最后的灵气替盛怀昭疗伤。
许是有求于人,所以才如此周全。
寒冷驱散,先前因情绪过激而起伏不断的大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回想起嵌在残影话中的关键词——命盘中人。
上古大能“仙陨”的日子比淮御剑君得道的日子都还长,他从何而来的命盘, 又为何笃定那个人就是自己?
盛怀昭跪跌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 直至体内的寒冷被驱逐赶紧,心脉气息顺畅流通他才缓缓站起来。
残影所说的本命剑, 就在霜雪城之外。
若盛怀昭抛弃一切只想独活,逃出去还是简单的,毕竟霄姬虽然主宰缪砂城,万物生的能力于她来说亦不足为惧, 但她却不知道万物生取的是盛怀昭的心头血所养。
只论气息,他们别无差异。
缪砂城以流动的气息辨别是否有外人入境, 而万物生汲取魔域土壤生存蔓延, 繁叶新生,若要有意替代,真鱼目混珠过去。
霄姬是被自己的霜雪城所骗。
盛怀昭身上披着的是云谏的外袍,无暇的白在霜雪中掩藏了那点明艳的红, 他顺着残影所引避开所有守城的冰卒。
离那座雪宫越远, 寒意便越发凛冽, 他紧紧地拢着身上的外袍,像是渴望从残存的气息中获取一丝如云谏所拥护的温暖。
系统:到了,这里便是缪砂城的城心,不渡潭。
盛怀昭微微眯眸,眼中晃过一丝不解。
上古大能的剑沉于此,是意味着谁不渡?什么不渡?
靠近谭边,入骨的寒意便愈发明显,盛怀昭呼出的气都是深沉的白雾。
此地寒冷如此,而潭面却没有丝毫薄冰,足以见得它里面另有玄机。
系统有些犹豫:宿主,真跳啊?
原书中上古大能只是作为背景板,无人关心他的生死由来,亦从未提及过这片陌生的领域。但现在盛怀昭突入这段剧情,就好比踏入未知区域,潭下无论藏着的是本命剑,还是其他魔兽怪物,无人知晓。
盛怀昭轻搓了一下双手,掌心贴合,稀薄的暖意汇聚。
“他能低头求我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自然不至于是谎言。”盛怀昭脱下身上的外套,慢慢地将它交叠于怀中,紧紧抱着。
换做以前,他可能什么都不说就跳下去了,哪有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前,恋恋不舍。
我本没有软肋,是你云谏横生于我心头,迫使我在阴郁诡谲的世界中顿足。
你敢这么做,就得负起责任。
轻轻松松一死了之,哪有那么轻松的事。
留有余温的外套被藏在雪堆之中,盛怀昭眸色微沉,屏息落入寒潭之中。
好冷!
像是漫天的碎冰从头淋下,四支僵劲难动,恍惚间便有捆石陈潭暴毙冷冰的错觉。
玄冰落于肩头,漫长而痛苦的严冬降临于他的每一寸皮肤,血肉似乎都因寒冷而变得脆弱冰冷,所有感觉渐渐剥离。
躯体上的痛渐渐变得微之又微,盛怀昭只觉自己胸口又什么东西在逐渐鼓胀疗愈。
……灵核。
入潭越深,胸口的异动便越清晰,先前毫无知觉的四肢像是濒临了某个值域后骤然回落,余温泛起。
盛怀昭听说冻死的人在死前会觉得热,是因为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失衡,这是人体自我的误导,不祥之兆。
他屏住呼吸,奋力回首扎向水底,冗长的黑暗尽头,终于窥见一丝明光。
……是剑。
一把插在寒冰棺椁上的锈剑。
那道残影没有骗他。
当虎口握住剑柄,手有知觉时,盛怀昭才确定自己并非濒死的回光返照,而是真的不觉得冷。
沉寂多年的锈剑似被忽然招来,在森冷的水底徐徐漾开光亮,盛怀昭被光圈包裹其中,重力回落,不再飘游。
他屈膝跪跌在冰棺之上,大口地喘息着,呼出的气息似缓缓渗落到冰棺之上,将那被冰雪模糊的棺面徐徐融开清晰。
虽然他已经知道水下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其中缘由。
沉尸深潭,以剑为碑,众人敬仰的上古大能居然在霄姬的手上,死得如此落魄寂寥。
换做其他修士过来定要感慨万分,但盛怀昭却没有丝毫动摇。这毕竟只是别人的爱恨纠葛,于他有什么关系?
