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快过年了，夏叶初陪林慕卿回家祭拜父亲，住了一宿，第二天回了北京，陈垣今年退休，早在半个月前老两口就去芬兰看湖了。姨妈还像往年一样，叫夏叶初带着媳妇去她那过年，被他婉拒了，说是想过二人世界。

    夏叶初真是这么想的，架不住他那大发善心的老婆，叫着梁天祺、伍读和郭宏甦一起来了。他对一老一小没有意见，梁天祺本来就在他们二人世界的范畴之内，只是他不积口德地说他没把梁天祺当人，当成遛狗的杂役。郭宏甦是老光棍了，父母去世之后一直都是他自己过年，这次被学生叫过来，心里热乎乎的，走的时候还把最粘人的小黑带回去养了。

    对伍读就实在是欢迎不起来了，他本身就长了一副衰样，只比老师小一岁，还天天要老师哄，耽误他们二人世界不说，还时不时地嘲讽老师偏心，他实在是替媳妇不值，付出半天一点回报都没有，不过就是有千般的不愿，还是假装热情地给伍读做了爱吃的清蒸石斑鱼，纯粹是为了讨老婆欢心，守护她想当一个好老师的初心。

    下午，林慕卿支起了麻将桌，五个人多一个，夏叶初看着伍读就烦，想让他去一边待着，可当着老婆面又不敢，梁天祺不怎么会，没上桌打。

    他挺喜欢小狗，还想把小花带走，但宿舍里不能养，他人缘又不好，只好趁着假期主动担起照顾狗崽子的责任。

    小狗刚断奶，还没洗过澡，中午小黑跑出来，把尿尿在地板砖上，没来得及收拾，还一脚踩在尿上，梁天祺眼看着小黑在自己尿上劈了个叉，硬着头皮给它擦了。

    郭宏甦是打麻将的高手，以前过年他总陪着家里的老人打，时间久了练出来了，师徒俩胜负欲极强，伍读又没眼色，林慕卿连输了五圈，已经计划好晚上给老师吃剩饭了。

    夏叶初给了伍读一脚，傻小子终于反应过来，从第六圈开始轮流给林慕卿喂牌，最后不仅把输的赢回来，还富余好几百，林慕卿给梁天祺和伍读分了，夏叶初又给梁天琪转了一笔，当做压岁钱。

    新房子早就装修好了，两口子暂时没搬，一来甲醛味重需要放，二来怕大过年的梁天祺自己住在这孤单，学校食堂的饭也不好吃，夏叶初还想给他换个口味，没成想过了初十，梁天祺就回了学校，他说他狗粮吃够了，也喂够了，要回去刻苦学习，争取早日找到书中的颜如玉。

    夏叶初把书房装成欧式复古的花园，窗户旁边摆了张大桌，椅子做成秋千的样子，下面固定在地板上，既有稳定性，坐上去又能轻轻摇晃，墙的四周爬满了绿萝，书架上缠的是假花，避免招虫子，书是林慕卿一本一本放上去去。

    书房是主卧改建的，原本卫生间的位置改成了小厨房，用来做甜品和咖啡。桌子旁边放了一张躺椅，困了可以直接躺下睡。以前书房不朝阳，屋里地暖足，空气干燥，总开着加湿器，几本旧书着了潮，林慕卿把书摊开放在桌子上，怕太阳毒又拉上了窗帘。

    夏叶初坐下来，略翻了翻，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明清世情小说，换句话说就是几个中文版的《金瓶梅》和《三言二拍》，凑到林慕卿面前眉眼含情地笑，林慕卿明白这个笑的意思，夏叶初这个笑容，在她眼里一律视为求欢，拿起桌上一把画着杨贵妃的团扇，轻轻地在他脸旁吹风：“降降温哈，天一热脑子就容易糊涂，过于恩爱没有好处，天祺，多好的孩子，生把人家给腻歪走了。”

    夏叶初拿过扇子，远远地扔在桌子上，拉林慕卿过来坐在腿上，伸手去解她睡衣上的扣子：“冬宵一刻值千金，提他干什么，没意思。”说着翻身换位，一条腿跪在躺椅上，整个人伏在她身上，边细细吻她，边专心致志地解开剩下的扣子。

    林慕卿被他亲得情动，伸出手指戳他的脑门，红着脸嘲笑他：“不会用别瞎用，还冬宵，咋不咚秋呢，弄个锣给你敲，宵是夜晚，现在是白天，宝贝儿，你这是白日宣淫知不知道。”

    夏叶初看着林慕卿认真地点点头，好像是在听讲，眼睛里很天真，林慕卿被他这么一瞧，浑身发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宝贝下面干着那事，眼神里还能这么纯粹，忍不住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两个人身体热烘烘地搂在一起，窗外微风拂过，吹起的窗帘掀起书页，林慕卿偶然一瞥，正是西门庆和招宣夫人云雨的插图，心里既怪异，又神魂颠倒。手脚发软地轻推了夏叶初两下，深深呼出一口气，夏叶初慢慢地从她身上爬起来，立刻心领神会，关上窗户合上书。

