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攻略
散场后,在回更衣室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球童。对方头垂地低低的,还戴着口罩,孟宴臣盯了几秒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像阮娇娇。
因为,这个身高很少见。
见他停滞,纪景深从背后推了一把,“看什么呢?”
那人已转过拐角。
孟宴臣收回视线,自嘲笑笑,“认错人了。”
都怪肖亦骁瞎起哄,让他草木皆兵,看谁都像阮娇娇,就连梦里都不能幸免。
……
周末很快过去,孟宴臣抛却杂念投身工作,直到周五下班来酒吧消遣时,肖亦骁不在,阮娇娇进包厢给他送酒。
包间里光线有些晦暗,他坐在圆桌前,腰背陷在椅子里,西装松散,目光疲懒。
视线中,阮娇娇垂着眸子开酒,倒酒,电子壁炉虚虚晃晃的亮光将她整个人染上一层暗红色。
酒液漫杯子过五分之一,水流声停,她拿起盖子轻扭回酒瓶,然后伸出两指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本来到这儿,她该拿起托盘离开,而此刻阮娇娇却停在原地没动。
孟宴臣诧异抬头,却见她径直走到跟前,两人几乎脚尖相碰,显然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他不动声色地收脚坐直,“有事?”
阮娇娇没说话,沉默中,流动的空气渐渐变得厚重浓稠。
孟宴臣微微警醒。
“孟先生。”阮娇娇突然开口。
孟宴臣正欲开口,然而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腿向前一迈,直接坐到了他大腿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就要吻。
???
怎么回事?
但见一张俏脸在眼前迅速放大,他惊得一把钳住她贴过来的身体,却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那饱满的红唇却生生停住。
温热的鼻息战栗交缠,他看见阮娇娇双眼紧闭,泪水从脸上划过,似是……不愿。
孟宴臣将她身子撑起,拉开了一点距离,“……别走歪路,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虽然只有过两次短暂的接触,但一个人的肢体反应是不会说谎的,他只当她有难处。
何况她也算是帮过自己两次,若他力所能及,理当投桃报李。
“我不需要钱,”阮娇娇睁开眼睛,抬手就去解衬衣扣子,“我需要你。”
她迅速解了三粒扣子,随后用力一扯,便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孟宴臣猛地扭头看向别处,手掌却被对方拉起,径直放到胸前。
“孟先生,我想做你的女人。”
掌中触感温软,孟宴臣皱了下眉便用力挣开,面上微微生愠,“起来。”
“您不喜欢我?”她将衣服扯得更开,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孟宴臣目光清明,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她咬着下唇,眼中泪光点点,我见犹怜。即使包间暖气充足,她依然瑟瑟发抖,像朵被风雨吹打的娇花。
孟宴臣眸光淡漠,冰凉如水,清冷冷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阮娇娇低头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喜欢我?”
阮娇娇顿了两秒才点头。
此后沉寂片刻,她见孟宴臣不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就动手去解他的领带。孟宴臣缺一把抓住她的手,拇指压在内腕,指腹温热烧灼她的脉搏。
她迟疑一秒,上瞟两眼,咬咬牙,另只手缓缓往下探去他腿间。
却停在腿根处,无法再进一步。
孟宴臣似有所料般长叹一声,抓过她两只手放在她膝盖上,“如果你不需要钱,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帮助你。你不必如此。”
“我想和你睡。”阮娇娇抬起头来,“孟先生,就一晚,我什么都不要。”
“你分明不愿意。”
“你可以强迫我。”
孟宴臣没了耐心,“可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跟你睡。”
阮娇娇却犟:“情与欲是可以分开的。我相信你。”
孟宴臣头疼,“起来。”
他扯阮娇娇的胳膊,却被她猛地一扑,死命攀住了肩膀,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孟先生,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和你共度一夜。”
“这不可能。”
“为什么?”
孟宴臣无语,“这不是正常的吗?”
风流成性,来者不拒,不在他的教养里。
“我不信。”她不信有天底下当真有男人坐怀不乱,心境澄明。
阮娇娇抬起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宴臣看,却见他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浅瞳明净朗润,目光深邃清白,当真一丝欲色也无。
她忽然就笑起来,眼中泪珠如碎钻闪耀,一颗一颗坠下来,屈辱、愤怒、悲痛、绝望……诸多表情在她脸上激烈交织,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你——”孟宴臣微微动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阮娇娇抹了把眼泪, “你听说过系统和攻略吗?”
孟宴臣听到了一个比自己重生还要离奇的故事。
阮娇娇其实不叫阮娇娇,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莫名其妙就被绑定了攻略系统来到这里,救赎作为深情男配的他。
系统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走肾版,睡完提起裙子就走;二是走心版,得到他的爱。
无论哪个她都不想选,也不想进行这无聊的攻略救赎游戏,可无奈没有反抗的办法, 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所以,你选了第一个?”
