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转机
钟咏芳是被一阵一阵的轰鸣声吵醒的。
原本没有点亮明珠的训练场中，伴随着轰鸣的节奏，一股一股的血红色光芒也若隐若现。
随着逐渐清醒，钟咏芳的各种知觉也随着渐渐恢复。周围的空气比昏睡之前要温暖一些。闯入鼻翼的是一股香气，让人闻着就觉得十分充实饱满。缓慢地从地上坐起来，目光顺着声音探去，钟咏芳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
此刻那个人影正不断地从自己右手的指尖炼出一股又一股血红色的灼热法力，每提炼出一股，就砸向他的对面，随之便爆发出灼热的温度，以及殷红的光芒。
好似是听到了自己背后钟咏芳醒来的动静，那个人影忽然停止了提炼法力，转过头来。
“林学长，你怎么在这？”虽说训练场内没有光源，但露天的月光洒下来，还是让钟咏芳看清了那个人是谁——尽管一样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林宇浩是被陆醒带回宿舍休息了，而林宇浩貌似也没什么理由，在这么晚的情况下回到训练场。
除非他真的是想来练习法术的。
这个想法一出，钟咏芳自己都在心里笑话着否定自己。跨校对决这事儿，哪有那么紧迫。
“过来给你送点吃的。本来想吃饭的时候叫上你来着，但是联系符怎么也没法接通。”林宇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钟咏芳身边，将她的身形扶正，然后从一旁，将打包回来的食物拿了出来，递给钟咏芳：“校东门的那家饺子馆。荤素各带了一份，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儿的。”
“没什么，我都可以。”钟咏芳接过还有些温热的饺子和外送的筷子，夹起一个送入口中一尝，她就明白，刚刚的香气来源就是它。
吃了四五个饺子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钟咏芳才开口闲聊，打破刚刚短暂的沉默：“林学长刚刚是在练习法术吗？”
“也不算练习，就是随便试了试，顺便保持一下对于施法的灵敏度和熟练度，不然的话，实战是要吃亏的。”
这样啊。
钟咏芳筷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
他还真是来练习法术的。唉，我也想这样毫无顾虑地施展法术啊。
悲观的情绪随着钟咏芳的胡思乱想，逐渐浸染了她的脑海。即便手中的食物如何美味，也根本勾不起她的食欲了。一两个饺子再次下肚之后，钟咏芳便没有继续享受的了兴致。
“喏，给你。”
一旁休息的林宇浩见钟咏芳好像是吃好了，便递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钟咏芳自然也没有拒绝，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茶虽清香，但心中的杂念却没有因此消散。
“要回宿舍吗？马上就要闭寝了，再不回去的话，就得自己想办法在哪过一宿了。”
一杯热茶下肚，钟咏芳调整了一下体内的气息，陷入了沉默。要说回宿舍也行，但是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宿舍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钟咏芳从不想交好的毕浣沙，一个是说不上几句话的秋秋，回去也只是睡觉而已。另外第二天还是得来训练场。一来一去的，浪费时间。
“林学长，你要回宿舍吗？”钟咏芳忽然反问。
被钟咏芳的突袭提问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林宇浩稍微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上挂着的月亮，心中大致计算了一下，才开口说：“倒也没什么着急的事儿，回不去宿舍随便找个地儿也能休息。陆醒估计也会在校医部那边陪着顾恬恬吧。”
听林宇浩这么说，钟咏芳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林学长，我想要在跨校对决中取得好的成绩，帮恬恬积攒资本，度过难关。”
“我们三个人都是这样的。”如此郑重的语气让林宇浩心头一惊，这种好像托孤一样的话让他不禁开口，赶紧打断钟咏芳的话：“参加这次跨校对决，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其他的都是添头，我们三人的目的都是非常一致的，赢下，然后看顾恬恬康复回来。”
听的林宇浩的话，钟咏芳也是一愣，刚刚在心里打算好的话，也被打断了节奏。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钟咏芳定了定心神，继续开口说：“林学长，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对这次的对决没有什么把握。所以才想和学长商量一下，关于跨校对决，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可是，”听钟咏芳如此低姿态地谈话，林宇浩心中忽然一惊。他与钟咏芳交过手，擂台上，她可不会这样示弱。怎么仅仅过了一两天，她对于对决这件事怎么有了一丝恐惧感？这样的惊讶也仅仅持续了一瞬，他随即便找了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也许是调查丝毫没有进度带来的压力，造成了钟咏芳现在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想法：“你得相信我们的实力。不相信陆醒和我，你还不相信你自己吗？不败战神，跨年胜者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听林宇浩用如此夸张的语气赞赏自己，钟咏芳忍不住轻笑一声，但下一秒，之前萦绕在心头的黯淡便又重新笼罩了上来：“可……我，我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因为我发现我的……我的，啧，法力变弱了。”
