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01
深夜,燕城第一人民医院。
vip病房中,医生手里捏着报告,眉间压着怒火,“癌细胞扩散了。”
即使是大字不识的人,也知道这几个字的严重性。
医生就是当时被他拜托帮忙调查凌云致病历的朋友,正巧今天值夜班,看到检查报告后,面对知根知底的朋友,措辞相当不客气。
“为什么不早点住院治疗?你知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你没钱吗?!”
作为一名医生,他气孟宴臣知情不管,有钱不用,气一条生命原本可以活得更久一点。
孟宴臣脸颊咬紧,一声不吭地全都受了。
他不知道,他没注意,以为凌云致精神不好是因为生理期,压根儿就没往胃癌这方面想过。
他想不通,明明几个小时前两人还一起窝在沙发看电视,凌云还闹着想吃火锅,怎么突然就吐血昏迷了呢?
屋顶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异常安静。
孟宴臣慢慢挪到病床前,凌云致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里,手背还扎着吊针,他伸出指尖轻轻蹭了一下那张苍白的脸,软软的,没什么温度,擦掉血迹的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他们过得挺好的,一切都很正常,不是吗?
太阳东升,又渐渐西垂。
十几个小时后,凌云致醒了。
她手指一动,孟宴臣立刻觉察到,连忙起身查看,“你怎么样?”
只见干燥的唇开开合合,“……水。”
“你等等。”孟宴臣将人扶起坐好,又拿起水壶兑了半杯温水喂她。
她看起来很痛苦,每喝一口,吞咽地用力又小心,就这么小半杯水,足足休息了四次才见了底。
放完杯子,孟宴臣坐在床沿轻轻拢住她的手,“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他嗓音嘶哑,透着倦怠。
凌云致也是,虚弱得只剩气音,“我有数。”
她缓了一缓,才问:“回家喂狗了吗?”
孟宴臣想笑,只是嘴角刚一弯,鼻子却先酸了,他眨眨眼把水雾逼回,随后重重点头,“嗯,有自动喂食器,上午回去了一趟,告诉它你没事。”
最后,他到底红了眼,“它很担心你。”
凌云致握了握他紧绷的手,露出一个宽慰感谢的笑容,“我没事,麻烦你了。”
孟宴臣无法直视这个笑容,他偏头克制地喘了一声,等情绪平复下来了,才又看向她病弱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凌云致微微一笑,却垂下了眼睛,不作声,看样子是不想回答。
孟宴臣没有继续追问,但也没有收回目光,他执着地盯着她轻抿的嘴唇,想要一个答案。
两人无声对峙,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凌云致抬起头跟他说:“你坐过来一点。”
孟宴臣静静看了她几秒,才慢腾腾地起身坐过去,全程牢牢抓着她的手,“你休想揭过去。”
像小孩子放狠话一样。
凌云致忍俊不禁,抬起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臂弯,也坐直了上身。她原先靠着枕头,这一下两人几乎脸对脸。
过近的距离,令孟宴臣蓦地瞳孔抖了抖,他看到凌云致拧起了眉尖,眼底也拢起了灰蒙蒙的雾。
“其实,我骗了你。”她说。
孟宴臣没反应,他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想说,没关系。
但他没能说出来。
因为就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凌云致堵住了他的嘴。
用她的。
病房外,许沁看着这一幕,插在白大褂里的手指瞬间狠狠抠进掌心。
眼前走马观花地掠过她和孟宴臣的过去,最后化作深深一喘,她觉得胸腔好像有口气一直上不来。
她想起凌晨时分的急诊大厅,孟宴臣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抱着个人直愣愣地冲进来叫医生,脸上仓惶她从未见过。
那时许沁刚好看完一个急诊,手上空了出来,孟宴臣直接冲到面前,让她看看,然而她呆呆的没有反应。
旁边杨思佳见她不动,急得挤了一个身位进来,掏起手灯就开始探查生命迹象,“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有什么症状还记得吗?”
“胃癌晚期,突然吐血昏迷,但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孟宴臣飞快道。他语气焦急,思路却很清晰,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过往病例以及当时的情况和症状。
杨思佳初步判断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安慰了一句,便让身后的护士打电话给肠胃科的大夫,讲明情况,下来接人。
没过多久,那边的医护急匆匆推着车跑下来,随后孟宴臣也跟着走了,杨思佳又接了一个新的患者,整个大厅忙忙碌碌,鸡飞狗跳。
许沁站在那里, 抬手摸了摸口罩,一股茫然在心中呼啸而过。十几年的相伴,面对着面,孟宴臣竟一点都没有认出她来。
早上八点交班后,许沁犹豫再三,还是去肠胃科走了一趟,问医护要了确切位置,来到这间病房。她在门外看着孟宴臣在床前陪护,脚尖捻了又捻,然后低头,转身,离开。
她不屑去问。
无论是孟宴臣跟别人谈恋爱也好,同居也好,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回家睡了一觉后,再回医院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又走到了这里。
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在接吻。
年至三十,却从无桃色绯闻的孟宴臣,对异性从来拒之千里的孟宴臣,十几年来眼里只有她的孟宴臣,正在跟女孩子接吻。
许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回到办公室时,掌心刺痛,她记得来医院的时候并没有戴口罩,而桌上的镜子里,口罩不知不觉戴上了,而且戴得十分蛮横,只露出一双眼窝凹陷的、呆愣又无神的眼睛。
病房里,凌云致把脸埋在孟宴臣颈窝,久久不肯抬头。
孟宴臣早已失声,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做什么,想喝水,也不敢动,连吞咽也变得小心翼翼,需要再三斟酌后,先看一眼,然后忍着,直到嗓子痒得受不了,才悄悄地做。
脖子能感受到她脸颊在发烫,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抚她的背。
直到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一片火烧云终于离开了他的皮肤。
离开后,凌云致双手捂着脸呆坐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她眼神清亮,精神似乎好了不少,嘴唇虽然还是很干燥,却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简直难以置信,十分钟前,她还一副快死掉的模样。
孟宴臣脑子一团乱麻,他欲言又止,但迟迟言不出来。
凌云致摸了摸他憔悴又震惊的脸,眸光微微一闪,有些打趣,转瞬又变得歉疚,片刻后,她松开手,别过脸去,“我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