“是啊……”
她不想自己今后的人生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绑定,还要为了得到他的爱卑躬屈膝献媚讨好,不用纠缠千百回,睡完就走,简单又直接。
做了选择后,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调查他的背景和行程,深思苦索该怎么投怀送抱。
孟宴臣皱眉片刻,笃定地问:“那天我在球馆看见的人,是你。”
阮娇娇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满眼悲凉。
孟宴臣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自重生后他一直感受到的那股似有似无的目光窥伺,并非自己疑神疑鬼,而是来自于她。
阮娇娇忿忿道:“你有什么可怜的?豪门世家,父母恩爱,事业有成……不就是失去了区区爱情吗?”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填补你爱而不得的空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的爱有那么了不起吗?是皇帝的恩赐吗?”
她泪如雨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气愤得浑身颤抖,“我的人生凭什么要和绑定,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这控诉相当不客气,但孟宴臣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那个什么系统和攻略的事,尽管他并不知情,但转换立场,如果是自己被强迫去得到一个陌生人的爱意、和陌生人上床睡觉,也会觉得荒谬愤怒。
她迁怒他,他能理解。
孟宴臣怜悯地望住她,他不敢想,这一个多月里,阮娇娇究竟过得多么痛苦,究竟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才能在今天站到自己面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
“对不起。”他沉声道歉。
阮娇娇却双手捂住脸,哭得更凶,“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因为你也不知情,可是、可是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凭什么啊?!”
“……你为什么非要是个正直的人呢?”
为什么不能坦然地接受投怀送抱的女人,一夜风流?
为什么不反驳自己也无辜,指责她无端迁怒?
眼泪从她指缝坠落,一室哭声。
孟宴臣抬手,绅士地将她扯开的衣领拉回去,“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开了,肖亦骁侧进一半身体,“宴臣——我靠!”
他看见了什么?
有女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孟宴臣腿上!孟宴臣还拉着她的手!
他当即退了出去,决不能坏兄弟好事。
“砰——”门被大力带上。
阮娇娇很快停止了哭泣,哽咽着从孟宴臣身上起来,“……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抹干净眼泪,将领子扣好,反复深呼吸几次,拿上托盘出去了。
没多久,肖亦骁就推门蹿了进来,劈头盖脸地问:“你办事怎么不锁门啊?”
办什么事?
孟宴臣无语地瞪着他,“胡说八道什么?”
肖亦骁一把拉开椅子坐下,不依不饶,“是你太快了,还是我打扰你们了?”
说着,眼睛像x光一样在孟宴臣身上来回扫射,尤其是下身某个部位。
孟宴臣挥手一挡,“自己玩儿去,我没空理你。”
他拿起杯子往嘴里送酒,却奇怪明明是常喝的牌子,此刻竟尝不出滋味。他想着阮娇娇,一口接一口,直到喝光一杯,重重落在杯垫上,“倒酒。”
“啧,不是让我一边玩去吗?”
话是这么说,可肖亦骁还是给他倒了半杯,“哎,怎么回事,她是不是不愿意啊?”
他看到阮娇娇是哭着出来的。
孟宴臣捏着酒杯,一边嘴角自嘲勾起,“她是不情愿。”
遇到这种事,谁会情愿?
她的人生却莫名其妙就要与他绑定,只为得到他的爱而存在。
这太荒诞了。
肖亦骁没跟他同频,思索了一会儿,支招道:“要不你拿钱砸?车子、房子、包包、首饰……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吗?你尽管砸,她肯定招架不了!”
有钱人想泡妞都是拿钱砸,很少有砸不下来。如果有,那就是砸的不够多。
他相当激动,孟宴臣却叹了口气气,幽幽地看着他,满脸的不赞同。
肖亦骁无所畏惧地捡了颗圣女果在手里捏来捏去,“别这么看着我,是你思想过时。”
他振振有词:“钱,只是一种工具。既然穷可以成为一个人的缺点,那富有怎么就不能跟性格、教养、能力一样,成为一个人的优点呢?”
孟宴臣不想跟他掰扯,“我没喜欢她。”
“没喜欢你让她坐你腿上!那肩膀、那肩膀——”肖亦骁激动地站起来扯自己的衣领,语无伦次,“我都看见了!”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肩膀也露出来怼到孟宴臣眼前。
孟宴臣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又不能说是她主动坐上来的,万一肖亦骁因为这事辞退阮娇娇,他的罪过就大了。
他重重叹气,解释道:“是意外,她脚滑。”
“哼,”肖亦骁忍不住笑了,“你为了骗我真是什么鬼话都能往外说,你听听,自己信吗?”
“我信。”孟宴臣一本正经。
这下轮到肖亦骁无语了,“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谬赞。”
“你——唉。”
孟宴臣笑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以后少招惹她,人家好端端一姑娘,凭什么就要跟我凑成一对呢?”
阮娇娇声嘶力竭,凭什么?
他整理好西装领带,站了起来,“走了,今天心情不好,改天再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