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步步为营,处处疑点
230、步步为营,处处疑点
欧阳景轩并没有注意风玲珑的变化,只是和苏玥在那里说笑着,仿佛故意引来众人羡慕嫉妒的眸光落在苏玥身上,最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玥已然借故倒在了欧阳景轩的身上。
这顿饭大家可谓吃的是心里闭塞,那些新晋的宫妃虽然不至于添堵,却也羡慕的不得了,同时进宫的,却不同命……而那些老人,尤其是琴嫔,整个脸都绿了。在苏玥不曾入宫前,她想尽办法的得到盛宠,可却在苏玥进宫后被分走了不少。而偏偏刺客一事,更是让苏玥平步青云……“琴嫔,我要是你,就会抓住机会,不让苏嫔再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如此。”媚嫔媚眼轻翻,嘴角含笑的浅语中,适时,涂抹了殷红蔻丹的手拿起玉箸,轻轻夹了一开水晶芙蓉糕放到琴嫔的盘子里,“如今苏嫔已经回了香兰园,怕是今天晚上皇上可是要翻牌子的……”
媚嫔的心思琴嫔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是翻牌子,断然也不会想要将机会留给她……可是,媚嫔的话,却又让她心中渐渐觉得有了转机。
而就在这时,苏玥和欧阳景轩不知道说着什么,苏玥突然微微垂眸,楚楚可怜的说道:“臣妾有伤在身,也不能尽心服侍皇上……”她顿时双眼含了盈光,“臣妾怎么会拒绝皇上呢?”
众人不知道方才二人说了什么,以至于此刻这副样子,纷纷侧眸看去……只见欧阳景轩轻叹一声,在众目之下,搂过苏玥,柔声说道:“朕今日便翻了牌子就是。”
听到他的话,众人一片大喜过望,纷纷眼中留下了欢喜和期盼的颜色……而这里,永远不包括冷嫔,而兰妃虽然心有念想,却也不如众人那般期望……倒是风玲珑,心思因为都落在了欧阳景轩会临摹笔迹的事情上,对现在小宴上的人的神色和念想,却是一概不知。
欧阳景轩眸光不经意的划过风玲珑,随即俊颜上带了些许的恼意,仿佛对于他的话,风玲珑一丝期盼的意思都没有,有些恼火,紧接着就见他薄唇轻启的说道:“玲珑,可是有所不舒服?”
风玲珑并没有听见欧阳景轩的话,她的脑子里飞转着所有的事情,而就在快要想明白的时候,突然被人轻轻推了下,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断开……顿时,她忘记了场合的皱了眉,回头看去,见冬雪整个脸都拧到了一起,急忙和她使着颜色。
本就因为被打断心情不好风玲珑看到冬雪的样子,思绪混乱下,方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最后,她荀子嘴炙热的那道目光看去,见欧阳景轩那双狭长的凤眸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说什么?
星眸微凝,她随即起身一副,心下回想着方才滑过耳边的话,最后说道:“臣妾确实有些不适,皇上,太后,臣妾先行离席了……”
苏婉仪微凝了下眉心,缓缓说道:“梅贵妃这身体可曾让太医去看一看啊?如今正值春季,这早晚还是寒凉,可不要拖成了大病才好……”
“谢太后关心,医女有去,并无大碍。”风玲珑不卑不亢的说道。
“医女……”苏婉仪仿佛不解,“没有让太医过去瞧瞧吗?”
“只是小症,医女可以应付,臣妾也就不曾在寻了太医。”
苏婉仪点点头,“医女到底不如太医看的细致……桂嬷嬷,回头着院正去未央宫瞧瞧。”
“是,太后!”桂嬷嬷应了声。
风玲珑却暗暗皱了眉,可此刻也不好拒绝,只能说道:“谢太后!”