最后的几个字，因为钟咏芳的犹豫和心虚，声音细小如蚊蝇振翅。
虽然林宇浩并没有听清她最后的几个字，不过能够从那越来越小的声音中判断，她还没有足够的自信去面对。其实，林宇浩也能够理解。一年生，首先就肯定没有自己这样三年的学府对决生涯，更没有像自己一样，三年生，在校外执行任务一年半以上的经验。在面对着以往没见过的对手的时候，总会有心底没底的紧张。
“其实，这场比赛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很大胜算的，单从最终结果而言。”林宇浩摸了摸下巴，解释说：“我趁着空闲的时候了解了一下赛制。有三场个人战，和一场双人战。每人有一分，也就是说，个人战的胜负取一分，双人战的胜负取两分。确保整场对决的胜利，个人战全部拿下，或者个人战仅拿下一场，双人战拿下，都是可以赢的。”
是这样吗？如果林学长所说属实……
想到这里，钟咏芳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之前的紧张也缓解了不少。虽然眼下自己的困境依然没能解决，但最起码顾恬恬的事情可以稳稳放心了。
等等，真的能放心吗？
“林学长，能和我说说，陆醒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吗？”钟咏芳轻声问。
沉默了一会儿，林宇浩回忆了一下，最后还是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感觉是比我强。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如果没有他在，我估计我很难全身而退。”
回想那晚林宇浩伤痕累累地回来，而陆醒不仅能将他带回来，而且看样子没有什么损伤，只是气力损耗。貌似林宇浩的评价也不仅仅是恭维。
“可是陆醒好像是水元法师，林学长你是火元，会不会和相克有关啊？”
“啊，不是不是，”钟咏芳话音未落，林宇浩便急忙摆手，讪笑否认：“和那个无关。从一对一的应用战斗来说，他可不是稳赢我的。但是在任务场景中，他貌似每次都十分有把握，每次都是有惊无险的。”
这是在谦虚？钟咏芳心中摇头否认，听着可不像，更像是客观的描述。但这样的描述对于钟咏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不能逃跑的对决。像陆醒那种，打不过能跑，留得青山在的权宜之计，在对决中就会直接判负。
生命不是对决中最重要的，胜负才是。这是一场不能逃跑的战斗。
“也就是说，从战斗思路来看，陆醒可能更擅长保全自己，那在对决中岂不是很容易失去战意啊？到时候他直接摆烂怎么办？“钟咏芳半开玩笑地说。
“不会不会，这次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是关于顾恬恬的，陆醒不会轻易放弃的。“林宇浩连忙否认：”顾恬恬，对于陆醒来说，可能，算是他在学府里的唯一的情感寄托了吧。“
听着林宇浩一边叹气，一边任由气声吐露而出的话，钟咏芳心头有些触动。是啊，大家都是为了顾恬恬而战，不仅仅她钟咏芳是顾恬恬的朋友，眼下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林学长，你能帮帮我吗？“想到这里，再想到自己未知且迷茫的吾术生涯，钟咏芳终于将心一沉，决定将自己的软肋交到面前的这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当然，林宇浩对于钟咏芳突然的，托孤似的话感到心头一惊，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鼓励和劝导，只有恍然地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见林宇浩点头，钟咏芳也不顾一切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掌心凝聚出自己的雷元法力。
林宇浩不知所谓地盯着看。那团不规则的雷元形成一个大概的圆球状，幽暗的蓝色光芒在一片漆黑的训练场中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噼啪作响，隐藏着雷元独有的光芒和锐利。
这怎么了？
林宇浩心中的疑惑还未脱口而出，雷元突然的跳动让他的疑问停留在了喉头。
那不是简单的跳动，如果将它比成液体，它就是在一锅沸水中冒出气泡，然后在液面上破碎的样子。
雷元之中有杂质！
林宇浩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尽管这种解释也十分离谱。因为钟咏芳掌心的雷元是由她体内释放出来的，哪怕她掌握了不同种类的法力，当吾术师调用它的时候，也不会由同一个法门释放出不同的法力。
