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翻过那道围墙
七点多的江城天空，虽然头顶上乌云压城，但还是有日光的斜照侧面穿透了云层的空缺，照在这片偏僻的围墙上。
东方的天空总给人橘红橘红的印象，但实际上色彩缤纷，黄的是朝霞、红的是太阳、白的是天空、灰的是乌云。
斑斓的背景下，女孩一把抓住了男孩的手。
男孩的力气并不算大，但女孩似乎没有重量似的。左一凡只是轻轻一拉，女孩就飞也似地踏了上来。
左一凡感觉自己像在拽一片落到人间的浮云。
入手绵软、细腻、温润、柔若无骨。
一丝丝体温传来，给他安宁的感觉。
左一凡忍不住多握了一会儿，直到“浮云”小姐的脸上起了红晕，这才意识到失礼，赶紧放手。
男孩转过头去，看着围墙下方的绿地，强装镇定。
女孩望了望地面，小声吐槽道：“被你骗上来了，这里好高啊！我有点怕，你先下去，然后接着我。”
左一凡“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女孩只能恰好听见。
他将书包先丢了下去，随即轻轻扯了一下拉的太紧的旧校服，避免因为一会动作过大而撕破。
一旁的女孩低着头，浓密的鬓发遮挡住了她的侧脸，左一凡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但看不到她的表情。
很快，左一凡熟练地完成了准备。男孩纵身一跃，通过下蹲完成了卸力，轻松落地。
他伸出双臂，示意女孩大胆跳下来。
这一次左一凡看到了她的表情。
少女捂嘴一笑，脚尖轻点。
之后的动作左一凡就完全看不清了。
他只感觉到一阵香风闯入怀中，风势很大，将他扑倒在地。
纤细的发丝洒落在他的嘴角和鼻翼，左一凡只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
迎面而来的，满是栀子花的味道。
定睛一看，只见女孩正狡黠地看着他，居高临下。
分不清她脸上到底是因为霞光而映上的绯色，还是刚才从高处跳下带来的紧张。
“不好意思啊，我有些重……”
女孩脸上似乎有着些大仇得报的促狭，恶作剧般看着下方的男孩。
二人的姿势十分怪异。
女孩莲藕般的双臂支撑在左一凡耳侧，隔着一厘米的距离，左一凡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女孩手臂上传来的温度。
左一凡戴着口罩、瞪大了眼睛，他的五感此时都罢工了。
此刻万籁俱寂，左一凡只能听见心脏发来怦怦怦怦的抗议，告诉他供血即将不足。
女孩很快站起身，侧着头将一缕散乱的鬓发拢到耳后。
她低声道：“谢谢你带我进来……”
左一凡依旧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重新背上书包，边走边答复道。
“有时候迟到了，需要躲学生会的纪检干部，我就会从这里进学校。”
走到一半，左一凡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重新回过头来。
女孩满脸期待。
左一凡低着头，一脸认真地摸索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咖啡色的小鹿挂件。
女孩嘴角一滞。
“好像是你的挂件，刚才掉在车上，我捡到了”
左一凡低垂着眼睑，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好像只是在跟检票口的阿姨走流程地说：“阿姨，这是我的票”。
女孩接过挂件，一脸嫌弃地用力捏了捏。
随即女孩像是眼里闪烁着光芒似的，抬起头来对左一凡说：“谢谢你，左一凡，这是今天第二次谢谢你了喔！”
左一凡却只是在心底希望她不要跟自己说太多话，最好是跟他一样地面无表情，这样他会更轻松一些。
他现在对女孩的热情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有些后悔带她走自己的秘密通道。
转过头，左一凡继续往前走。
走到刚才折返的位置，他摘下口罩，想了想，背对着女孩挥了挥手。
“你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走这条秘密通道，不要告诉别人就行。”
女孩只能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他，非常卖力地大声地回复道。
“知道啦！你的秘——密——通——道！”
左一凡听到她的大声呼喊，当即脑袋一缩，拉紧拉链，双手插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远处逃跑。
晨光变暗的时候，两人分别向小路两头走去。
男孩是向左，去中栋教学楼，女孩往右，去的是行政楼。
女孩走在树荫的小路上，确定男孩走远后，拿出了那只咖啡色的小鹿。
“玉兔，你又乱跑，下次不要你了！”
小鹿振动了一下，一脸委屈地道：“阿璃，明明是你自己把我忘记的（哭），车厢上人太多，我又不好乱动……”
小鹿挂件闪了闪光，表示抗议。
“而且阿璃，人家明明是只兔叽，你为啥要把我变成一只小鹿啊？头上长了一对角，感觉怪怪的。”
女孩噗嗤一笑：“因为他最喜欢的动物是小鹿啊，他最讨厌兔子了，尤其是嘴碎话又多的兔子……
还有，你一个人工智能，有什么感觉哇，自己调一下喜好设定值不成吗？”
说到这里，女孩忽然扮凶相，威胁道：“再不听话，小心我把你塞智能手表里去！”
这招果然十分奏效，小鹿挂件瞬间慌了。
“阿璃不要哇，智能手表里实在太逼仄了，我连0000001％的实时性能都发挥不出来，会变成玉蜗牛的……”
“——那就别嘴碎了，快到地方了，我脑子都要乱掉了！”
女孩扶着额头，一脸黑线。
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小鹿挂件瞬间很识相地平静了下来，一看就是只载入了西南传统戏剧文化的兔子。
女孩将小鹿挂件挂在了挎包上，轻轻拉了拉有些滑落的黑色卫衣。
她收拾了一下表情，大踏步向前走去。
……
左一凡有些郁闷，因为早自习的默写他又没写完。
倒不是他没有好好去记，而是默写的时候，尤其是写到“三个女婿都使我十分得意”的时候，那个女孩气鼓鼓的表情总是浮现在她眼前。
他忽然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脑海里充满着一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感觉，却死活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算了，或许是梦里见过吧……
但等他缓过神来，下课铃响起，到收卷了。
负责收卷的英语课代表是一个尖脸的女生，她姓潘名茜。
潘茜的名字应该是念“倩”的音，却总让人家叫她“茜茜公主”，仿佛多说几句洋文，她就成了那位头戴常春藤花环的巴伐利亚美人。
“左一凡，你又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水平！”
左一凡一脸无奈：“课代表，我写得比较慢，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写完了……”
“茜茜公主”一脸嫌弃地从左一凡怀里夺走他的默写纸。
“不会就是不会，装什么装，你的水平有多烂大家都知道，全班都收完了，你还指着抄谁的呢！”
“茜茜公主”咄咄逼人，倒颇有几分皇女的气势。
“对了左一凡，老师说有新同学要来，班长他下课有事不能去，你替他去楼下搬一套桌椅”
“茜茜公主”抢走了左一凡的默写纸，扭过头来发号施令。
“你呢，就往后挤挤，让新同学坐你前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就去。”
左一凡没精打采地用手臂支着脑袋。
“茜茜公主”急了，猛力踢了一脚左一凡的课桌，惊得后者睡姿坍塌。
“还一会去？！现在就给我去搬 ，不然一会要是late了，老师误会是班长没去搬好，你知道后果！”
左一凡唉声叹气。
虽然他知道“茜茜公主”口中所谓的班长下课有事，只是去操场打一会篮球而已，但他还是立刻起身。
毕竟，英语课代表的威胁，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