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舍了漠北
漠北
漠北城地处于北懿国土中第一大漠的北边,由此得名。这座城池与西域国土毗邻,易守难攻,是北懿隔绝西域的一道天险。
北懿向来与西域有贸易往来,不少小商贩有时也会躲过关卡,私下置换物品。因此常有西域人闻名来到漠北,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漠北人热情好客,两地人经常在城中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此时,漠北城中却是一片寂静,全然没有昔日热闹的盛景,偶尔有几只乌鸦在天空飞过,城中尽是艾草焚烧后的气味,其中隐隐夹杂着血腥,腐臭和苦涩的中药味。
因位置偏北,春风还未来得及拂过这座城池,连早春的嫩芽都还未萌发,长街上空无一人,毫无声息,此地的万事万物都看不出新生的迹象,漠北此刻宛若一座死城。
墨浅枫彼时正在帐中,核对药材和所剩无几的物资数量,这次的疫病来势凶猛,缠绵难去,并且致死数极高。连太医署那些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老太医都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缘由,束手无策。
甚至连京都来的队伍中也有不少人染了疫病……
熬过了冬日,从京都带来的物资,药材都所剩无几,可治愈的人寥寥无几,墨浅枫边清点,边一一在纸上记下。
突然听到外边一阵喧闹,墨浅枫放下纸笔,戴上鲍娘子最新用棉布制成的简易防护装置,走了出去。
一凑近便见一群守将围在一起,众人脸上虽都戴着棉布,可太医署的大人们明令说过,人群不能聚集,否则疫病传播得更快。
墨浅枫赶忙出声制止,“谁让你们聚在这里?!”
领头的是漠北的守将,杨副将,见是墨浅枫出声,众人忙让开了一条路,这位京都来的年轻大人他们都是认得的,虽不说医术如何,可墨浅枫自此来了便尽职尽责,一个人干着两份活,哪里要人便有他的身影。一来二去,便都熟悉了。
墨浅枫越过人群看清了他们围着一个老妇,那妇人衣衫褴褛,怀中抱着一男人,那男人衣衫整洁,看着倒像是新换上去的。可那人面色铁青,显然已死去多时了。
可那老妇人,依旧死死抱着不撒手。
杨副将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商珏大人,这老妇的儿子染病死了…上头的吩咐我们凡是染病死的,都要拖到焚尸地焚烧……你看这……”
杨副将脸色复杂地看了眼那老妇,眼中有些许不忍,北懿风俗讲究入土为安,可如今形式不同,连活人都不知能撑到几时……如今漠北城只进不出,新来的节度使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墨浅枫闻言,看了看那老妇人的脸色双颧泛红,短气喘息,已然是染病之态。他当即警铃大作,上手就要将两人分开,这漠北城每天死这么多人,再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送死,墨浅枫当下只有这一个念头,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转头告诉杨副将,语气却无比坚定,“将他们分开,这男人拖走,这老妇也染病了不能再待着家中,带去太医署的帐中!”
鲍娘子初来漠北眼看着病倒的人越来越多,她大胆推断这疫毒是从口鼻而入,而且人传人的速度非常之快,于是她带着众医连夜用棉布赶制了护住口鼻的器具,又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搭了帐篷,只要有人染病便立即送去太医署帐中。
如此种种应对之策,才叫漠北撑过了这个冬日。
杨副将听墨浅枫如此吩咐,带着人上手就要将二人分开,那老妇却突然哭喊起来,“不,不要……我儿子没死……他没死啊……”
无可奈何之际,在老妇身后的木门中,怯生生地探出一个小脑袋,那是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奶奶……你们这些坏人不要抓我奶奶……不要带走我爹爹……呜呜呜”
墨浅枫看着那哭成泪人的小女孩,柔声对那老妇说道,“阿婆,你看看,你还有你的小孙女,若你苦耗在这里,让这么小的孩子染了病,她如何扛得过来”
见老妇哭闹停止了一瞬,墨浅枫继续试探地说,“阿婆,您放心去太医署帐中,那里有鲍娘子坐镇……她一定能将您治好……您好了才能回来继续带着孙儿……”
老妇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她木然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女,又看了看墨浅枫,声音沙哑,“大人……劳您照看她几日……这孩子爹娘如今都走了……家里就剩她一个……”
墨浅枫神情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下老妇的请求。
与此同时,京都朝堂上,朝臣们正在文帝座下吵的不可开交。座上的文帝双手扶额,只觉得自己脑仁都要炸了。
“够了!”文帝威严出声。
方才叽叽喳喳的朝臣们一下子全都闭了嘴。文帝揉了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再抬眼时,仿佛额上的白发又白了几分。
“老七……你说……”
被点到的北廷之,不紧不慢上前一步道,“依儿臣看,不如舍了漠北……”
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殊不知他如此轻飘飘地一句,背后便是无数孤魂。此言一出,便如惊雷划过长空,一石激起千层浪。
底下的朝臣又交头接耳起来。
“哦”文帝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漠北此疫艰难,如今城中死伤已近八成,若此时驰援,大开城门,势必有漏网之鱼顺势出逃。若稍有不慎,便是整个北懿都要蒙受无妄之灾!”
北廷之顿了顿,拱了拱手道,“父皇,孰轻孰重,孰少孰多,请您三思啊!”
墨国公听他如此言语,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道,“七殿下年纪尚轻,在京都养尊处优,怕是不知道。漠北易守难攻,如同天险守着北境,如何能舍!”
聂峥适时出声,“墨国公,七殿下所说不无道理。若疫病传来京都,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墨国公顿了顿揣着手,冷声呵斥,“尚书令慎言!京都的百姓是百姓,漠北的百姓便不是我北懿的子民了不成……”
说罢,又低声嘀咕道,“袖手旁观……与杀人何异”
墨国公转头打量着自己的妹夫,他先前怎么没发现过,这聂峥是如此鼠辈!竟毫无胆气!亏他每回相聚都拿出最好的陈酿招待他,呸!倒不如喂了狗去!
聂峥被怼的无话可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