“好了,梅贵妃既然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苏婉仪话落后,风玲珑微微又福了身子,方才带着冬雪、梅子离开御花园,漫步而行……她的脚步不疾不徐,就算在这么多道目光的注视下,她依旧走出了风范,那明明纤弱的背影,却好似冬梅一般傲立。
而就在风玲珑快要走出小宴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道随意的声音传来,顿时惹来众人惊讶和嫉妒的眸光……就连风玲珑的脚步,都不得不停下。
“今晚儿朕便去未央宫吧……”欧阳景轩说的随意,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然翻了未央宫的牌子,甚至,还在他怀里的苏玥都暗暗惊讶。
风玲珑的位置,照一般人来说是并听不见欧阳景轩的话的,可是她耳力好,别人不知道,欧阳景轩却知道……他的声音也不重不轻的,正好能让她听到。
风玲珑的脚步只是微滞了下,在众人从惊讶中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又若无其事的莲步轻咦的离开……他来不来,如今却好似也没有那么期盼,甚至觉得,他来反而是一种惺惺作态。他对她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可事后想想,又觉得并不突然。
风流苍轩王,那不是来云苍城之前就知道的吗?除了蝶夫人,又有哪个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风玲珑走的淡然,可留下的却是数道恶毒的眸光……直到小宴散了,仿佛还有人不能从中回过神。
苏婉仪借由身子也困乏了离开,随后欧阳景轩携了苏玥离席,主要的人物走了,各宫的嫔妃还不曾拉帮结派的,也纷纷离开……叶梦菡容颜淡漠,仿佛场中的所有都和她没有关系,直到三三两两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方才随着她往末惜宫的方向走去……“蝶妃姐姐,皇上今儿还真是反常……”媚嫔轻拂了下鬓发,叹息的说道,“就苏嫔身子大好,皇上怎么也该去姐姐宫里……最后却去了梅贵妃哪儿,这人啊,就算不得宠,可身份在哪儿,还真是占尽了优势。”说着话,她媚眼若不经意的看了眼叶梦菡,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唉,这后宫姐妹如今团结一心,可就她落了独……要说苏嫔妹妹那也是没办法,到底伺候皇上是本分,可梅贵妃也太自抬身份了,毕竟如今掌管后宫的人,可是蝶妃姐姐。”
蝶夫人轻倪了眼媚嫔,也不说话,一张妩媚的脸上,就算不笑都已经倾倒三生。
叶梦菡没有反应,只是淡淡说道:“梅姐姐性子淡漠,如今中宫空缺,皇上去梅姐姐那里也是正常的……”
媚嫔心里不屑的哼了哼,她可不认为叶梦菡就真的一点儿不生气。曾经皇上金屋藏娇,就连皇子都诞下了,如今再来说淡然如风,骗鬼呢吧。
“蝶妃姐姐说的是……”媚嫔轻倪了眼在叶梦菡另一侧的蝶夫人,“蓝妃姐姐最近也变得修身养性起来了……”她的这话明显的就带了几分嘲讽。
毕竟王府的事情她不清楚,之前蝶夫人不曾嫁入王府的时候,欧阳景轩对她的情意可是整个帝都都看在眼里的,后来为妃,欧阳景轩更是大多时间夜宿在她的院落里,可登基后,却一落千丈,可以说,除了偶尔的去永乐宫坐一下,从来没有翻过永乐宫的牌子。
蝶夫人心下气愤,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相较于媚嫔妹妹,本宫确实是修身养性了。”
媚嫔冷笑一下,刚刚想要说什么,就见有巡逻的禁卫军走过,她到嘴的话没有说出口,硬生生的给咽了进去。
倒是蝶夫人却一点儿不为意,接着说道:“琴嫔妹妹就不同了,如今能够迎风而走的,怕也只有她一个……倒是我们这些个府里的人,让那些新晋的看了笑话。”
媚嫔没有把蝶夫人气到,最后却被蝶夫人将她气的半死……她和琴嫔从王府就开始斗,斗到宫里,最后琴嫔得了皇恩,雨露尽尝……好在还不曾传来她身子有喜的传闻,否则还不得让蝶夫人笑死?
一路再也无话,跟着叶梦菡的人都没有会自个儿的宫里,全部聚到了末惜宫。而之前走的那些嫔妃里,更是有几个新晋的嫔妃在末惜宫里等着,见她们回来,一个个参拜后,说出了来意……大致的意思都是7;150838099433546以叶梦菡马首是瞻,都愿意跟着叶梦菡。她们这样做,也是经过思量的。如今不管苏玥都么的得宠,可这样的宠又能维持多久?
