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鸵鸟与太阳花
女孩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左一凡面前画着圈。
“我是个巫师哦，掐指一算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我不信——”
男孩捂上耳机，继续把头低了下去。
女孩有些挫败感一样地偏了偏脑袋，移开双手，像是恶作剧失败了似的，指了指左一凡的书包。
背包上，挂着左一凡的校园信息卡。
“诺，我看到你的校卡了行吧！”
左一凡这才点头，表示肯定。
女孩握着小鹿挂件，像一只阳光下的小鸟一般，开心地继续开口。
“我也在江城二中读书哦，不过我是转校生，这学期刚转来。”
说到这，女孩急急忙忙从斜挎包里翻出一张崭新的校园卡，炫耀似的在左一凡面前晃了晃。
“而且好巧诶，我也住在这附近，我们上学可以同路奥！”
左一凡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更没有答话。
他有点紧张，刻意不想制造出太多吵闹的动静，因为那有可能会引来周围更多人看热闹的好奇目光。
少年一脸自闭的样子似乎让女孩有些不甘心，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热切地从斜挎包里翻出手机。
“咔嚓——”
男孩闻声抬头，只见女孩坐在他身旁，笑眯眯地摆了一个甜美的pose，拍下了一张与他的合照。
左一凡最后见到的屏幕画面上，自己正戴着耳机，低头看着地面，仿佛一只要把脑袋埋在衣领中去的鸵鸟。
而女孩笑容开朗、兴致勃勃，领口的兔耳蝴蝶结在车窗透进的晨光里摇曳，宛如迎着日光的太阳花。
二人虽然坐在同一辆轻轨上，却一个像是要杖责五十发配边疆，一个像要赶赴一场春游。
左一凡有些无可奈何，抬头看了一眼女孩，没有任何语气地开口道。
“你好像忘了穿校服……”
女孩立刻扭过头来，关掉手机屏幕，笑嘻嘻地道。
“我这学期刚转过来诶，后勤处的老师没上班，暂时还领不了校服嘛……诶，你有在听吗？”
左一凡早就重新低下了头，耳机里传来歌剧般浮夸的英文。
“&34;i admire all my three sons-in-law highly,&34; said he……”
左一凡有些浮躁，他干脆地摘下耳机，低声回答女孩。
“有在听啊。”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
“……三个女婿都使我非常得意”（《傲慢与偏见》的台词）
“啊……？”
女孩瞪大了眼睛。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生气地把头歪到一边。
“你根本、没、在、听！又在说谎！”
女孩气鼓鼓地起身，恰好此时地铁已经到站，她便大步转身向车门外走去。
左一凡拽起书包，紧随其后，他也要在江城二中站下车。
男孩利落地起身，一只咖啡色的小鹿却跌跌撞撞地滚落在他脚下。
男孩注意到了停在脚下的玩偶。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刚才那个女孩的挂件。
刚才女孩应该是把它顺手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座位上，但可能是因为生气的缘故，离开时将其遗忘在了车厢。
所幸乘客并不是很多，左一凡轻轻蹲下，很方便地捡起了小鹿。
不过，等他再一回头，刚才还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那个女孩已经快要消失在人群之外了。
如果此刻高声呼喊，她可能还会听见。
然而左一凡甚至没有胆子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大声说话，更别提隔着二十多米喊人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的目光，会将他杀死在原地。
于是左一凡只好将小鹿挂件小心地收在口袋里，心想等下次撞见再还给她好了。
毕竟，就像她说的，同校又同路，就算想躲也躲不开的吧。
然而再一次见面却是如此之快。
江城二中门口，左一凡大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针织帽衫的女孩。
她呆呆站在校门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脸不满地踢着脚踱步，乌黑的马尾一抖一抖的。
左一凡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
“你在这干吗……怎么不进去？”
左一凡若无其事地开口，右手在校服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只小鹿挂件。
女孩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也想呀，可保安大叔说上下学期间，没穿校服的一律不许进。”
“你没有跟他说你是新生，没有校服吗？”
“说了，可是人家说规定里没有给新生开例外，叫我等上课了再进去咯。”
她的回答很是干脆，又满满的是幽怨。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少女抬头望天，展开双臂，仿佛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认命罚站等到上课时间咯，开学第一天因为这种事喜提迟到，我真的是……”
“跟我来吧——”
左一凡打断了她的哀嚎。
男孩熟练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副口罩戴上，捂的严严实实。
“哇……我们这是要去抢银行吗？”
不料，对面的女孩双眼发光、兴致勃勃。
“不，我们只是要翻墙。”
左一凡低着头，特意拉低了嗓音。
“戴口罩只是为了躲可能的监控。不过你一会就要换校服，再加上是生面孔，不遮也没太大关系。”
左一凡一路走到某处偏僻的围墙，随后左右翻看了一会儿，拎出几块藏在草丛中的砖头。
左一凡转过头，依旧没有太多情绪地道：“这里有砖块可以上去，进去之后是南栋教学楼后的小路”
“你沿着小路往右边一直走，走到尽头就是行政楼了，教务处和后勤处都在二楼，你应该要去那里报到。”
说话间，左一凡已经将砖块摆成一座阶梯，随后一马当先爬了上去。
男孩站在围墙顶端向女孩伸出手。
“要来吗？”
女孩愣了愣，随后愉快地笑了起来。
“想不到你居然能做出开学第一天带着女同学翻墙这种事……而且翻墙还不是为了逃学，而是为了上学。”
她直直地向他伸出手，歪着脑袋看向男孩。
姿态看上去就像要把左一凡拉下来，而不是让男孩把她拉上去。
左一凡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这个同校又同路的女孩转校第一天就迟到未免太可怜了一点。
举手之劳能救人于水火，而他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跟人共享一处翻墙的秘密地点罢了。
这并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或者揶揄，因此并没有被左一凡列入“在学校绝对不能做的几件事排行榜”里去。
在那个榜单上，排名最高的依然是“主动回答老师的问题”“主动参与讨论”“主动跟人打招呼”这一类被标记为高危红色的麻烦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