    这学者就是别扭，要说放的开，那是真的挺会玩，她研究的是妇女史，说出来虽然有点心酸，但前代的妇女就是这样，总绕不开婚姻家庭，让她讲讲近代的妓院制度，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成故事，细究她们从业原因、嫖客种类、工作内容和衰老后的归宿。但同样一件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害羞起来。

    夏叶初暂时没有工作，得奖后咖位上去了，反而挑剔起剧本来，他和别人不一样，不喜欢营销，对番位没有要求，主角和配角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喜欢，能在北京就尽量在北京，老早就放出话来，说他离不开媳妇，忍不了相思之苦，被陶佳佳笑了好几个月。

    今年开学早，林慕卿一直在准备研究生复试，夏叶初在家里做好后勤工作，闲了的时候也会给自己化成圣诞老人陪她上课。

    3月9日，周二的早晨，林慕卿突然就被骂上了热搜，说她在复试中重男轻女，故意刷掉初试第一的女学生，还贴出来拟录取名单，9名学生全是男性，并且揪出伍读的微博，证明她真的只招男学生。

    方文泽的微博下是骂声一片，不少人嘴里不干净的意淫他们的师生关系，这些话他们不是第一天听见看见，从林慕卿收他那天起，闲话就没断过。

    说什么导师和学生年纪相差太小，应该避嫌，第一个说着破话的还不是网民，是陶睿知，被林慕卿几句话给怼回去了。

    实际上，当时根本就没人选林慕卿，一是觉得她工作忙，没时间管，二是她第一次当导师，没有经验。同事们的话听起来像是规劝，实质上全是坑，这事跟男女、年纪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只要林慕卿不带学生就永远不能评教授。

    好在方文泽从不在微博上发日常，所有的内容都是之前当助理的工作，否则家里人非得被网暴不可。

    爆出这件事的女生就是顾延同科室的小护士，给林慕卿发过无数的私信，也发过不少邮件。研究生考试在原则上是不能联系导师的，尤其林慕卿还是研究生组组长，主持考试工作，就更不能回复她了。有些导师在复试前确实会回复学生，但也是和考试无关的。

    考生叫刘颖，卷子是林慕卿批的，字写的不错，答的也不错，看的出来是真的好好准备了，但作为老师也看的出来，绝对是有z大的学生给她辅导过。

    林慕卿早把微博卸载了，当时正在上课，夏叶初和新戏的女演员直播，到中午才知道这事。林慕卿细细的看了两遍刘颖的小作文，开头带着林慕卿、z大官博和研究生的超话，先说她是林慕卿的粉丝，因为她才对历史感兴趣，其次再写在职跨考多么不容易，还拍了她白发的照片，最后煽动一波男女对立，控诉林慕卿作为女教师歧视女学生，徒有其表，虚伪至极，这种人坚决不能留在课堂。

    林慕卿转发了她的微博，说如对考试结果有异议，可向学校申请查看复试录像。

    林慕卿对这个学生的印象特别深刻，不只是因为她是顾延的同事，z大的复试顺序是按照初试成绩排列的，她是初试第一名，自然也是第一个进去复试的，那是下午两点，老师们刚喝完咖啡，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

    历史学的研究生查阅古籍、运用古籍，这是必备的素养，在本科阶段应该掌握的东西，刘颖确实运气不太好，抽到一段最难的，是从《清实录》中摘出来的皇帝上谕，竖排、繁体、无标点，要求学生通读全文，并且翻译，刘颖的情况可以说很糟糕，断句断不对，有的字还不认识，翻译出来的意思也是相去甚远。

    这次复试去了五个老教授，一人一个问题，刘颖一个也答不上来，一共二十分钟，老师和学生都是度日如年，林慕卿看她脸色苍白，时间又没到，就问了她一个简单的问题：最喜欢那位史学家的哪本专著，能不能评价。

    结果刘颖还是不争气，连初试里提到的书目都说不出来，结巴了半天，最后说出了一本很通俗的历史类著作，《民国才女的衣橱》，就是之前卖书坑林慕卿挨骂的网红老师写的。

    林慕卿看着她觉得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但刘颖既然叫她一声老师，她就不得不提醒她，“这本就不要说了，不是史学专著，他不能算史学家，咱们学界一般不会称在世的学者为史学家，能不能说一本更早的？”

    刘颖冒了一头汗，腿肚子直哆嗦，最后说出了一本《帝京景物略》，这本倒是早，明末的，但不是历史学专著，她说完这本书，老教授们已经看下一位考生的资料了，林慕卿继续问：“那你看的是什么版本？”

    刘颖已经彻底慌了，有气无力地说：“pdf。”

    林慕卿皱了下眉，感叹刘颖无可救药，解释说：“我问你版本，问的是年代和出版社。”

    她已经不打算再问了，旁边一位新来的讲师说：“护士当的好好的，为什么想读历史啊，是有什么认识的人也在这读书吗？”

    刘颖此时就像被训麻了的罪犯，问什么答什么，连慌都不会说了，“读历史是因为想当老师，博三朱妙玲师姐指导的我。”

    她是铁定考不上了，但复试流程必须完整，最后一项是专业外语，刘颖过了六级，考研英语更是考出了逆天的91分，口语很不错，比那段文言文强多了，但专业外语和普通外语不同，大致意思是对的，涉及的人名是错的，对战争和条约的翻译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