叶梦菡就不同了,她不管得不得宠,她有欧阳聪这个王牌……看皇上每日必来末惜宫看欧阳聪,就已经知道对他的宠爱了,何况如今已然有了封号,只怕在大点儿,没有意外,随时都是太子人选。
朝堂上,大家会分帮结派,在后宫更是如此……就算明明每个人都想要独大、独宠,可聪明人绝对不会自己单独行动,都会先找到一棵大树,最后在打败自己的敌人后,再来想办法踩着大树的肩膀上去……现在苏玥得宠,已经拉过去一些嫔妃,而叶梦菡凭借着欧阳聪,更是拉走了大半,倒是兰妃和冷嫔却一如既往的跟着风玲珑,二人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甚至宫里的现状,也不想参与进去。
“姐姐身子可有好些?”兰妃问道,顺势,视线还看着风玲珑,见她脸色温润透着粉红,倒觉得如她自己所说,已无大碍。
风玲珑摇摇头,“医女说只是劳神引起,喝了几帖药,已经大好了。”
兰妃这才安心的点点头,微微顿了下,继续说道:“姐姐方走,皇上便翻了姐姐的牌子,怕是皇上心疼姐姐,怕姐姐身子医女瞧得不够细致。”说着,还嘴角含笑的揶揄道,“姐姐那会儿是不在,要在的话,还可以欣赏一下那些人的嘴脸,一个个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尤其那个苏嫔,怕是她自己也只是欲拒还迎之举,闹到最后却让姐姐得了好处,心里指不定都悔青了肠子。”
说到这里,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冷嫔都微微含了笑意……可是,风玲珑却一点儿开心都没有,之于她来说,现在欧阳景轩给她的所有一切都充满了疑点……仿佛,他想要将她困进一个局,一个什么都看不清的局里。
欧阳景轩坐在御书房内,御案上堆着的都是年间各个地方报上来的折子,这个时间,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皇上找不痛快。
小豆子将他手边的凉茶换成热的,见欧阳景轩半天都没有动过折子,方才问道:“爷儿,让何姑姑给您备些小点吧?”
欧阳景轩微微摇头,他不曾说话,一旁伺候的何沐箐自然也没有下去……只是,她静静的看着欧阳景轩,从送了苏玥回香兰园后,他便在御书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才沉思着什么。
今天一切在她看来,能让皇上去想的,大概也就是风玲珑了……她不如别人的视线一直放在苏玥身上,因为她离皇上近,皇上和苏玥的话虽然不至于全部听的真切,却也听的大概。照道理说,风玲珑离皇上的距离虽然近,可绝不可能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去,却偏偏在说道皇上临摹笔迹的时候,明显的风玲珑有着反应,而且是大反应……到最后甚至走神……这是为什么?
帝都,她以丹青出名,而皇上的真迹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她和苏颐是为数不多知道皇上会临摹笔迹的,甚至将他临摹她的笔迹放到一起,是真真让她分不清哪张是自己写的……曾经一度,她大为惊叹,毕竟男女的笔锋力度不同,光这一点,皇上就已经做到了无人能够比拟的境界。
何沐箐在哪里思绪翻转的想着之前的事情,欧阳景轩的脑子也没有听着……只是,他不敢深想。
噬心蛊虽然如今已经渡到苏玥身上,可一步相思在他体内,可风玲珑的情蛊相互排斥,他想的深,就会牵动一步相思,而与此同时,就算玲珑体内的情蛊本来安睡,也会被牵动……“小豆子,什么时辰了?”欧阳景轩淡淡开口。
小豆子看了看外面的天,又看了看一侧放着的沙漏,方才恭敬的回道:“爷儿,已经过了申时了。”
欧阳景轩没有应声,只是思忖着风玲珑为什么只是让医女看了看。从香兰园回来,他让小豆子去询问了太医院,说是她让医女每日过去一趟,医女回来也没有说她是什么难症,太医院的人见并不是什么大病,加上她也不曾传唤,也就不曾过去……他了解那人,因为了解,反而生了疑惑。
玲珑性子本不是如此清淡,之前是因为孤军奋战不得不为,如今是因为他的冷漠怕是已经伤了她的心……但是,那人心思虽然细腻,就算是小症,断然不会指定龚医女每日看诊,倒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想别人知道一样。
“给未央宫的汤膳每日还在送吗?”欧阳景轩看向小豆子问道。
“爷儿,还在送……之前福东海断了一阵子,是奴才盯着内务府送过去的……最近日子,还是让福东海盯着,应该是没有断的。”小豆子认真的说道。爷儿给梅主子的汤膳可是为了压制蛇毒的同时,压制蛊毒的,他和福东海哪敢怠慢?
