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卖狼牙土豆
东方才露晓白。清也把家什搬上木轮车,木轮车也是去隔壁姜家借的。
姜家天大的恩情,日后一定要加倍回报。
清也准备和娘人力拉车进城。樱儿和小展白巴巴的望着。
索性把展白抱上车,樱儿在后面推,她和母亲前面拉,一家人满怀期待踏上进城的路。
紧赶慢赶,在太阳越上枝头赶到了西街早市。
这里早已人声鼎沸。卖柴的,卖鸡蛋的,卖肉的,卖早食的早就摆开了摊子。
林清也四处望望,见对面王记包子铺门口买包子的人络绎不绝,旁边有个三米来宽的空棚子,于是把车拉到那里。
立在包子铺观察片刻,见老板空闲下来,清也连忙上前搭话:“老板,这块空地是您的吗?可否给个方便,我们想在这个空地上支个摊,买点小吃食。”
说罢指向自己的木轮车,心里有些忐忑。杨氏也跟着走过来立在清也身边。
包子铺老板王老头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五年前倦了漂泊的日子,落户陇泉卖起了包子。
他抬眼看了看清也和杨氏,这些年见过的人不少,但破衣烂衫还有如此出尘样貌的人,还是头一回见。
旁边自是他的地盘,方便自家下个柴火什么的。他移步到铺子门口,也不作声,就点了点头。
“多谢老板。”清也感激老板,深深给老板一个万福,杨氏也叩首致谢。老王头扬扬满是面糊的手回礼,转身又去揉面了。
清也把炉子搬下来,立在街边。
搬下一块三尺长宽的木板子,一头靠在车厢上,一头的下面架了个圆凳子,用了按按推推,平稳八达,算是有了厨用的案板。
杨氏蹲在炉子旁引火。
清也把早在家里洗净的土豆从水桶里捞出几个来,一字排案板上。开始咚咚切土豆。
这下引得路过之人围观,好奇问是何物。
樱儿依姐姐吩咐,扯起嗓子吆喝:“来呀来呀,好吃的狼牙土豆,酸辣可口,五文一碗。”
“土豆,土豆是何物?”一个身着青色开襟短衫的男子,身形肥胖高大,手提一条青鱼,饶有心趣地站在炉子旁问道。
“崂山深处上挖的,味美饱腹,等会您尝尝,一定会满意。”林樱儿照阿姐的吩咐回答。
“崂山,你们这柔弱样子,敢上崂山?年前还听说有大虫吃人。”旁边卖芥菜的老婆婆插话,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林清也侧头对婆婆笑笑不吱声,算是礼貌回应。
有好事者起哄:“五文?够买半两米,什么山珍海味也不值当吧?”
看樱儿有些脸红,清也对她眨眨眼。
樱儿顿时又有了勇气,不再理会那人。仰起头继续大声吆喝:来呀,好吃的狼牙土豆,不好吃不要钱。”
土豆煮断生了,林清也把竹沥篮摆在案板上,捞起土豆,热气带着清香味四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围观中一个小孩忍不住咕嘟咽了一下口水,天真无邪地对清也说:“姨,我想吃。”
清也点点那小孩的头:“小馋猫,再等等,一会儿好吃得当心吞下你的小舌头。”
围观的人笑她吹牛,清也不与辩解。
她麻利地架上铁锅,把清油加热,放入土豆,不停的翻动至土豆表面焦黄,盛起放入斗碗,加入韭菜酱新鲜野葱段,用筷子慢慢搅匀。
一种从未闻过的奇妙的香味弥漫在西街。
围观的人垂涎三尺,又闻五文一碗,只是袖手旁观。
清也盛上一小碗,插上几支竹签,递给那小孩。
刚才嘲笑物不值价的那人又发话:“这劳舍子,也没见过,当心吃了毒肠子,哈哈。”
围观者也跟着哄笑。小孩咽下口水,想吃又有点惧怕,手扒拉着竹签。
真是一群说客抵挡不过一张毒舌!
樱儿和母亲有些急了,清也压住火气,装一小碗递给架子车上的展白。
展白会意,立刻夹几根进肚子,还特地像姐姐嚼鸡肉一样嚼出声儿。
可爱的弟弟,清也婉尔。
小孩见展白吃得香,顾不得那人瞎说,迫不及待夹了一个放入口中。
接着连夹几块放入口中,腮帮子鼓的像松鼠吞了个大松果,还不忘支吾着:“姨好吃,好吃。”
杨氏盛起一碗送给包子铺。老板推辞一番,杨氏坚持。
老板又见那小孩吃得狼吞虎咽,礼貌接过,浅浅尝一口。
外焦里嫩,细腻绵口,唇齿留香,不觉眉头舒展。
信步端起碗走到清也摊子前,几口把剩下的土豆咽下肚,竖起拇指说:“这吃食我还从未尝过,山间野菜能做出这般美味,姑娘好手艺!”
