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错位
这话问的顾恬恬一愣。吃惊的她甚至拿不稳筷子，让夹住的饭菜自由落体。回想起来， 她自问确实不了解顾恬恬真正的需求是什么。她需要衣服，就给她送衣服，她需要治疗，就给她擦拭布岭不灵，虽然弄成溶液外用会减少功效，但是当时那个情况，确实这样是她能想到的更有效的办法。可是，这些真的是钟咏芳现在真正的需求吗？想到了前天晚上，二人月下散步回到宿舍楼下，钟咏芳对自己的欲言又止，顾恬恬心里没底。
“算了算了，”毕浣沙摇头感叹：“太深层次的我也没法和你解释，你既然已经看过了内容了，应该就知道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那你就劝劝钟咏芳吗，又没有什么坏处。”
“是吗？确实……”顾恬恬在心中已经默默接受了毕浣沙的说法。
“话已至此了，你怎么做就看你的了。”毕浣沙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准备要走。
“啊？”毕浣沙的雷厉风行让顾恬恬有些猝不及防：“你……你不把你的这个符纸拿回去吗？我可没有把握劝动芳芳。”
毕浣沙转头，微微眯眼一笑：“你现在是比我更能劝动她的，还是先交给你吧。”
怔怔地看着毕浣沙远去的背影，顾恬恬甚至有些恍惚。这算是她对以前的所作所为的弥补吗？给予帮助就算了，还如此尽心尽力？如果外人看来，毕浣沙如此热情的脸，如果在贴在钟咏芳的冷漠上，看来更像是钟咏芳不近人情了。虽然以往二人有些剧烈的摩擦，但是从外人的角度来说，钟咏芳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原谅的缝隙让那个罪人有机可乘，可能会理解，但是还是会劝说。
“我是外人了？”
顾恬恬疑惑了，内心自问了一句，但是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一声呼唤让顾恬恬从无法得到答案的思考中救了回来。抬头一看，钟咏芳端着只剩下残羹剩饭的饭盘，正站在刚刚毕浣沙的位置旁边，惊讶地瞪着眼睛。
钟咏芳垂头一看，空位置的桌面上放着一个没用过的饭盘，嘴角不自然地一颤，然后便让其顺着情绪上扬，顺势在顾恬恬的对面坐了下来，将那个没用过的光亮饭盘和自己的残羹剩饭推到一边，看着顾恬恬等她吃完。
“不是，要不你就先回宿舍吧，我可能还得吃一会儿呢，你今天看了一天书也一定很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去吧。昨天打赢已经很累了吧……”
“停停停，”钟咏芳哭笑不得，赶紧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一场对决而已。玩梗玩一两次就行了，哪有那么累啊。”
可是……顾恬恬将想说的反驳咽回了肚子，自己的复杂想法和没有措好的辞，怎么说也不能当作劝钟咏芳让自己静一静的借口。
“那个……”顾恬恬将已经凉了的米饭倒进还有些余温的蛋汤里，又加了一点菜，搅拌搅拌，随着搅拌，随着想说辞，到底怎么说能让钟咏芳能够接受自己的真实体验。
没想到钟咏芳抢先开口了：“中午的时候啊，我确实有些暴躁了，是我的错。你说得对，也许我应该尝试着接受她。小时候不懂事，现在一个阅读符纸都防范成这样，确实我做的过分了。”
这一番自我反思的连珠炮，打得顾恬恬头昏脑涨。什么意思？中午的时候还老死不相往来的，怎么一个下午过后，就人格反转了？这放在小说里，都算ooc了吧。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面对着顾恬恬懵住的眼神和表情，钟咏芳不禁一乐，“我是觉得，既然要同宿舍四五年的，就要尝试着接受，不然整个宿舍不就分裂了吗。对了，那张阅读符纸还在你手里吧。给我吧，我看看什么内容。”
“啊，好。”
虽然目的达成得很奇怪，很突然，但……好像不是坏事？顾恬恬一边说服内心的自己，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阅读符纸，越过自己的饭盘递给对面的钟咏芳。
接过符纸，钟咏芳看也不看地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看了一眼顾恬恬的饭盘，又扑哧乐出了声：“恬恬，你可别折磨你这碗饭了，都搅成糊糊了。”
闻言，顾恬恬低头看了一眼，面容复杂地看了那碗完全没有食欲的糊状物，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说了句：“饱了饱了。”既然钟咏芳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也就没有拖延时间的必要了。
“那回去吧，我也好好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随着钟咏芳的一声招呼，顾恬恬才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收拾桌面，连同之前毕浣沙留下来的光盘也一起端走了，和钟咏芳一起放在回收处，之后便回到了宿舍。
一开门，就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面。背影看上去像两只手在捧着脑袋，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连开门的声音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嗯？毕浣沙没有回宿舍吗？”
