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静王府之难
血月当空,夜幕将天空压低,昏红的月色娩出深沉而浓烈的不安,似在预告一场盛大的死亡。
“杀,杀,杀,杀光他们。”一名男子拎着剑,脸色阴冷疯狂的叫喊着,嗜血的眸凝视着一切。
他身后的黑衣人像从地狱而来的恶魔,杀气腾腾的四散开来,见人就砍,溅在墙上枝叶上星星点点的鲜血令人发颤。
瞬间死亡气息笼罩着整个王府,王府下人如惊弓之鸟慌忙逃离。
偌大的王府响起阵阵惨叫声和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血河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到处是断肢残骸。
越来越多的侍卫倒在血泊之中。
“夫人,快走,为夫挡着他们。”
病娇的静王世子凤程眸瞳里布满恐惧,双脚如筛一样打颤,他强撑着勇敢的挡在他夫人身前。
府里侍卫已成了刀下亡魂,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王府上空。
世子妃小脸煞白煞白,紧紧的抱着怀中婴儿,语气颤抖,“夫君,我们……。”
“给我杀了他,贞儿过来跟我回去。”那男子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深情款款的看着世子妃。
他的贞儿终于要属于他了,他等这一刻等那久了,这一刻他是王者归来。
“休想,你屠我满门,就是做鬼我也不可能和你一起。”世子妃面若冰霜,厌恶地恨恨怒视着他。
哑着嗓子缓缓问道,“为什么?”神色有一瞬间茫然,风轻轻扬起她的长发,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抬眸扫过地上尸骸,眸孔触及之处无不是血红。
抱着婴儿的手紧了紧,她悔啊,眉宇间的痛苦快把她整个人吞没,身子摇摇欲坠流露出几分凄哀。
当初就不该救他,真是农夫与蛇。
男子像是被她冰冷无情的言语刺中心口,一时怔在原地。
凤程额角青筋突起,眸孔羨着冲天怒火夹杂着绝望,无力的瞪着那男子,恨不得用眼神凌迟他三千六百刀,孱弱的双手紧紧护着自己夫人和孩子。
男子唇角掀起一丝嘲讽,那双透露出阴鹜寒意的眼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夫人,快走,带着我们的孩儿活下去。”风拂过他眼角,双目血色凄然。
死也要拉你进地狱。
决绝的向男子扑去,与之纠缠在一起。
犹如飞蛾扑火,凛然赴死。
只为了妻儿争取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
明知是奢望,他仍要一试。
“夫君……”
世子妃胸口剧烈起伏,眼眶赤红,脸上盛满悲痛,转头向后宅跑去。
后宅的有一条秘道,可通外面。
男子狰狞一笑,不自量力,一脚把凤程踢飞。
一双嗜血的眸冷冷的注视着他,“看看你狼狈的样子,怎么配得上她?死吧。”
轻飘飘一剑,凤程捂着脖子,脸上尽是愤恨与不甘。
霎时瞳孔涣散没了气息,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便倒在地上。
“搜,哪怕的翻遍整个王府,也要把贞儿找出来。”男子暴戾的下令。
世子妃云贞跌跌撞撞的跑到后院,找到那条密道。
临进密道时她转头看了一眼王府。
昔日的王府已沦为人间地狱,心头泛起阵阵悲酸。
而她是半个刽子手。
踏着青砖铺就的甬道而行,但见潮湿的砖缝里滋生出隐约的青苔,一片萧瑟。
怀中的婴儿很是乖巧,不哭也不闹,只是眼角挂满了泪水,她好像感受到自己失去了父亲。
密道的另一头连着城外的树林里,云贞眸孔里没有一丝光华,自己的家一夜之间……
她神色迷茫而空洞,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汗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发髻也歪歪扭扭的,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衬得她整个人狼狈而凄美。
她凄然一笑,红颜祸水,引狼入室。
是我害死了静王府上下,害了夫君,我是个罪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她心灰意冷的,魔鬼是她招来的,这个认识压得她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整个人傻傻的站着,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把她从迷茫中拉了回来,像一道光照进了她死寂的心里。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喃喃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我答应夫君好好照顾你的。”
云贞深吸了一口气,跑,离这里越远越好。
一定要让一一活下去,孩子是整个王府的延续,是凤家仅存的血脉。
跌跌撞撞间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像灌铅一样。
她听到后面追兵的声音。
她慌忙把婴儿藏在一处田埂后,还拿了一些稻草掩盖。
自己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一乖,不要出声,娘等会就回来接你。”
“她在那里,追。”
云贞慌不择路的跑到一处悬崖边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贞儿,过来,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待你的。”男子深情款款的说。
“你让我恶心,你屠我王府,还想我跟你回去,痴心妄想,我若不死,定当杀你。”
我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断其筋,饮其血。
云贞头也不回,惨然一笑,满眼的怨恨,飞身一跃,一身白衣染血飘飘而落……
像破碎的娃娃,那么凄美又忧伤。
“不。”男子发出一声凄厉叫声。
飞身扑到悬崖边,伸出手想抓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不见。
“啊。”他怒吼,整张脸都扭曲不堪,痛苦地捶打着地面,眼底透着恐惧。
他不惜成为刽子手,只为了想得到她,他错了吗?
