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忆
此夜，万分寂静。
染星瑶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去，可其实迷迷糊糊的仍有些意识，尹留昭和青黛等人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这些人依然如同苍蝇一般，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思绪不断拉长，许多委屈一起涌上了心头。
自重生后，她面对尹留昭、面对一切的仇怨都是回避的态度。
她最想做的不过是解除与尹家的婚约，不再上演前世的悲剧。
可今日，仇人一同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定力。
她恨呀，如何能不恨。
她恨青黛身为丫鬟不恪守本份，竟然妄图对主母取而代之。
她恨尹安氏磋磨孙媳，既用她的嫁妆还要给她立诸多的规矩。
当然她最恨的是尹留昭。
她恨他的背叛、恨他的绝情、恨他的一切一切。
自重生后，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她：你就不怕前世实际是青姨娘擅作主张？其实尹留昭并不想害你性命，你会不会恨错了人？
今天所有的委屈一起涌现，染星瑶再也不想隐忍，她哭着对那个声音喊道。
“恨错人？怎么可能恨错人。”
“没他尹留昭的多情，青黛一个无依无靠的姨娘，如何敢屡屡挑衅主母权威？”
“没他尹留昭的默认，尹安氏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往后院塞人？”
“没他尹留昭的愚孝，我如何被尹安氏磋磨导致子嗣艰难？”
“没他尹留昭首肯，何人敢将尹家主母无故禁足月余？”
“山盟海誓说一辈子不离开我的是他，最后轻易放弃我的也是他，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尹留昭。”
“我不能恨吗？我不该恨吗？”
“我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以消我心头之恨。”
“但我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连婚约都退不了！”
绝望感涌上心头。
身体越来越轻，意识也渐行渐远。
恍惚间，染星瑶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高处，心中的那个声音告诉她：跳吧，跳下去就解脱了。
不再有什么留恋，染星瑶纵深一跃。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似乎只要到了尽头，一切都会解脱。
恍惚间，染星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来自许多年前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妹妹，别往下跳，树太高了，危险。”
对了，她曾经跳过的。
为什么跳呢？对，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大概六、七岁。
染星瑶的奶母自她三岁后举家南迁，染懋便换了一个霍嬷嬷来照顾她。
那霍嬷嬷平日对她的衣食住行都不上心，却常于暗处恐吓她。
说伯爷的新夫人是她母亲的庶妹，她母亲搞不好就是这个新夫人害死的，这个新夫人迟早也会害死她。
加上云妍皎那几年连生两子，对她的照顾确实疏忽了一些，导致染星瑶越发的痛苦与恐惧，渐渐有了轻生的念头。
那日适逢周王在府中设宴，各勋贵及其家眷多去捧场。
染星瑶自然随着染懋和云妍皎前往。
恰巧彼时越千秋进府不久。
起初，她是随着越千秋学过一些功夫的。
不过发生那日之事后，越千秋才不敢再教她。
因此，偷偷溜出席面的染星瑶，看着周王府的那棵大树，鬼使神差的爬了上去。
天地良心，她爬的时候绝对没多想，可是上去后，恐惧感骤热袭来。
想起霍嬷嬷的恐吓，染星瑶突然想到，她如果直接跳下去，就不会日后被继母虐待、殴打、不给吃食吧？等长大了也不会被随便许配给个乞丐当媳妇了吧？
毕竟人都没了，哪里还会受到折磨。
这样想着，情绪越发的强烈。
其实，那树虽然在幼小的染星瑶眼中甚是高大，但正常成年人跳下大概率不至丧命。
只是对于年幼的染星瑶来说，跳下大概是要凶多吉少了。
正要往下跳，听到了小男孩的呼喊，可对于未来的恐惧还是促使着她纵身一跃。
这次，风只在耳边呼啸了一瞬。
身上有些疼痛，预期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染星瑶落在了一个同样幼小的身躯上。
发现小哥哥的伤看起来比自己还重，染星瑶不自觉的呜呜哭了起来。
那男孩不顾自身的伤，一直在劝慰染星瑶。
他说什么来着，对，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面对无法解决的仇人，先蛰伏起来，那些人终有一日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他还说，人生在世，要分辨出哪些人对自己好，哪些人对自己不好。
不要听别人说，要看那人做了什么，要用心去感受谁才是真正在乎自己的。
虽然都带着伤，但她和那个小哥哥说了许多许多。
最后说了什么来着，对，他们交换了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染星瑶苦恼。
不过自己说了什么，对，她说了：“‘璧月珠星争璀璨，瑶环瑜珥斗婵娟’和‘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咱们的名字一个星、一个月，好巧呀！”
男孩的脸逐渐清晰，开始与成年后的他有所重叠。
闻暮清，竟然是闻暮清。
当日自周王府回来后，染星瑶因身上的伤，发烧昏迷了几天。
醒来后既不见了霍嬷嬷，与闻暮清相识的记忆也忘却了大半。
没想到，这段记忆于今日浮现。
头还是有点晕，又想起了幼时闻暮清的话。
他说：“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一切。”
活着，她要活着！
耳畔的风骤然消散，染星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许是身体有细微的颤动，惊动了守在一旁的凝烟。
凝烟见染星瑶终于转醒，高兴喊道：“大夫，快叫大夫，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迷迷糊糊中，同大夫进屋，为染星瑶诊脉后道：“醒了就无妨了，只是药需得多喝几天。”
一旁的点霜和凝烟连连称是。
后来，从二人的描述中，染星瑶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五天。
按照同大夫的说法，她这是今年冬天落水后没注意调养，一淋雨将病根全部激发了出来，就直接发起了高烧，病得十分凶险。
当然这只是表象，染星瑶知道她这是心病。
只因见到了自己的两个仇人。
而苦闷不过是借此，全部宣泄出来而已。
不过，无论前世今生，闻暮清似乎又救了她一次。
没想到冥冥之中，她竟欠了那人两次，以后可难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