顾恬恬凑到秋秋的背后，一巴掌拍到她的肩膀上，吓了她一跳。
钟咏芳也走到自己的床上，坐在床边对秋秋说：“是啊，按理说，毕浣沙也应该回宿舍了吧，怎么不见人呢？”
“啊？我，我不知道啊。”看来刚才顾恬恬的一巴掌让秋秋吓得够呛，现在还没有稳下心思，说话都还在结巴。
“你也是刚回来吧，今天又从协会里拿来了什么好吃的了？”顾恬恬倒也不在意，依然活力四射，没心没肺地打哈哈。
秋秋才一下子收回心神，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一个激灵指了指属于自己的上铺床上，说了一句：“橘子，有橘子。”
“是吗？”顺着秋秋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四五个随意散在床上的橙黄色圆滚滚。顾恬恬一手抓起一个，然后给钟咏芳抛过去一个。手指刚想撕开橘子，体会空气清新的一瞬间时，秋秋说了一句：“恬恬，你，你口袋亮了。”
“这也太不方便了，以后得考虑花点钱买点联系用的饰品了。”从口袋里把那张闪亮的符纸掏出来，顾恬恬将还没有打开的橘子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随后将符纸贴在额头上。
过了一分钟左右，顾恬恬将额头的符纸摘下，然后交代了一句：“陆醒回来了，我去找他。”然后便快步走向了门口，打开房门的刹那，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着屋里的人说：“那个橘子可得给我留着啊。”说完便跑出了宿舍。
“你，你吃，吃啊。”秋秋看钟咏芳一直没动手中的橘子，热情地邀请她：“我们这个协会的橘子，新培养出来的，口感很好的。”
“你们协会的成果效率很高啊。”钟咏芳揶揄了一句，也没多想什么，虽然秋秋今天感觉有点怪。
剥开了橘子皮，一股清香的气息从裂口处，随着橘子的汁水泄了一丝出来，闻起来还不错。再用力，橘子露出自己的本心，漂亮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虽然室内的光线不算充足，但那鲜艳的橘瓣还是借由微弱的光芒，反射出自己的绚丽。撕下一瓣，钟咏芳刚要送到嘴里，眼神不由得抬起，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秋秋。她的眼神十分渴望，甚至期待。不会吧，她不会拿我当作她们产品的试吃员吧。
送橘瓣的手微微一怔，钟咏芳被这副眼神吓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联系符纸在口袋里冒出了点点的微光，让钟咏芳立刻放下手中的橘瓣，将符纸迅速地掏出来，贴在额头上：“啊，是恬恬啊，什么事？嗯嗯嗯，行，我这就去，校门口是吧？”
“那个，秋秋，不好意思啊，恬恬找我，好像有急事，我得出去一趟。”
撕下联系符纸之后，钟咏芳对秋秋点了点歉意的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宿舍，只留下秋秋，在宿舍里回到了刚刚无人进门的状态，双眼无神地拄着下巴，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怎么了，这么着急？”
钟咏芳来到了楼下，就看到了顾恬恬在楼下等她。而与此同时顾恬恬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钟咏芳，便立马招呼钟咏芳：“来来来，芳芳，快点快点，林学长那边出事了。”
林学长？钟咏芳听到这个名字，心头都一紧。急忙问道：“怎么了？”
“陆醒说林学长被雷电伤到了，陆醒说让我找你，看看能不能处理一下。”
又被雷电伤到了？钟咏芳一阵恍惚，难道，是自己前一次对决给林宇浩造成了什么后遗症了？
就在钟咏芳犹豫失神的时候，顾恬恬一把抓起钟咏芳的手：“快走吧，陆醒他们还在校门口等着呢。”说完便不容分说地拉着钟咏芳跑向了陆一学府的校门口。
过了两三分钟，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校门口，看到了正在校内花坛边坐着的陆醒林宇浩两个人。陆醒还好，只不过正在运用自身的水元，以手为媒介，将林宇浩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从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可以看出，他已经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了，可是还在咬着牙坚持着。而隐藏在黑色水泡波动中的林宇浩则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清醒的气息，不过从水元中不时飘出的气泡可以判断，林宇浩至少还活着。
“怎，怎么回事？”钟咏芳来到二人身边，努力调整着气息问着。
“来啦？”陆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候，“校医室关门了，不好意思，只能麻烦你了。”说完之后，右手在林宇浩周身画了个圆，将包裹在林宇浩周围的水元尽数驱散，接住了脱力而倒的林宇浩，轻轻放到花坛边。
“雷元入体，我的水元的包容特性没法将他的雷元全部提出。所以只能拜托你，将雷元引出来了。”
陆醒简短地说出了林宇浩目前的情况，钟咏芳自然也就明白了。走到晕倒的林宇浩身边，轻声说道：“交给我吧。”