“去传了龚医女过来见朕……”
小豆子看了眼欧阳景轩,眼中有了疑惑,却还是躬身应了,“喏。”
小豆子走后,欧阳景轩方才对何沐箐说道:“你也下去吧,等下朕去未央宫,你就不必跟着了。”
“是。”何沐箐应了。
欧阳景轩见她脸上多多少少闪过的一抹失落,轻叹一声说道:“箐儿,朕如今有难处,你也就担待点儿吧。”
何沐箐听了,心里暖和,也鼻子却酸了,“奴婢明白……”
“唉,要是每个人都和你一般明白,朕也就开心了。”欧阳景轩说的无奈,可却潜意识的将何沐箐夸奖成了识大体,体谅他的女子,这比许许多多的甜蜜话儿,都能让何沐箐心里开心。
欧阳景轩太过了解人性,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彻底的为他所有,他更是把握的分毫不差……而就是这样自负的人,偏偏遗漏了最想要把控的……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嫉妒,不让一个人完完全全的称心如意吧。
大约一炷香后,小豆子领了龚医女过来,这样的举动在宫里不免落了人话……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皇上对风玲珑已经彻底冷落的时候,却翻了她的牌子,甚至亲自了解风玲珑的病情,这让包括风玲珑之内,所有人都越发的困惑,觉得欧阳景轩的心太深,以至于谁也看不透。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龚医女跪伏到地上,恭敬的行礼。
欧阳景轩示意了下小豆子,小豆子了然的让御膳房内的奴才都退了出去,而他亲自关了门,在门口守着。
龚医女的心随着门被关上的那一声,猛然一颤,如果不是脸是俯着的,恐怕脸上的惊惧已经让欧阳景轩怀疑了……“起来吧……”
“谢皇上!”龚医女缓缓其实,但却始终垂着眸不敢去看欧阳景轩,一是礼节的问题,二是她也不敢看,生怕等下泄露了什么。
“朕听闻,这两天是你去给玲珑看诊的?!”
“回皇上,是奴婢!”
欧阳景轩手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折扇,顺势起身问道:“玲珑身体如何了?”
龚医女暗暗吞咽了下,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心里藏得秘密,还是因为欧阳景轩快要走到跟前而散发出来的迫力,声音不仅也打了颤儿的诺诺说道:“娘……娘娘只是……只是小……小感风……风寒……并……并无……并无大碍。”
欧阳景轩在龚医女面前站定,薄唇轻启,话淡然出口:“把头抬起来。”
龚医女心中大惊,“奴……奴婢不敢!”
“这是圣旨!”
龚医女暗暗咋舌,她虽然是女流之辈,可却也明白应承了的事情就要做到。何况她也是一名女子,看多了后宫娘娘们的苦楚,倒也希望梅贵妃能够顺利将龙嗣诞下。虽然她和梅贵妃接触不多,平日里多是宫中流言,可接触这几次,她却感觉到那女子身上的悲戚和无奈,还有那不争的淡然,心生了同情……自是更加的坚定了要为她收住秘密的决心。
但是,此刻皇上问及,她却不好不答……只是,她不知道皇上到底对梅贵妃噙了什么态度,而梅贵妃言语不明,却好似就算是皇上,也不一定想要那龙嗣。
龚医女一边快速的运转着思绪,一边缓缓抬头,当看到欧阳景轩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时,她反射性的又垂了眸……暗暗吞咽了下,不免心中也有了思量。
对于龚医女的行止,欧阳景轩倒是也不曾多疑什么,一个平日里难见圣颜的医女来说,不敢窥视也是情理之中,“告诉朕,玲珑到底如何了?”
“回……”龚医女暗暗咬牙,最后抱着必死的心忍下心中怯意,她想要说真话,可是,当梅贵妃那看她的一眼无奈和凄凉浮现在心头的时候,她却再也说不出真话,“回皇上,贵妃娘娘是真的小风寒,奴婢相信自己的医术。”
欧阳景轩狭长的凤眸轻眯了下,眸光更是变得深邃,只听他幽幽说道:“如果你的消息够灵通……应该也听闻朕懂医术,甚至不差!”