察觉到外力要将剑从冰棺中抽出,锈剑铮然欲将抵抗,却被凝聚在盛怀昭掌心的灵气所安抚。
剑魂合一,残剑轻巧出棺,迅速随着盛怀昭的指尖化形,形变神聚,化为利于它手的武器。
剑灵嗡动,骤然在盛怀昭眼前闪出温和煦暖的光。
残影的声音二次回响在耳畔:“取名,召它。”
盛怀昭沉默不懂。
系统:宿主,这大能是要将本命剑传给你啊,它舍弃了旧形破茧重生,你要给它取了名,这以后就是你的本命剑了!
盛怀昭蹙眉:一般天降老前辈指引,随随便便捡神武这种爽文剧情,不都是男主才有的光环吗?怎么落到我的头上了?
系统沉默半晌:原著中云谏获得本命剑是在与谢缙奕一战之后,他的佩剑被走火入魔的谢道君所折,而淮御剑君后来为了给叛出宗门的弟子收拾手尾,便去冕安探访受了伤的云谏。
他将名震四方的少年带上天界的锻刀泉,说上古大能有一把本命剑封印在泉眼中心,若他能破开封印,剑便能重新认主。
修真界内,只要是剑修都像一睹那位传说的本命剑,可惜谁都没有那个本事跟缘分进入锻刀泉。
唯有云谏不负众望,沉入泉中三天,名剑易主。
这是原书的重点剧情之一,但云谏入锻刀泉后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头,则是系统所无法读取的数据。
系统:云谏当时将剑取名——违命。
寓意违抗宿命,不为世间万物所拘,只为剑心,洒脱肆意。
当时剑名一出,七大宗门皆敬少年的傲慢心性,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修真界的天许要因他而变。
系统搓搓手:宿主,你要不按照原著,取个差不多的?
虽然现在剧情有变,谢缙奕没有堕魔,淮御剑君没有将云谏领入锻刀泉,但名剑由上古大能所传的核心剧情还是没有改变的。
现在盛怀昭跟云谏皆是一条心,若日后他的宿主掌握不了神器的窍门,又将它扔给云谏,原剧情就衔接上了。
盛怀昭皱着眉,显然是没想到拿把剑还有那么多麻烦事。
他连当初那只捡回家的黑猫都随口叫“咪咪”,现在不仅要给一把剑取名字,还搞得那么隆重。
施施然想了一会儿,淡声:“一柄。”
系统:。
怎么不叫二筒呢。
灵剑在眼前消寂片刻,似乎对自己的新名字难以置信,迟迟没有动作。
盛怀昭:“没听见吗?你的新名字是一柄。”
他的再声确定象征着没有转圜的余地,剑鞘上金光耀眼,灼下盛怀昭所未见过的古字。
系统转化辨析,上面刻的正是一柄。
它的宿主终于按照剧情走,获得自己的武器了,虽然这路上还有一半是剧情杀在推动……但它怎么现在有种终于从lv1升到lv2的感觉。
盛怀昭刚想伸手握住剑柄,就听见识海里的系统在低声啜泣。
无端有些头疼,他先前只是想自保,又不是真的要当废物,至于么。
而在他的指节触上剑鞘的一瞬,激荡的灵力从寒潭中心漾起,如烈阳破开阴云后的万丈晴空,盛怀昭的手足似乎比先前轻了不少。
“谁——”
霄姬阴狠的质问声自四周裹卷而来,盛怀昭持剑踏在冰棺上,目色警惕地环视四周。
一望无垠的深潭之底,没有外物落水的异动。
这是霄姬布下的阵法,他动了冰棺上的剑,霄姬自然不会毫无察觉。
一双阴冷的视线烙在身后,盛怀昭顿时明白自己如今是笼中之兽,若没有离开不渡潭,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霄姬眼中。
“谁让你来这里的。”女人的声音显然没有先前的从容傲慢,更多是潜藏在隐怒之下的阴鸷。
盛怀昭踏在棺材板上,许是因为察觉到与灵剑相触后身体的变化,他的声音都少了三分虚浮:“来替你给故人上香。”
回答过于狂妄,霄姬一瞬愤怒不已:“滚出去。”
盛怀昭抓到了她藏在字音末尾的颤抖与微之又微的惶恐,倒是从容起来:“是么?可我看着冰棺躺着的人分明在哭诉……他说躺在这暗无天日冰冷入骨的地方很冷,盼着有人下来陪他。”
“放肆!”
霄姬怒声打断,嗓音里一晃而过的是罕见的慌乱与惊恐,像是盛怀昭牵线的话触到她某个深藏的隐痛,将她的心口绞得鲜血淋漓:“放肆!”