说完之后，便接替了陆醒的位置，并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凝聚出一团乒乓球大小的暗蓝色光团。在林宇浩的周身慢慢扫描着。虽然林宇浩已经昏迷不醒，不知道时间一旦久了会造成多严重的影响，但是钟咏芳还是极为耐心地检查着，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钟咏芳想一次性将林宇浩体内多余的真元完全驱散，如果再来一次，消耗的时间更长。
不同的真元侵入体内，轻则与原主真元相冲，导致气脉不畅，使用真元困难，重则可能摧毁人体所有经脉，巫师生涯完全断送。所以钟咏芳不敢怠慢，格外认真地进行着引元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恬恬紧紧攥着陆醒的手，手心潮湿，不知道是自己紧张得出汗了，还是陆醒的水元没有完全收回。但身为林宇浩的挚友，陆醒则相对很放松，甚至眼神可以说冷漠，像是在观察，也像是在监视一样，盯着为林宇浩尽心治疗的钟咏芳看。
不属于林宇浩自身的雷元在钟咏芳的引导下逐位离开的体内。每一次的雷元离体，林宇浩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随着时间的流逝，钟咏芳已经从林宇浩的体内引导出将近十处的雷元，过程因紧张的心情而显得格外漫长。庆幸的是，林宇浩的经脉总共只有十三处雷元侵蚀，在钟咏芳的引导下也都尽数取出。
在认真扫过最后一处，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钟咏芳终于放松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陆醒说：“应该没事了。”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陆醒二人心里也松了劲，纷纷去照顾自己的好友。陆醒接过依然还在昏迷的林宇浩，虽然依然紧闭双眼，但是林宇浩松开的眉头也预示着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而另一边，顾恬恬也揽住钟咏芳的肩膀。她的雷元虽然没有损耗多少，可长时间的控元也让钟咏芳觉得精神疲惫。不过尽管额头渗汗，四肢无力，但为了不让顾恬恬担心，还是勉强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来，坐下，我给你检查一下。”
说这话的人是陆醒，此时的他正一只手揽着林宇浩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失去支撑，另一只手招呼钟咏芳，拍了拍旁边的花坛边缘，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不用不用，我没事，林学长的事情解决了就好。”
钟咏芳抹了一下额头，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
“快点送他回宿舍吧，让他好好休息。”
这个时候，顾恬恬接过话茬提议说。毕竟这个时候也晚了，如果再不回宿舍可能就封舍，那这一晚上到底要去哪儿熬？可能只有露天的对决练习场了。
陆醒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便打了个呵欠，背起堆放在地上稍显臃肿的行李，搭起昏迷不醒的林宇浩，准备离开。可刚想起身，陆醒的身形却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要张口对顾恬恬说点什么[sy1] 。但是，扫了一眼顾恬恬身旁的钟咏芳，嘴里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肩膀一用力，将行李包和林宇浩往上提了提，和面前的二人简单告别，便架着一肩膀的东西慢慢朝着学府内的男生宿舍区走去。
以对陆醒的了解，顾恬恬自然看出来了刚刚陆醒的欲言又止，也看出了陆醒的顾左右，看来这是一个不能当着钟咏芳说的一件不要紧的事儿。
“不会是一两天没见，想要亲近亲近吧。”想到这个想法，顾恬恬并没有像普通情侣那样脸颊微烫，反而一头黑线，尴尬得要命。就陆醒这个一会儿一呵欠的样子，亲近也亲近不了多长时间，到头来还得把他叫醒，然后不欢而散。更别说现在连个有棚的地儿都没有了，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走吧，芳芳，咱们也回去吧。你还好吗？”顾恬恬转头看见钟咏芳一头冷汗的样子，不禁担心起来。
“没事没事，回去歇一会儿就好了。”钟咏芳无力地摇了摇头。
回到宿舍，秋秋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吸均匀了，那几个橘子散乱地摆在长桌上，包括顾恬恬之前没来得及吃的橘子，现在也混在橘子堆里难以分辨了。
这个时候了，也到了该关灯睡觉的时间了，这橘子吃不吃也不打紧了。看了一眼睡在上铺的秋秋和她下面空着的床铺，钟咏芳和顾恬恬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床铺，使用心语关掉了头顶的明珠。钟咏芳收拾了一下床上已经被打开的橘子，本来想和其他那些橘子一样混在一起，反正自己这个已经打开了，混在一起也不难分辨。但是已经上了床，熄了灯，实在是不想下床动弹，于是便随手放在床边，闻着这个清香的气息睡觉，没准儿也不错呢。
这一夜，钟咏芳睡得很好，是最近几天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美梦，没有噩梦，一片宁静，毫无杂念。就连闹钟的歌声听着也更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