龚医女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差点儿腿一软的就要跪倒在地,如果不是硬撑着,恐怕已经真的站不稳了,“皇上如果不信,自然可以亲自为娘娘把脉的……”既然已经说了谎,她便只能继续。而且,她认为,凭借那淡雅的女子,她认为逃过皇上的探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就算有问题,此刻话已出口,她断然也没有再改口的机会……很多事情,决定了,就注定了不能后悔。
龚医女恢复了镇定,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突然找她来问梅贵妃的事情,但是,整个皇宫怕是真的能瞒过皇上想要知道的事情并不容易……如今也只能挨过一天是一天了。最多事后被发现,她便说娘娘甚至本就孱弱,加上月份小,她医术不够精湛,不曾探出便好。反正如今已经横竖这样,该不该隐瞒梅贵妃有孕一事,这欺君的罪名已经落下了……“龚医女,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欧阳景轩转身,背负着手缓缓说道,“什么事情当不当讲,或者是什么时机讲却也是练就了本事……不过,朕要提醒你的是,这天下你的主子只有一人,那便是朕。所谓是伴君如伴虎,朕固然不会昏庸到拿你们的性命当儿戏,却也容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存在……作为医女,你该如何便如何,真当那一天,你忘记了你的主子是谁……大概你的命,也就到了尽头了……”
龚医女一听,“噗通”跪倒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的说道:“奴婢不敢……皇恩浩荡,奴婢心念皇上,断然不会做出违背了圣意的事情。”但是,这个圣意是何,却不是她所能参透的。
欧阳景轩的视线落在御案后面的屏风上,那上面是一副双面绣,绣的的是如今西苍的大好江山。而那上面的字,是圣祖提上去的,通体大致阐述的便是勤政亲民。
可是,高处不胜寒……勤政亲民的好皇帝又如何,最终不过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和所爱的命运。父皇是,他亦是。
“退下吧!”欧阳景轩淡淡说道。
龚医女吞咽了下,应了声后退出了御书房,直到人已经走远,她恍然惊觉身上出了一层汗,一阵风吹过,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缓缓转身,看着那若隐若现被回廊和树木覆盖的御书房的位置,她不免心有余悸。
许是已经脱离了那骇然的压迫力,龚医女回太医院的脚步变的缓慢……其实,也不是她想慢,而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她整个身体有些虚脱,腿脚都是软的。
“医女请慢一步……”
突然,一侧传来娇柔温婉的声音,龚医女循着声看去,只见着绿色裙衫的何沐箐缓缓走了出来,“何姑姑不知有何事?”
何沐箐上前,脸上含笑的说道:“我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本想要去太医院寻了医女看看,却想不到在此遇到龚医女……如果龚医女不介意,可否给在下把下脉,观测一二?”
龚医女本来想要拒绝,可是却又想不出理由,到底何沐箐自身的身份在那里,何况平日里却也对大家照顾找到,并没有那身份下的盛气凌人,太医院上下,倒也对她颇为好感。
“好。”
何沐箐轻笑的道了谢,二人也没有去别的地方,正好附近有个小亭子,便在那里,龚医女给她把了脉……“何姑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时而的脉络有些浅薄……”龚医女收了手,看着何沐箐询问道,“何姑姑是不是最近晚上睡得不好?”
何沐箐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念家或者别的,总是睡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
“我给何姑姑开两服安神静心的药,回头何姑姑喝了便会有所改善……”龚医女看看左右,见何沐箐身边也没有个人,浅笑的说道,“等我回去开好了,遣人给何姑姑送过去好了。”
“反正此刻我无事,便和你一起去太医院吧。”说着,何沐箐也就起了身。
龚医女点点头,二人相携的去了太医院……
“医女方才是从御书房的方向来的吧?”何沐箐仿佛闲聊的问道。
“是的。”
何沐箐侧脸看向龚医女,“皇上可是有什么不适?”说着,她眉头轻颦,眼中有些担忧。
“那倒没有……”龚医女浅笑,“皇上自是寻了我过去问问梅贵妃的病症。”
“哦?”何沐箐微微放下了心后,却又拧了眉,“今日太后御花园内小宴,娘娘脸色微微不好,问及娘娘方才得知有感风寒……”她再次看向龚医女,“娘娘没有大碍吧?”
“没有,服了药后娘娘已经大好了……”龚医女依旧含笑的回答。
“唉……”何沐箐轻叹一声,“娘娘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身体便有些弱。尧乎尔虽然寒冷,却气候干燥,而帝都要湿润上许多……”仿佛忆起什么,她眸光落在前方变的深远,“初见娘娘的时候,在苏小姐的醉梦芳华上,娘娘被誉为戈壁明珠,却又那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听何沐箐如此说,又见她一脸的向往,龚医女不由得卸下了些许的心房,点头说道:“是啊,娘娘却是不同于她人,仿佛总有一股尧乎尔那宽广的豪气和心胸。”
“对,就是这样的……”何沐箐显然开心不少,就好似在夸奖她一般,“唉,那个时候就和羡慕娘娘,总觉得时间的铅华不曾沾染她分毫……只是可惜……深宫的四方城,到底困住了她。”她有些伤感,“娘娘午时只是说她小感风寒,可脸上却明显不好……本我也担忧,此刻听你说确实如此,倒也微微安心了些……”说着,她又看向龚医女。
龚医女也是轻叹一声,“其实娘娘不仅仅如此……”
“哦?”何沐箐心下一惊,停了脚步疑惑的看着龚医女,“可是娘娘身体还有什么大碍?”