林清也福了福身子:“老板谬赞,还要谢老板提供这棚子。”
那一直在围观的提青鱼的壮年男子咂咂嘴,实在忍不住,掏出五文钱:”来一碗。”
清也麻利给装满一碗,递上连夜削好的细竹筷。
杨氏帮忙给食客提了手里的青鱼。
围观的人眼睛刷刷盯着这男子。众目睽睽,男子有些红脸。
美食诱惑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呼哧一口,在嘴里细细咂叭。
随即大呼一声:“绝了,没吃过这般好的。”
风卷缠云般吞下一碗,又掏出五文:“再来一碗。”
又是那个扫兴鬼,“前些日德仁堂就有人吃了野食,没救活过来,吃过好几天才发作,你们悠着点。”
买土豆的男子瞬间停了吞咽,吐嘛舍不得,不吐嘛这厮的话膈应人。
清也怒了,扬起锅铲:“没钱吃滚蛋。”
吓得那人脖子一缩。
转而安慰男子:“我家去年一整冬靠吃土豆活下来,个个身强力壮,我提个脑袋去县太爷那里保这吃食没有问题!”
旁边买菜的老婆婆也帮腔,气愤地对那胡说八道的男子说:“人家做营生,有你这样拆台的吗?当心报应!”
壮年男子又放心品尝美味。
围观的食客们见状,纷纷掏钱尝鲜。
摊子前人头攒动,有吃得冒汗的,有边吃边叫好的,有新来流着口水等新出锅的。
一时间,西街的热闹都涌到清也这里。
捣乱的那人见自讨没趣,讪讪离开。
清也望着吃得心满意足的食客,想到自己吃过的果蔬,想到自己那只布包包,觉得白花花的银子就要流入自己口袋,舒心地扬起嘴角。
整整一上午,三人一刻也不得停,直到卖光食材。
还有人闻讯赶来,见已收摊,遗憾得不得了,直问什么时候还来。林清也只好回复能上山挖到才有的卖,指不定几时来。
收了摊,一家人兴奋地去逛北街。杨氏理了理钱,足足卖了六百文。
林樱儿笑开了花,林清也嘴角扬扬,心里想这才到哪,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去药铺抓了一两枸杞山药,给展白补养;去铁铺买了锄头;去油坊买了一升菜油,油得赶紧还给姜家。
见有一家干货铺,林清也进去买了海带,小鱼干,干姜,花椒,这个时代没有辣椒,呵呵,又是生银子的一条道。
再买了两升米,一根猪骨。一家人喜笑颜开往回走。
推车出了城门,迎面一辆楠木顶盖的马车奔了过来。
杨氏急急拉车往路边躲,差点掉到沟里去。
清也正要与车主理论一番,耳边传来一个油腻腻的腔调:“我的好妹妹,你们这是干嘛?拉车呀?当自己是牛马?要不给我拉车,我来驾车,哈哈哈。”
又是那恶心人的林乙铁。
妹妹和弟弟本一路打趣嬉笑,这时嘎然止了声。
林清也气得咬紧后槽牙,眼神如刀,盯向林乙铁,双手抓起新买的锄头,晃了晃倒立握在手里。
林乙铁避开她的眼神,嘴角抽了抽,那毛毛虫样的瘢痕又扭了扭,歪头朝后面叫了声爹。
侧窗布帘被掀起,探出一张几乎和林乙铁一样的脸,眼神阴冷刻薄。林清也顿觉寒气袭来,后脑勺生疼,十年前那一腿,前日的暴打一一在脑海浮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杨氏一脸煞白,十年前那风雨交加的夜晚,风雨声,女儿的哭喊声,林子仁邪恶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她只觉得一阵眩晕,站立不稳。
老天爷,放过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恶人。
杨氏颤抖着,转身撑在车把手上。活泼的林樱儿吓白了脸蛋,一手扶着展白,一手护着娘,怯怯地低下头。
清也狠狠盯瞪着车里的林子仁,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恨不得一锄头砍过去。
林子仁感受到这犀利的眼神,不屑地扯起嘴角笑,面目狰狞扭曲,表情阴森。
“杨氏,怎么教的子女,见了大伯也不知行礼”
杨氏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林清也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道:“我们没有禽兽不如的大伯。”
林子仁眼中戾气一闪,这傻姑真如传言被他打开了性子,不是往日那流口水脏兮兮的样,倒出落的比杨氏还绝色。不禁心中那股邪念又冒了出来。
继续挑衅:“说上天,我也是你大伯子,叫你往东不得往西。杨氏,这次不是我,傻姑能清醒?”
“还不感谢我?哈哈,等我腾出手,就把你们一个个接回府,一个猎户怎比得上我,哈哈哈。”
“无耻之徒。”清也再也忍不住,扬起锄头朝车里砍去。
杨氏拼命拉住清也的手:“清儿,不要”她心里清楚,嫡出大于天,他们斗不过林子仁,只有忍。
“你又疯了是不?敢如此和我爹说话!”林乙铁气急败坏蹦下车,色厉内荏地用手指向清也。
清也把母亲的手拂到后面,又扬起锄头砍向林乙铁。
林乙铁慌忙转身躲在马身后,清也跟着追了过去,两人围着马车转。
杨氏不顾头晕目眩,追上清也,一把抱住林清也:“清也,使不得使不得。”
林樱儿和展白也急得哭起来。清也这才冷静下来,顺势收了手。
确实还不能砍下去,目前自己还吃不起官司。
“铁儿,我们走。”林子仁一把撩下布帘,从马车里传出皮笑肉不笑的声音。
”“清儿,记住,要感谢大伯的再造之恩,等着我,哈哈!”
“呸,清儿不是你叫的。”清也朝马车吐了一口,满脸气得通红。
林乙铁仓皇上了车,驱动马车很快消失在城门口。
看着娘黯淡的眸子,樱儿失去生气的脸,展白颤抖的身子,一家刚才的快乐消失殆尽,清也嘴唇都快咬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