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纠结
“史实古历博物馆的文件吗？”
进入符纸空间后，钟咏芳迎面看到的便是用血红色写着的七个大字，把她的眼睛都刺得有些痛了。仔细端详了一番，钟咏芳确认这份文件就是博物馆的文件，七个大字的右下方，那个不可被抄袭的印章图案就是证明。
史实古历博物馆，记录了自吾术被开发出来之后，整个世界被掌握吾术的先驱者接手管理之后的一切事物，是最客观的史实记录证明。
在惊讶于陆醒是如何得到这份文件的同时，钟咏芳对于陆醒会用假冒的文件来欺骗自己的想法也瞬间消散。
上面记录的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这是不可辩驳的。
翻开封面的一页，后面的扉页上写着的三个大字，再次让钟咏芳感到震惊。
“谢希冰。”
这是谢希冰的生平记录吗？如果是博物馆的文件，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自己的师父，自记事以来便是自己的监护人……
一边这样顺着翻阅进度不停地回忆着，钟咏芳一边进入了自己脑海中，搜索着记忆中不常被阅读的角落，让自己的记忆与这份文件中的记载进行重合。
时间随着钟咏芳不停地翻阅而流走，符纸空间中的钟咏芳是没办法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动的。可空间以外，陆醒和林宇浩则能够看到月亮正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照耀人间的角度。
“那张符纸里面写的是什么啊？”
实在是无聊，林宇浩忍不住向陆醒提问。
“活人的生平是无法完整记录的，但死人的可以，她的见证全是客观。”
“不知所云。”林宇浩显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但对于陆醒云山雾罩的回答也没法追问什么，因为近三年的接触让他明白，陆醒就是这样的问号。
“咱们先把晚上住宿的问题解决吧，这荒郊野岭的……”陆醒看似自然地岔开了话题，“你的那个灵具，是不是应该再拿出来了啊？”
“等咏芳从符纸里面抽离出来再说吧，你这样隐瞒那么多事，等她出来之后，再看到咱们把她困在钟里，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林宇浩拒绝了陆醒的提议，并将目光重新汇聚到钟咏芳的身上。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钟咏芳忽然慢慢地将眼睛重新睁开，伸手取下了贴在额头上的符纸，一言不发地交还给陆醒。
“看完了？”陆醒接过符纸之后，轻声问道。
“你之前看过吗？”钟咏芳没有接陆醒的话茬，而是反问。
陆醒将符纸揣回口袋里，回答说：“看到谢前辈带你去鉴定你的天赋，后面我就没看了……我对身边人的天赋没兴趣。”
“所以……”
“但其实我大致能猜到些什么，”陆醒打断钟咏芳的猜测，“我只是说后面的与你天赋相关的东西没看，但天赋之后的东西我看了，谢前辈一直阻止你全力使用法力，尤其是在鉴定天赋之后，所以我怀疑，你的天赋会让你越用法力越弱。”
对上了！他知道我的事情。钟咏芳心中瞬间慌乱了起来。自己的天赋被别人猜出个七七八八，对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
钟咏芳沉默的时候，陆醒却没有关上话匣子：“但你的招式又那么狠辣，和我了解的类似的天赋有些不一样。所以，对于你现在面临的困境我是一点解决办法都没有。”
其他的天赋？钟咏芳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个类似的天赋是什么？”
“一击制敌。所有吾术都只能使用一次，但使用的那一次，不需要对于吾术的熟练度，直接拉满，造成最大威力的伤害。”陆醒娓娓道来。
短短几句话，让钟咏芳意识像是被巨锤砸了一般。他说的这个天赋的情况，简直和自己目前的情况完全贴合，甚至更糟。陆醒所说的天赋中，至少保证了那个人还可以使用吾术，只不过用一个忘一个，不过只要能够每次准备够多的吾术就可以应对各种情况——毕竟一旦出手就是完整效果的吾术啊。
“因为我看你的对决，有些招式是重复的，所以，应该还好，不会走上这个人的老路。”
老路？钟咏芳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感觉，这个所谓的“老路”，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所以呢？你不会想说，大晚上，这么着急，连学府都不回，拉着我来到这么一个荒郊野岭，就是为了把这份文件给我吧？”钟咏芳问道。
“嗯……”陆醒好像思考了一阵子说辞，犹豫了半天，才说：“这个确实有这么个意思，就是在学府里给你吧，我总是怕被人撞见，你也不想自己的天赋被其他人戳穿吧。”
“那你为什么把文件给我？你知道我正在调查这件事？”突然的情报堆积量让钟咏芳的问题也是连绵不断。
“那倒不知道，只不过我觉得你并没有外显那么强大，基于你是顾恬恬的好友，室友，未来有可能在工作中成为同事，所以帮她调查一下，以免后面的工作会因为这些事情出现不确定的因素。这么一大串的理由，你能接受吗？”
靠！
钟咏芳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
如果陆醒不再后面多说这句话，这样的理由是可以让钟咏芳信服的。但偏偏就是后面这句话，就让人放心不起来。
可就算是这样，钟咏芳也不能不信：因为没有啥可以相信的了，不信那一大套说辞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我再给你一个可能性：就是我在收集一些强大的天赋，然后把他们劝退，防止学府给他们毕业证，破坏吾术世界的下层通向上层的渠道，让吾术界从根部烂透。”
“额，这……”
“那我再给你个可能性……”
“行了行了，别给了别给了。”
在一旁的林宇浩立刻打断了陆醒，作为旁观者的他也有点迷糊了，听得再多就该吐了。然后转头跟钟咏芳说：“一般陆醒这么说，基本上你就听第一个理由就行，后面那些都是他胡诌的。”
钟咏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但鉴于后面给出的那个理由更加离谱，所以两者相较而言，钟咏芳只能选择打开窗子，而不是掀开屋顶。
不过不管怎么说，陆醒目前也没有害自己的理由和行动，虽然云里雾里的，但现如今，钟咏芳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们了。
“看完你应该对自己的天赋有所了解了吧？”
看钟咏芳点了点头，陆醒继续说：“那我要说我的观点了。我希望你……”
“赶紧跑，越快越好，离开陆一，离开吾术世界，忘记自己学过巫术，用过巫术的事情，当一个不会巫术的普通人。”
这一串连珠炮不比刚刚看到自己天赋的时候砸给自己的震撼小。
“离开巫术，这怎么可能呢？”