看来这冰棺里的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可既然是非同寻常,又为什么如此潦草地沉在这里,还用残剑刺在上头……
一柄的剑刃刺入棺椁之中,盛怀昭有过开棺的经验,很快便撬松了其间一角。
“你要干什么?”霄姬的话音刚落,万千冰针如箭,从水面袭来。
盛怀昭抬手一挡,一柄的结界骤然布开。
他与冰棺被光障护在其间,击落的冰针碎裂散开,化为齑粉溶于水中。
“霄姬。”
嘶哑的男音自水中来,盛怀昭睁开眼,便见浑身染血,伤痕累累的男人站在结界之外。
……那位大能。
霄姬似在刹那被人掐住了脖子,无边的恨意被咬碎在齿间,她紧紧盯着跟前的人:“……薛崇礼,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盛怀昭半跪在冰棺之上,表面上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握剑的右手默不作声地将剑身往冰棺深处悄然推进。
他修为太低了,能入寒潭全凭大能……也就是薛崇礼的庇护。
但他只是一缕未散的残魂,而且跟霄姬定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若霄姬最后当真不顾情面,动了杀意,他决然抗不过三招。
他得找方法自保。
可还没等他撬开冰棺,四周的潭水骤然凝结成冰,像实体的牢笼追猎而来,要将他拢入其中。
“霄姬,你的冰笼是抓不到我的。”薛崇礼淡声道,“你分明知道,我早已身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附着什么浓烈的情感,只是淡然平静地叙述一件事实,而落到霄姬耳际却是如尖刀划过。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霄姬阴狠的笑意渗出讥讽,“你想说我不自量力,分明知道你早已不是尘世中人,还可笑地将你的残魂撕成千丝万缕,禁锢在缪砂城的每一处?”
薛崇礼尚未回答,便有听见霄姬近乎疯魔的笑声:“薛崇礼啊薛崇礼,你还是自傲得可笑。你难道还以为我将你固守此地,是出于什么旧情旧念?”
修真界上下无人可知的秘闻,被霄姬以最憎恶的语气提及:“你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千年来念念不忘?”
霄姬原先是一抹根生于缪砂城的游灵,缪砂城所在之日,便是她诞生之时。只不过她历经了漫长的年岁方得开智,万年化形。
她本为灵物,若渡命定劫难,便能平稳飞升,成为俯瞰天地的神女。
只可惜,她败在命定的劫难前。
彼时霄姬化形千年,为渡劫离开缪砂城,去往人间见证一切生死离别,纵观人生百味。
她本以为自己悟透爱恨嗔痴,却在准备回缪砂城的前日在荒山之中捡到一个弃婴。
婴儿枯瘦如柴,气息微弱,连哭声都断断续续将近气绝,而不远处闻味儿而来的,是以血肉为食,毫无怜悯之心的野狼。
霄姬动了恻隐之心,落地将孩童捡起。
幼童在她的怀里止了啼哭,睁着一双纯粹漂亮的眼睛瞧着她,饥肠辘辘地伸出双手渴求,在她毫无回应之后又响亮地哭了起来。
分明在之前已经哭哑了,可一有人付出三分关心,便有显得生机勃勃。
彼时未切身尝过凡妇育子,未领悟养育恩情的霄姬心生动摇,放缓了回缪砂城的时间,在荒山之中定居下来。
凡夫俗子究其一生不过几十载,与她这种万年弹指一挥的神灵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她一开始只叫弃婴为“哇哇”,因为他总是动不动就哇哇大哭,哭起来没完没了。
后来某日下山,路边支着小摊的算子说他碰到了灵,霄姬一时心慌,以为是自己的真身被凡人所勘破,后来才知道这算子是个瞽者,但眼盲心明。
他结果霄姬怀里的“哇哇”,说他便是灵。
“此子命格非凡,将来必有所成。”算子掐指念叨半刻,却皱眉看向霄姬,“但与你相冲。”
霄姬是神灵所化,乃最接近天的存在,什么命理测算祸福凶吉她都不信,算子后半句话说完她便将哇哇抱了回去。
反正这小孩也只是助她修行,如何命格非凡也是他的路,自己只要将他养大便是。
区区一个凡人还能伤害她的神体不成?