龚医女见何沐箐问的认真,她回答的自然也认真,“娘娘身体内有儿时留下的蛇毒,身体极寒,这样的身子怕是……”她看看左右,仿佛脸上有着什么担忧,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样的甚至怕是想要怀有龙嗣就难了。”她轻叹一声,脸色凝重的抬了步子,仿佛很是同情的说道,“我开了药,怕是也不能抵御娘娘的体寒,何况娘娘如今郁结颇深……唉……”
何沐箐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方才在御书房听皇上问及小豆子汤膳的事情,又传了看诊的龚医女,思忖着必然是想要问问风玲珑的事情……想来,风玲珑侍寝过几夜却不曾有任何喜讯,皇上心里也存了疑惑。
如果真是这样……风玲珑这个人如今到是真不足虑了。
从太医院领了药物回了房舍,何沐箐叫来宫外的贴身侍婢,如今也随着她做了御前茶点房的宫女的阿暮,在她耳边浅语了几句后,就听阿暮说道:“小姐,奴婢已经着人弄了……无论是琴嫔还是苏嫔,绝对万无一失。”
何沐箐微微点头,“如今宫中看似平静,怕是有着风云要来……皇上心思太沉,我根本看不懂。但是,有一点,苏玥想要坐那中宫的位置是真……哼,不过是一个叛逆之女,也妄想那一剑能够得到圣恩一世……简直痴心妄想。”
阿暮说道:“小姐,她以为少了苏颐在前面挡着,又有太后撑腰……殊不知,皇上的宠爱最是伤人,照此以往下去,根本不用我们动手,只要利用得当,那些妃嫔自然都是小姐的手。”
何沐箐浅笑了下,只是,那笑容中透着一抹诡谲的戾气……她进宫选秀不是为了做欧阳景轩的贴身侍婢,而是为了母仪天下。不管是才情还是身份,这后宫女子,谁能和她比拟?
“想了办法将那舞姬的身份告知贵妃娘娘……”何沐箐收敛了心神,缓缓说道。
阿暮应了声,“现在就说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时机,可是……时间长了,人就会淡忘,恐怕反而起不到什么效果。”
“好!”阿暮眼中也闪过一抹利光,“这两天我会寻了机会……”
夕阳西斜,余晖仿佛不甘寂寞的大片大片的挥洒在红墙黄瓦上……风玲珑拿着书静静的坐在小榻上看着,窗户打开,夕阳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散落在她的身上,映照这她半张脸柔和而安详。
丫头将刚刚做好的糕点放到一旁,冬雪给风玲珑倒了刚刚煮好的香茗,“主子,歇会儿吧……别把眼睛看伤了。”
如今主子是有孕在身的人,虽然只有她们贴身的人知道,可也不能让主子和肚里的小皇子亏了去……何况主子体寒,稍有不慎都有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她们和主子都没有办法去承担这个意外。
风玲珑没有多少胃口,可也明白冬雪她们的心意,便也放了书籍,小吃了几口糕点……突然,外面传来三呼万岁的声音。风玲珑手中的筷箸微微滞了下,随即放下,暗暗轻叹一声下了小榻……适时,欧阳景轩带着小豆子已经跨入了门槛。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
欧阳景轩阔步上前,不知道是本能还是什么,他上前去扶风玲珑,可风玲珑还不曾被他碰到,便嘴里说着“谢皇上”的同时,人已经站了起来。
欧阳景轩眸光深邃的看着风玲珑,还僵在那里的手微微卷动了下,随即收回,人也顺势撩了衣袂,在小榻上坐下……风玲珑在他坐下后,人也到了小桌的另一边坐下,示意冬雪去沏茶的同时问道:“皇上是在这里用膳吗?”