你就这么恨我吗?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只要你,他站起来想往下跳。
身后的手下死死的拉住他,“不可,君上。”
十八年后,一名女子身骑白虎手执长剑,一剑刺进他胸口……
“我,我是你父亲……”双手无力的垂下。
“啊,老婆子,快来。”田埂那边传来张婆婆老伴的急切的呼唤。
张老头想搬点稻草时发现……
张婆婆应了一声,迈着稳健步伐向老伴走去,这死老头,大呼小叫的。
走近了才发现,自己老伴一直看着一个地方,那是……
张婆婆瞳孔一缩,只见一个婴儿在地上分外明显,她加快速度走到婴儿前一看。
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小脚一蹬一蹬的,小手握着拳头,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们。
哇哦哇哦……
张婆婆和老伴对望了一眼,一时两人都有点沉默。
两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婴儿看着他们咧嘴一笑,看着婴儿纯真的笑脸,张婆婆长叹一声,弯腰抱起她。
“阴公咯,谁家孩子给遗弃在这里,老伴,我在这里等上一等吧,要是没有人回来,我们就抱回家吧。”张婆婆逗着婴儿。
张老头沉默不语,他愁啊,他家儿媳妇也刚诞下麟儿,儿子从军后便没了阴信。
这要是家里再多一口人,负担不起,他怕养不起啊。
可他硬不下这心,对这婴儿视而不见,这是条活生生的生命,他的善良让他做不到。
两人把婴儿移到阴凉的地方,继续干活,婴儿不哭不闹的安静极了。
张婆婆时不时过来看一下她,才又继续干活。
一边干活一边对自己老伴说,“她好乖啊,不哭不闹的,我们就当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张老头看着自己老伴,又扭头看向婴儿,婴儿像是感受到他在看她,很给面子的咯咯笑起来。
张老头一下子心软了,“好,我们抱回家抚养她长大。”
两人抱着婴儿回到家里,在门口的儿媳妇看到他们手上的婴儿顿了顿,还是迎上前来。
“爹,娘,这是?”
哇,襁褓的婴儿一下子哭了起来。
“看来是饿了,知道这有吃的,就哭起来,小机灵鬼。”张婆婆点点了婴儿。
把婴儿递给儿媳妇张凤,“你奶她一口吧,她应该是饿了。”
张凤接过婴儿也顾不上多问,抱着她走到房间里。
张婆婆这才和老伴查看婴儿的东西,里面早已干透的血迹让俩人胆战心惊。
一张泛黄的纸张,还有一块玉,上面刻有字,张老头仔细看了看,他还真认得,他也就只认得这个字,一。
这玉入手冰凉,碧绿碧绿的,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
咦……张婆婆拿起一张纸,“当家的,这是不是银票?”
张老头年轻的时候见过银票,接过来一看,“对,就是银票。”
两人脸上喜悦之情难以掩盖,同时也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这婴儿恐怕不简单,玉佩是难得的珍品,最重要的是那些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
房间里陷入窒息般的沉默中。
张凤奶完婴儿走进来,看到两老人家呆呆的坐着不动,两人的手心沁出细微的冷汗。
担心的喊了声,“爹,娘。”
哦哦,两人回过神来。
张婆婆接过婴儿,看着儿媳妇,“你坐下,我们有话说。”
张凤忐忑不安的坐下来。黯然的看着婴儿。
“这婴儿是我们在田那边捡到的,我们等了好久没看到有人来领,我们才把她抱回来的,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遇到了她,那她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我们想抚养她,你怎么说?”
张凤低眉垂目,双手无意识的揉着衣角。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公爹养她,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们的小家就好。”张婆婆声音温柔又带着不可质疑的语气。
张凤愕然的抬起头,“爹,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不如让她和明儿一起记在我名下。”
“好好好,你放心,这应该是婴儿父母留下的银票,交给你收着,这块玉是她的,就给她带上,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张婆婆欣慰的说。
“她父母恐怕已经蒙难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待她。”
张凤心里酸涩,这么小就失去父母,真可怜。
张凤是她娘家那边的人,人品不用说,她很信任这儿媳。
张凤瞪大双眼看着,她推却了,表示银票该由娘收着。
白白胖胖的婴儿倒映在张老头浑浊的眸瞳里,他拿出玉佩挂到她脖子上,轻声念,“一一,她以后就叫张一一。”
“以后就辛苦你了,要带明儿又要带一一。”张婆婆轻声对张凤说。
张凤看着对着她笑的一一,心里越发欢喜,“不辛苦,娘,我以后会待一一如亲生的,不,一一就是我亲生的,这下我儿女双全了。”
就这样,这个婴儿留在了张家,以往的种种均与她无关,她就只是张家的女儿,张一一。
婴儿仿佛知道她以后有疼她的家人了,打了个呵欠,眼睛一眯眯的。
张婆婆抱着她摇了摇,轻轻的拍着她,“睡吧,一一。”
张凤把睡着了的一一抱到自己床上,和自己儿子睡在一起,她则拿着针线在门口做起针线活。
张婆婆和张老头因为家里多了一口人,更不能闲下来了。
于是,又出门下田劳作了,家里连个像样的劳力都没有,只能自己多辛苦点了。
日复一日,一一和张明一天天的长大,张婆婆的儿子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