霄姬不以为然,还亲自去翻阅古籍,挑选姓氏,为哇哇取名薛崇礼。
礼,履也。
其意为击鼓献玉,敬奉神灵。
霄姬便是哇哇的神灵,而崇礼则是让哇哇对她更加崇敬尊重。
既然算子说他命格非凡,霄姬便以己之力润泽荒山,培养灵脉,让天地精华为他所成,日后若真成了万人之上之人,也算为她脸面增光。
他们的关系本该如此。
可霄姬独身一人太久了,在化形以前的万年时光,她饱受孤独所扰,几次将在沉冷的风霜间折骨,但岁岁年年,她终究是挺了过来,并且将寂寞孤单习以为常,藏在了自己的血肉骨缝之中。
但随着时光推移,哇哇从牙牙学语的幼儿到天真烂漫的少年,他不再是荒郊野岭与她默然相逢的孤儿,而是温暖她十余载的暖日。
缪砂城里从未出现过的太阳,被她从人间捡了回来。
霄姬从“养他一生”中逐渐转为“希望他一直活下去”。
她可以在山间永远与少年当寻常不过的姐弟,只要崇礼不从她生命间离去。
直到后来某日,她收拾了从城中私塾回来的少年的背包。
里面有一封信,写着: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换好衣服出来的少年看着她手里的一纸诗词,羞然红透了脸。
此为长相思。
她的崇礼,竟然在无知无觉间对她产生了依恋,浓烈情盛,不比她对暖日的渴求所少半分。
霄姬活至万余岁,第一次产生了如此慌乱之感。
她起初只是想要一轮太阳,并非要堕入人间情爱当中去,她最后到底还是想当天上的神女。
为了断绝崇礼横生的情愫,她亲手将人引入剑道,他一日不修剑,她便一日不出现。
霄姬闭关打坐,将外界万物阻隔关外,除了薛崇礼破镜之日,否则不会有任何事情能打扰到她修行。
剑道之人需断情绝念,薛崇礼想见她,就必须忍受着爱意分割之痛,可一心沉入剑中,却又只是为了早日见她。
为了断念而练剑,练剑只为见她,这是个自我拉扯的死局,薛崇礼义无反顾越陷越深。
霄姬避讳躲让的几十载,没人知道他如何折磨自己,悟出了悲苦之剑。
然而两人还没见面,妖皇之子诞生,有人觊觎霄姬一手造就的灵脉。
薛崇礼拼死一战,被妖皇击溃,元星宫援助及时,将人带走,而霄姬对此一无所知。
等后来她神归混沌十余载,终是越陷越深,她后悔害怕,心底越发惶恐,而再出山之日薛崇礼已经如她所愿,成为了万人敬仰称赞,无欲无求的剑君。
“薛崇礼,我将你四分五裂的魂魄打入缪砂城内,是为了让你知道,忤逆我的下场。”霄姬阴狠道。
爱恨此消彼长,霄姬失去薛崇礼后,杂念横生使她破不开天命,错失的过往令他们难续前缘,她一无所得,狼狈地回到缪砂城后,薛崇礼却一剑将她的归属一分为二,让世间诸多妖邪侵入另一端。
此前的所有恩养,情愫一刀两断,霄姬对他只有深入骨髓的恨。
所以她哪怕祭出自己半生修为,也要让薛崇礼不得好死。
我是捡你养你,护你宠你,甚至为了你的生长开拓出一片灵脉的人,纵使我早年参悟不透自己的内心,将你逼上绝处……你所失的不过是情爱欲念而已。
为何要狠毒至此,连生我育我之地都要一分为二,还让它成为世人所唾弃畏惧的魔域。
越思越恨,漫天的冰刀朝薛崇礼的魂魄追袭而去,霄姬恨不得他就此碎成细沙,此生不复相见。
即便有光屏护在跟前,盛怀昭也觉得霄姬动了杀心。
缪砂城的主人想让一个残魂消失不要太简单,但冰刃将要落到薛崇礼身上时,却滞在空中没有前进半分。
“薛崇礼——”霄姬暴怒,“你费尽心思遮掩躲藏了那么多年,现在要为了一个伤我的外人出现……你想保护他不受伤害?我偏不如你的意!我就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冰刃迅速掉头,冲着结界之中的盛怀昭所去,一重又一重,被光障阻挡拦截之后便化为更加尖锐的玄冰击去。
她疯了。
盛怀昭知道这种局面是薛崇礼都无法挽救的,手腕一横,刺入冰棺的剑狠狠地撬开了尘封的棺材盖。
在剑鞘的结界碎开之前,盛怀昭掀开了这陈年的冰墓。
而冰棺之中,确是一无所有,只有一个极简的冰牌,上面写着——爱子,念礼之墓。
看清这四个字时,盛怀昭却只觉眉心一痛。
像是某种丢失的东西骤然回流入脑海之中。
……他看到了漫天血雨下,薛崇礼抱着一个婴儿从缪砂城离开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长相思·长相思》晏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