“不行?”欧阳景轩偏头看向风玲珑,浅疑一声。
风玲珑面容平淡,一双星眸并不回避的看向欧阳景轩,嘴角微微勾了下缓缓说道:“天下之事怕是没有皇上不行之理……只是,之前小豆子派人来说,皇上今天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却并不成留话说,皇上今日再此用晚膳。”
“无妨……”欧阳景轩仿佛看不到风玲珑和他中间突然营造出的一抹距离,只是看向小豆子说道,“去让御膳房备膳……”他微微顿了下,“嗯,就照你梅主子的喜好备吧。”
“喏。”小豆子应了声,偷偷的瞄了眼依旧面容平静的风玲珑,心下哀叹一声,转身出了未央宫。如今的梅主子就好似初入王府的她一般,只是,那个时候的梅主子那双全然是话儿的星眸灼目的让人不敢细看,而如今平静如水的依旧让人不敢深看,只因为溢出太多的悲伤,却不如当初那般真的心静。
冬雪沏好茶后放到了欧阳景轩身边,他端起,拿着杯盖轻捋着上面的浮茶,浅啜了口后,方才问道:“医女可曾再来看看你这身子?”
“来过了……”风玲珑声音平静,“并无大碍。”
“朕看下。”欧阳景轩说着,就欲去拿风玲珑的手腕。
风玲珑却没有递给他,只是看着他说道:“身体无外乎就是因为蛇毒的缘故体寒……这些天早晚又有些寒意,臣妾初次在云苍城过冬,湿气近体也是常事……”她收回眸光,“皇上无需担忧。”
欧阳景轩眸光深邃的看着风玲珑,那视线更是锐利的成了精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想要看穿她的言语下真正的意思……可是,她太过平静,平静的仿佛心如止水般,已然所有的思绪都被锁在了她自己的世界里。
收回手,欧阳景轩倒也不勉强,只是悠悠问道:“你这是在怪朕?!”他是这样问的,自然也是明白玲珑是这样想的。
风玲珑却笑了,笑的悠然……她本就美丽,如今这样一笑,竟是透着微微的凄凉和落寞,仿佛遗失在人间的仙子,充满了无奈的茫然。
“臣妾谁也不怪……”风玲珑说这话的时候平静,可是,话尾落下的时候,却有着什么东西在心扉的位置翻江倒海起来,“世间万事,自有他的道理,强求到最后,不过是徒劳伤悲罢了。”暗暗忍下因为内心悲戚而演化成的刺痛,她紧紧咬了牙不曾再说话,只怕一开口,内腹翻涌上来的腥甜,会泄露了她所有的情绪。
“好一个不强求……”欧阳景轩猛然沉了脸,“朕心念你病情,过来看你,到是朕多此一举了。”
风玲珑苦涩一笑,不曾说话。
欧阳景轩见她倔强如此,气愤的猛然起了身,“玲珑,你又何必如此待朕?你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朕心目中的位置,也永远有那一席……你还想要什么,你说,朕给你……”
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甜腥,风玲珑也起了身,星眸茫然的摇摇头说道:“臣妾什么都不想要……如果皇上希望臣妾能和后宫那些女子一样,说些好听的话给皇上听,看来皇上是要失望了……其实,很多东西已经变了,不是吗?”她微微哀戚,嘴角却是嘲讽,“其实,在变的那一刻,便已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臣妾不会如夜麟国时,皇上亦是!”
欧阳景轩的心被风玲珑的话不停的剜割着,可脸上却表现出丝丝气愤……天下间还有什么听着所念之人的伤情言语更加能凿心裂肺?又有什么是所爱之人冷漠以对,她不得不如此保护自己的同时,心下生了痛?
一个有心将人逼走,希冀着他再也不来,不惦记着,便不会发现她身上的秘密。
一个有心将人逼得冷漠,明明想要留下,却不得不拂袖离去……“主子……”丫头的眼眶都红了,她看着无力的坐在小榻上的风玲珑,声音微微哽咽了的说道,“皇上难得来,您又何必将他气走?”