这对于钟咏芳来说是个完全反直觉的事情。自己从小的记忆都是在谢希冰老师的带领下，与巫术一同陪伴度过的。完全放弃巫术，那也就是让自己和过往的近二十年的人生彻底切断。这怎么可能呢？
“嗯……多了我也不能说，说出来会让我自己受伤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果你能确认我的这个计划，我后面还有其他的安排。但如果你还能下定决心，我也不会将我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告诉你的。所以，你要尽快给我，你的答案。”
“这……我……”钟咏芳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
“好了好了，这怎么可能一时间给你答案啊。”林宇浩再次出现在两个人中间打圆场：“让她多想想吧陆醒，这是决定后生的答案，怎么可能让她立刻给你答案呢？这一晚上，让她好好想想。”
“最好是好好想想，现在她真的，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了。”
林宇浩离陆醒比较近，陆醒的这声嘟囔也不清楚站在对面的钟咏芳听没听到。
最好是没听到。
林宇浩转头向钟咏芳安慰着说：“你也不用着急，我们明天才回去，在回去之前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的……”说到这里，林宇浩突然瞟了一眼陆醒，然后又心虚地说：“反正是，我知道什么，对你好的建议，我会告诉你的。”
看看林宇浩，再看了看陆醒，钟咏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声笑，连钟咏芳都觉得有些无厘头。事后想想，可能是因为那么多事情和疑问排山倒海地涌向自己的大脑，让钟咏芳的大脑运作突然宕机，放弃了思考。而当她放弃思考之后，对外界笑，是她唯一下意识的表现。
可这笑，并不像钟咏芳预想的那样，微微一笑，戛然而止。而是连绵不断，源源不绝。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矜持，即便周围的山壁上全是用锐器划破的痕迹，对回声的产生效果大大降低，但声源的猛烈让这些瑕疵瞬间被忽视。声浪一股接一股，根本停不下来，将其他的两个人的耳膜都刺痛了。
但这样的刺痛，比起心里的莫名恐惧，却又不值一提了。林宇浩连忙拉了拉陆醒的胳膊：“我说，是不是把个好孩子给逼疯了。”
“咱们比她没大几岁，你管人家叫孩子？”陆醒吐槽了一句，继续说道：“放心，现在告诉她这一切比大难临头的时候手足无措要好得多，至少她现在，我们还在她的身边。”
“你说的那个第二个理由……”林宇浩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紧张的情绪溢于言表：“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想要让这一届优秀的天赋全都无法毕业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陆醒沉默了下来，半天都没有回话，不知道是这个问题无法正面回答，并没有想好应有的说辞，还是他根本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行吧，我也不问了，你这样的人啊，不想说，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
“谢谢。”
不知道是钟咏芳听见两个人的聊天已经进入尾声了，还是自己笑够了，笑声逐渐弱了下来，但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隐去。
“林学长，陆醒，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很抱歉，我之前怀疑过你们。其实当你们给我那张专门被验证过的符纸之后，我就不应该怀疑你们了。”
“你就不怕，那张符纸是我们修改过的？”陆醒嘴角扬起一丝咄咄逼人的弧度。
“哼，我们又不是不回去了，如果你们真的胆敢修改篡改博物馆的文件，估计你们也不会好过吧？”钟咏芳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静。
“哎，你们唠你们的，可别刮连到我。”林宇浩赶忙摆手撇清篡改博物馆文件的嫌疑。
“可我本身就不想让你回陆一，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这个目的的。让你看看没有巫术的你应该是什么样的，让你提前适应一下。”陆醒语气依然强硬，根本看不出来接受了钟咏芳目前的平静，或者说，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要继续拱火，惹怒钟咏芳一样。
“不会的，你不用试探我了，我目前自己是个什么状态，我自己心里清楚。”钟咏芳哼哼一笑：“你可能有什么自己的目的，但目前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情况就是，我的巫术已经越来越弱了，并且我找寻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那么多年，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但至少，你们把我这个问题的根源告诉了我。”
那就是自己的天赋问题。
伤仲永，这就是钟咏芳天赋的名字。虽然那张符纸上所记录的谢希冰的生平并没有讲这个天赋的具体内容，但了解过伤仲永这个典故的钟咏芳明白，一切都对的上。如果实际反应到巫术上面，那就是，自己的所有吾术，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能使用出吾术的最大效果，但效果是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但这个天赋似乎有些超过了钟咏芳的想象。和一击制敌不同，自己的法力总量，对于各系法力的运用转化能力，都被伤仲永这个天赋影响。如果再按照现在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很有可能变成伤仲永的结局：泯然众人。
既然问题的根源找到了，又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又不能抵抗时间的流逝。
那么像陆醒提议的那样，体面的退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眼下顾恬恬的病情也得到解决了，自己似乎真的没有留在陆一的理由了。
钟咏芳刚想开口回应自己最后的答案，陆醒的一句话则又将自己下定的决心吞回了肚子里。
“这样，你可以再想想，明天醒来，我再带你回你的最开始的住所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