再仔细看去，林宇浩又发现了疑点。仅仅这一团雷元之中，法力与法力之间仿佛无法兼容。以吾术师的感受来描述，它分离了。由雷元分离出了不同于雷元的其他属性。这在林宇浩以往的吾术生涯中也是不可一见的。
“我的法力现在很不稳定。“
见林宇浩半天也没有什么表述和结论，钟咏芳直接道出其中的秘密：“在我凝聚我的本源法力的时候，雷元会不受控制地自我分离。“
“分离？分离成什么？“林宇浩的第一反应是，法力会直接分离成最细小的灵子单位。
但钟咏芳接下来的解释却反驳了他：“分离出组成雷元的基础法力，也就是锋利属性和光芒属性的法力。“
林宇浩刚想开口，钟咏芳的补充便犹如心有灵犀一般为他解答：“就像林学长的火元，是由基础的光芒和热烈两种基础法力组成的一样。只不过我目前的状态是，元法力的逆向分解。“
接下来，两个人便又默契地陷入了沉默。林宇浩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样的逆向分解绝对没什么好处。本来雷元就具有那两种属性，两种基础法力融合之后，雷元才在此基础上，添加了能够麻痹人神经的，专属于雷元自己的属性。这样的逆向分解，无疑会让钟咏芳的实力大打折扣。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逆向，何处是尽头？会不会就此逆向不止，直到钟咏芳无法凝聚出稳定的法力？是否还有重生的可能，以两个人的学识和经历，都无法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
“林学长，你的法力，也不是简单的一元法力吧？“
虽然钟咏芳的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而且通过二人的交心，已经不会让林宇浩有所提防，但听入耳中，他还是被吓得浑身一颤。这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其中关系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只想将这个秘密稳稳地压在心头最隐蔽的角落，任谁都无法探寻。
“对不起，“看林宇浩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胸膛和肩膀随着沉重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好似盯着一只随时逃跑的猎物一样，钟咏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有些唐突，连忙道歉说：”我并不是想要追根究底地探寻学长的秘密。只是，我也是头一次遇见和我一样，掌握不同派系法力的巫师，所以想要确认一点，我现在这种法力逆向分解的情况，会不会和天生掌握不同法力的天赋有关。学长只要说是与否便可以了，其他的我不会追问。“
钟咏芳如此解释，倒是让林宇浩身心都有所放松。既然她这么说了，自己的回答便会有很大的周转的空隙，应该不会直接谈论到关乎于天赋这方面的问题吧。
“到目前为止，我的法力还很稳定，并没有出现像你这样逆向分解的情况。“
林宇浩语气尽量平淡地回答说。
这样啊。
说不上是失望，毕竟这种情况如果是天赋所致，那么能够流传下来的解释肯定也十分有限。直接关乎于吾术师本身的命门所在，任谁都会有所隐藏。利弊均是如此，那么解决这种问题的手段，要么没有被找到，即便找到了，也会因为吾术师本身不想暴露而不可探求。
但无法从林宇浩口中得到解答，钟咏芳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不久之后的跨校对决上，不见好转，反而恶化，那对决胜负就很难预料了。
想到此处，钟咏芳哀怨的喃喃自语便悄无声息地脱口而出：“那怎么办啊。如果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导致对决劣势，甚至最后落败，无法给顾恬恬筹到钱，如果因此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啊。“
也许钟咏芳只觉得是自己的心语，没想到这些会被旁边的林宇浩完全清晰地听到。可说话如泼水，林宇浩在一旁听得真切，此时也是挠了挠头，不知所措。要知道，凝聚出完整的元法力，便可以申请从学园进入学府进一步修行。可想而知，一年生的钟咏芳，哪怕再有天赋，凝聚出元法力的时间距现在也不会很长。从有到无，从跨年对决的风光，到如今的狼狈，这样的心理落差，一时间是很难接受的。再加上顾恬恬那边的未知情况，这些带给钟咏芳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而这一切，暂时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钟咏芳一边自责，一边马上就要梨花带雨起来，林宇浩也跟着心烦意乱了起来。憋了半天，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算是安慰的话：“你放心，虽然逆向这回事我没办法即刻解决，但，分离出来的基础法力也不是一无是处。运用得当的话，也不是毫无胜算。“
“真的吗？“
旁边人的话语就像是福音一般送入钟咏芳的耳中，让她不由得重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陪着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