冬雪上前拽了下丫头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她看向面色上全然是悲伤的风玲珑,心下沉沉的一叹。如今主子身上有孕,皇上又是精通医术之人,想要探知主子的身体,怕是随时都能知道……主子如今不能冒这个险,只能和皇上拉开距离。
思及此,冬雪的悲伤比丫头都要浓郁上几分。
皇家到底有什么好?早知道这样,不如当初大家都在夜麟国好了,纵然是变相的人质,可也好过如今,至少大家开心,逍遥……夜影浮华,宫中处处点点灯光。
御膳房的膳食摆了未央宫一桌子,风玲珑看着那各色平日里自己爱吃的物什,除了苦涩别无其他。
拿起筷箸,吃着冬雪给她布的菜,入嘴的东西形同嚼蜡,丝毫没有滋味……可是,她却逼着自己在吃,如今就算不为了她自己,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
其实想想也是可笑,如今和那人已经形同陌路,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是,却偏偏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倒是有几分非要和那人有着牵扯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样吃了多久,就在气氛太过凝重悲伤下,风玲珑放下了筷箸,示意冬雪替她沐浴更衣,准备就寝……浮华一梦,终究抵不过世事难料。
与其在这里纠结,到不如入梦去寻了木儿聊天,总好过悲春伤秋下,落了个西风话悲凉。
“你们都下去吧……今儿个不用值夜了。”风玲珑上了床榻说道。
丫头为她盖好了被衾,撇嘴说道:“主子,您睡着了,奴婢也就去休息了……”说着,偏头看了眼还在收拾沐浴的东西的冬雪。
丫头为人单纯,她的话是真是假风玲珑一看便知,不由得浅笑一声,“我想静静,你们守在外面,我便静不了……”
丫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过来的冬雪拉了下,最终她忍了忍,有些不满的说道:“主子现在把什么都藏到心里……自己一个人静静,还不如大家热闹的抛却所有呢……”见风玲珑要说话,她急忙说道,“好了好了,奴婢不守夜就是。”
冬雪看着丫头暗暗轻叹一声,丫头虽然说话直,可是,却也说出了她想说的……二人转身,熄灭了烛火后,轻轻出了寝宫。但是,二人却都没有离开,最后在回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纷纷一脸的惆怅……没过一会儿,梅子过来,示意二人去安寝,今日她来守夜。冬雪和丫头倒也不曾推辞,二人忙碌了一晚上,到确实有些困乏。
“我寅时过来换你。”冬雪说了声后,便后丫头离开了。
外面一片安静,寝宫里也是半点儿声儿没有……风玲珑并没有丝毫的睡意,她看着幔帐的视线渐渐涣散开来……方才那人过来,思前想后,倒像是故意来给她做一场戏,仿佛想要安抚她,却又有些不耐烦。
辗转难眠,风玲珑被连日来所有的事情都弄得绞到了一起,本来等着那人过来,想要问问他临摹笔迹的事情,这倒好,什么还不曾说,她便忍不住的发了“火”。
月影西斜,垂柳随风轻动,一抹人影迅速的滑过侍卫的是身后,在侍卫以为只是一阵风拂过的同时,那人影已然点了坐在美人靠上的梅子的穴位,人闪身进了寝宫……而就在人进来的时候,风玲珑原本睁着的眼睛猛然间闭上……她凝神听着,轻的几乎没有了脚步声的步子离她越来越近,就在那人的脚步声上了脚踏的时候,她猛然睁开眼,什么都没有说的起身就出了招。
来人一袭黑衣,头脸更是被蒙在黑巾下,见风玲珑二话不说的就出了招,手腕轻翻的就挡了回去……而就在风玲珑另一只手袭来的时候,对方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风玲珑不知道来人是谁,见对方又行迹神秘诡异,另一只手反手回来,便和那人的手来回出招的战到了一处……就在数招过后……那人终究抵挡不住风玲珑的攻势,原本噙着她手腕的手只能被迫放开来回挡她。
又是数招,那人仿佛觉得无法站到上风,仿佛又怕引来外面的人,就在风玲珑一招袭来之时,那人借势向后退去,“贵妃娘娘好武功……领教了,告辞!”
话落,那人如同来的时候一般,走的也是干脆。
风玲珑凝了眉下了床榻,出了寝宫一看,四处竟是没有一个人惊觉有了人进来……她视线落在回廊上的美人靠,见梅子“睡”在那里,不由得颦蹙了秀眉。如果是冬雪或者丫头,寝宫内过了二十多招她们没有发觉,可梅子断然不会。
她心中担忧,上前一看,果然梅子被人点了穴位……同时,那夜探未央宫的人声音快速的掠过,直到龙阳宫停下,看到站在月影下的颀长身影时,那人上前单膝跪地……“可曾探出?”欧阳景轩背负着手,视线落在前方问着后面跪下的人。
那人眼中滑过一抹异样的情愫,顿了顿,方才说道:“回皇上,奴才不曾探出娘娘怀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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