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腌笃鲜
林清也一家又进城了，照例在西街摆摊。
包子铺老板一见他们，忙过来搭话：“小娘子，这几天好多人来寻你们，你那吃食可把人馋坏了。今天定要给我家留点。”
“狼牙土豆没有，今天卖其他吃的。”林樱儿朗声回答。
老板有些失望，又看林清也摆出嫩得掐出水的笋，立刻来了兴致，心想这个小娇娘又会做出什么美味，回到自己铺子里还时不时探头出来看看。
杨氏把炉火烧得旺旺，林清也把昨天请姜家帮忙买的五花肉拿出来，切成小片。五花肉用盐、山花椒腌制了一晚。
炉上砂锅热腾起来，林清也放入五花肉，慢慢煸出油，待肉微黄似焦时，放入清水、猪腿肉，又把笋滚刀切块，加入砂锅，大火烧开，退小火慢慢焖。
围观之人慢慢多起来，纷纷问林樱儿：“小娘子，这又是什么好食？”
“腌笃鲜，二十文一碗。”
众人咋舌。
熬约半个时辰，只见清也又掏出一把湿哒哒的腌芥菜，洗净拧干，切个寸段，扔进砂锅。
陇泉人养猪养鸡鸭，种植谷物果蔬，上市的蔬菜有芥菜，油菜，豆子萝卜和一些时令野菜蘑菇等。
竹笋也有人卖，不过要半尺高才采集，早已没有新鲜嫩香，吃了烧心，富贵人家是不吃的。
贫寒人家取之果腹，清雅之士清煮食之明志。这样合在一起熬煮，陇泉人还没有尝过。
笋的清香，腌肉的咸香，芥菜的酸爽，层层叠叠，随热气飘散，整条街都能闻到，无人不咽口水。
见时机已到，林樱儿那清脆甜美的嗓音又响起：“腌笃鲜，又香又鲜，二十文一碗。”
林清也照旧端一大碗答谢包子铺老板。
老板也是明事理之人，赶紧抓起4个馒头回赠，林清也没有客气，接纳了老板的馈赠。
一家人都还饿着，自己的胃肠挺适合这面食，一人一个馒头，就一碗腌笃鲜，吃得香喷喷。
王老板喝了一口汤，顿觉鲜得眉毛都要掉了一般，直说小娘子好手艺，世人竟不知能把笋做成这般好吃，也不顾围观之人众，立在自家铺门口呼呼吃起来。
美食之下，必有“勇夫”。
“我来一碗。”
“我来一碗。”
一个时辰不到，砂锅见底。
终于得了个空隙，清也这才抬头，得以活动活动颈椎。
摊子附近多了三五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有个满脸横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这边，腰束一根粗布带子，潦草地打个结；有个猴子一样面貌的，眼圈布满红丝，像是几宿没睡，懒洋洋的，也盯着他们的摊子这边。
直觉让清也警惕起来，这几个在盯梢，盯的就是他们。
虽然心里有些发怵，但想来光天化日下，这些人不敢造次。
杨氏依女儿的步奏做起了第二锅，林清也得空进了包子铺，提了十几个笋。
把自己的地盘给他们摆摊，这天大的人情还不尽啊！
无奈当下能力有限，只能如此报答。
“小娘子，快请坐。”见清也进铺子，老板热情相迎，把清也安置在靠墙的一张空桌坐下。
“老板，谢谢您让我在这里摆摊，这是我在山上挖的笋，你拿着尝尝。”清也诚心感激老板，脸上堆起笑容，灿烂得很。
老板欣然接受，接过放在案板的下面。
看着清也坐在那里，眉目清雅，粗布麻裙也难掩气度不凡，暗道：这番面容，指不定是哪家贵人落了魄。遂扬起嘴角：“举手之劳，不值得小娘子挂怀。”
说着提壶给清也倒了杯茶。
“谢谢，您这里一天人来人往没有断过，生意真兴隆！”清叶接过杯子，露出羡慕的表情。
她不善交流，没有樱儿口齿伶俐，在心里埋怨自己嘴笨。
说到自己的生意，老王头自豪地道：“这陇泉无人没有吃过我老王的包子，连新来的县令千金每天都差人来拿第一笼。”
“听说北方受虫灾，开春麦苗大片死了，估计半年不出，面粉是俏货，您可要早囤食材。”林清也想起姜伯提过北方受灾，提醒老板。
果然不同一般妇人，见识还不短。老王再次笃定这一家是落了魄的贵人，“多謝小娘子提醒，我早有打算。”
想起前几日那土豆的细腻润口，于是好奇问道：“小娘子，你家住何处？你做的吃食很稀奇，我也走南闯北过，还没吃过这般美食，那什么狼牙土豆，实在美味。”
“我家在崂山脚下住，土豆是我自个儿给起的名。冬里饿急了，在崂山深处上胡乱挖的，一家人吃了没什事，就拿来换点钱。“
“我把一些埋土里，眼见都发芽，估摸着土里结果熟了，就给您送点来。”清也顺溜道出土豆的“身世”。
崂山村就是陇泉的贫民窟。
对于老王这些有点家产的小富民来说，崂山就是狼窝虎穴。
这女子在那地求生实属不易，老王头心里又敬佩她几分。
聊到食物，林清也瞟了眼案板下的笋，心里有了想法，“老板，我用笋帮你拌点肉馅，你包几个包子试试，保你吃得爽口。”
老王是尝过她做的吃食，也不怕她浪费食材，爽快道：“有劳小娘子。”
清也起身，信步走到案桌旁，把笋剥壳，切成长条，放入开水中焯水片刻，捞起来切碎和肉馅混合均匀，又放铁锅翻炒至肉变色，肉馅松散，立刻起锅，放凉。
又把案子上的野葱切细细的，放入肉馅，用筷子仔细搅拌，一股奇香弥漫在包子铺。
林清也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老板看得目不转睛。
清也心想，前世早餐店打工可算没有白打。
“老板，你包几个试试。”
老王迫不及待，立刻揪面团包了10个上笼。
半刻钟后，揭开笼盖。包子还是包子，只是平添了一股清冽鲜香。
老王头掰开一看，肉馅不像平日成坨，而是伴着笋粒儿均匀疏散。
他顾不得烫，咬了一口：笋嫩鲜爽口，肉粒香而不腻，就这吃食，不知迷倒多少腻了肥甘的贵人。
老王头早吃腻了自己做的包子。
这下却细细品尝了两个，还觉得没有吃够。
“小娘子，你的笋，有多少我收多少，价钱你随便定。”两个包子下肚，老王头才停顿下来。
卖了多年的肉包子没啥改进，这次清也帮了他一个大忙。
“最快也要明儿天亮了才送到。”林清也抑制内心的喜悦，依然平静地回复。
老王想到那崂山也凶险，赶紧回道：“不急不急，什么时候来我都收。”
清也道谢，出了包子铺，娘那边第二锅差不多卖完了。
那几个人不见了，心里虽放松了些，清也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还有好多事需要做，暂时不管这些烦心的，清也加快收拾摊子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