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军不稳

    黄一鹤毕竟是老江湖了，对付赵集这样的小菜鸟还是有一套的。

    他从赵集身边逃跑后，便开始盘算自己的后路。白云观是他的大本营，可如今营盘被胡，王兄妹俩给霸占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有白云观的黄一鹤岂不是像丧家之犬？这真比死还难受。

    黄一鹤不禁感叹流年不利，今年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本以为宗门大考，可以像往年那样大捞一笔，结果主考天师脑子秀逗了，居然公开与考生对答，这还不被抓到把柄，被人往死里整了吧。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像徐修无那种人，都混得天师了，还脑子不清楚，被个小乞丐给坑惨了……

    黄一鹤想到这里，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心想，这白云观除了徐修无，胡王兄妹，不是还有孔三一，白无双嘛！这个世界不是哪一派能只手遮天的。我何不去投靠孔三一？看姓徐的，姓胡的，姓王的能拿我怎么样。

    于是他悄悄跑回了白云观，首先试着跟白无双联系。

    白无双正在处理生员游行示威问题，——实际上就是煽动学生闹事，为自己外甥在至尊崖活动制造舆论压力罢了。一个小道士过来告诉他，说黄知客有要事相商，地点约在后山挽风亭，时间是今天傍晚时分。

    在白无双的印象里，这黄一鹤还是相当不错的，说话和颜悦色，做事不争不抢，佛系得很。

    怎么会突然有要事跟自己商量？还约在后山荒凉的挽风亭，这是打算搞些不可告人之事的节奏啊。白无双捋着山羊胡子，竟颇有些小期待。

    日落西山头，人约黄昏后。趁着炎炎暑气消散之际，两位道长相约于挽风亭。

    “今日刮得是什么风，黄知客要跟白某人在这荒郊野外相见？”

    “鄙人与白高功共事多年，一直听说白高功在学问，做人方面的功力精深。只怪平时大家都忙，没机会与白高功切磋讨教，实在是有些遗憾。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约白高功过来也只是想表达鄙人的一点向学之心，还望白高功不要嫌弃鄙人愚钝。”

    黄一鹤说完便将一个宝匣递到白无双怀里。

    白无双心领神会，连连说道，“好说，好说，你我早就应该多交流嘛，不然各搞各的就没意思了嘛。”

    黄一鹤见对方收了礼，自然底气就足了，于是央求道，“听说白兄与孔天师交情非同一般，不知道可否帮兄弟我引荐？当然，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这个嘛，孔天师回至尊崖述职去了。”白无双开始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跟钱最亲，于是又爽快说道，“黄兄你放心，等孔天师回白云观，我第一个让他见你。”

    两人高高兴兴散了。

    白无双拿着宝匣，心满意足地回了白云观。黄一鹤拿了承诺却暂时不敢回白云观，害怕再被胡王兄妹绑架，于是先去玄武城中过几天潇洒日子。

    孔三一回到至尊崖，来到二十四福洞，与正在闭关的宗主龙彦真人详述调查组取得的进展。

    “经过调查组深入全面探查，一致认定导致此次生员闹事的根本原因是有人在考场公然舞弊。考场舞弊，影响恶劣，弊端重重，不仅有失公平，还导致宗门信誉扫地，基业不稳。弟子认为，为考生利益计，为宗门万世基业计，应当以雷霆手段从严，从重惩处相关人等，绝不姑息。”

    “听说此案牵涉到徐修无？”

    孔三一之所以绝口不提徐修无，是因为考虑到徐修无天师身份的敏感性，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宗主的决策。就算宗主识破了也无关紧要，因为做汇报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提，隐去一些信息本意只是帮助宗主提高决策效率。

    “确有此事。这里有相关人等的口供，都明确指向徐修无。另外，最近白云观内生员又开始聚集，可谓民意汹汹，他们高喊要严惩徐修无。”

    孔三一此时成竹在胸，有人指认，有舆情施加压力，就算宗主想保徐修无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既然你都调查清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孔三一志得意满离开了至尊崖。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无限光明的未来。当前四大天师中最年轻的一位，上得宗主器重，下又顺应民心，破获考场舞弊案……一种天命所归，舍我其谁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回到白云观后，孔三一所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免去徐修无天师一职，随即对徐修无展开调查。

    在白无双的幕后操控之下，生员们都表现得异常兴奋，争相歌颂孔三一的大功大德。孔三一不得不三令五申，禁止搞个人崇拜。

    等一切稍微缓和下来，白无双便见缝插针地替黄一鹤美言引荐，诸如黄一鹤知礼节，懂孝敬之类的。

    孔三一最近兴致不错，所以都依了大舅的，见见也没什么坏处。

    白无双于是安排二人在自家花厅相见。

    当日，黄一鹤自然礼貌周全，出手阔绰，把甥舅二人打理得明明白白，都夸他是好下属，好同事。

    就在三人酒酣饭饱之际，黄一鹤忍不住提到自己曾被胡王兄妹俩绑架，还当礼物送给赵集的糗事，痛哭流涕地向新靠山诉苦，希望新靠山能够震慑这些宵小之辈，还自己一个公道。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呀？”白无双醉醺醺地随口问道。

    “还不是胡王兄妹俩的馊主意，希望赵集那小子逼我向那些闹事生员说出实情，还徐修无一个公道呗。

    “为什么偏偏选择你，其他人就不能还徐修无公道？”孔三一接着他大舅的话问道。

    “二位有所不知，我是专门干这个的，那些生员都认识我，所以我的话自然最好使。”

    白无双好像突然明白了，“都说白云观里有个能拖关系的神秘人物，原来说的就是你。你倒跟我说说，你们这行是不是十分赚钱？”

    话说到这里，让政治嗅觉极为灵敏的孔三一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这黄一鹤可能是自己整场战役中唯一疏漏的一个关键点位。他上有宗主支持，下有操控的所谓民意造势，唯独这中军不稳，因为所谓的指认十分牵强。特别是假如对手把黄一鹤摆上这个位置时，他的中军便极度空虚，不堪一击。而中军溃败那就是满盘皆输了。

    孔三一这酒喝到最后越喝越凝重。为了不引起黄一鹤的警觉，他便借故将大舅拉了出来，两人私下一合计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除掉黄一鹤才能永绝后患。顺便可以制造黄一鹤是被徐修无底下人杀了的假象，进而彻底扳倒徐修无。

    可那黄一鹤是何许人也，孔三一的表情他早已读出三分。就在甥舅两个密谋时，他以找厕所为由，早就偷听到了二人的密谋。黄一鹤随即逃跑了。

    孔三一见事情败露，只呼不妙。他要求白双手务必取下黄一鹤的项上人头，绝不能让其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