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奸计李特败亡

    却说王豹被杀，洛阳城里的都为之鸣冤，然而与王豹同事的官僚，却胆战心惊。掾属张翰，当初齐王司马冏升任他做大司马东曹掾，今天看到王豹，不由得心惊胆战，忆古思今。便慨然自叹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

    张翰临别时不忘故友顾荣，对顾荣说：“天下纷纷，战乱未止，我本来就是个山野村夫，不求虚名于今日。兄台今天应当思虑日后呀？”

    顾荣拉着张翰的手，说道：“我也要和你一同去采南山蕨，饮三江水。”在洛阳做官的他们立马辞职回老家避难了。

    颍川处士庾衮，听说司马冏期年不朝，亦不禁唏嘘道：“晋室将从此衰微了。看来祸乱不远，我不便在此久居。”就带着老婆孩子逃入山林之中了。

    司马冏一直都不醒悟，且因河间王司马颙，前曾依附赵王司马伦，很不满意，并加以设防。司马颙的长史李含，曾做翊军校尉，与梁州刺史皇甫商有嫌隙，皇甫商现在又在司马冏做参谋。李含因此不安，司马冏的右司马赵骧，也和李含有积怨，李含怕被害，竟匹马出了洛阳，奔还关中。司马颙见李含回来，当然奇怪。李含诈称传达密诏，令司马颙诛杀司马冏，司马颙将信将疑，李含遂对司马颙说道：“成都王为皇室至亲，且有大功，今委政归藩，甚得众心。齐王司马冏现在专政，朝野侧目，为了天下安危，可檄长沙王司马乂讨齐王，齐王必诛长沙王，我得们就以这个为借口，讨伐齐王，这样就师出有名了。若除去了齐王，让成都王辅政，永安社稷，这不是一番大功劳吗？”这司马颙居然同意了，便上表陈情。

    司马颙既上表，即令李含为都督，屯兵阴盘，张方为前锋，进逼新安，距洛阳一百二十里，一面遣使者邀请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以及范阳王司马虓。司马虓是宣帝从孙，他的父亲是司马绥曾经封范阳王。司马绥死由司马虓袭封，拜安南将军，都督豫州军事，在许昌镇守。诸王接到司马颙的请求，都按兵不动，先看清局势。也是中立政策。

    那齐司马王冏得了司马颙的表，不免惊惶，忙召百官，商量对策。司马冏首先开口道：“当初是老夫，首先提议扫除朝廷乱贼的，天地可证。现在那个什么司马颙却又来讨伐我，各位有没有对策呢？”

    尚书令王戎应声道：“以公的伟业，原本可以名垂千古，可是现在赏罚不明所以司马颙才来讨伐你呀！公不如暂时告老还乡，以观后效，先把他的嘴堵住再说。”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也觉得王戎说的有理。

    忽有一人趋入，怒目厉声道：“当初司马伦听了孙秀的鬼话，篡夺帝位，才导致天下对其议论纷纷，然而却没人敢首先发难。然而我明公却是冒着箭雨，亲自冲锋陷阵，才有今日。论功行赏，未免有不周。三台采纳谏言不体恤王事，封赏还报迟延，责任不在明公之府。谗言叛逆，理当诛讨，假造伪书，让公免职回家。汉魏以来，王侯免职回家哪有能保全妻子儿女的呢？持这种议论的人可以斩首。”王戎闻言，大吃一惊，慌忙审视，乃是司马冏门下中郎将葛旟。百官震惧，无不失色改容，就这样会议就结束了。

    司马冏恐长沙王司马乂成内应，忙遣心腹将董艾，引兵袭击司马乂。然而司马乂却先下手为强了，率领左右百余人，直接杀入中宫，抓住惠帝做人质，号召卫士，去围攻大司马府。董艾带兵来的皇宫西边，司马乂又派宋洪等人放火焚烧宫观楼阁以及千秋门、神武门。

    司马冏让黄门令王湖偷出标有驺虞的旗帜，高声喊道：“长沙王假托诏命。”司马乂又宣称：“大司马谋反，帮助他的人诛灭五族。”

    这天晚上，城内大战，飞驰的箭像雨一样密集，火光连天。司马乂挟持晋惠帝到上东门。司马冏军队在攻打司马乂时，董艾不顾利害，望见天子的麾盖，竟令士兵猛射，以致于许多飞箭纷纷射到了晋惠帝的御座前。群臣忙于救火。死者一个压一个地躺着。

    连战三天，司马冏大败，大司马长史赵渊，活抓了司马冏请降，当由司马乂牵着司马冏上到大殿前，晋惠帝恻然怜悯，想让他活命。司马乂却是马上拔刀，当场就把司马冏给解决了。司马乂还将司马冏的党羽两千余人统统杀了，并且都被夷灭三族。司马冏的儿子淮陵王司马超、乐安王司马冰、济阳王司马英被囚禁在金墉。司马冏被暴尸于西明亭，三天而没有人敢收殓。司马冏从前的掾属荀闿等上表请求殡葬，得到允许。李含本想借司马冏的刀杀司马乂，然后让司马颙出义师杀了司马冏，可天不愿他得逞，现在却让司马乂杀了司马冏。李含又想办法去挑拨司马颙去杀司马乂了。

    长沙王司马乂虽然杀了司马冏，然而在朝廷里，事无巨细都要去邺城咨询大将军司马颖。司马颖以孙惠为参军，陆云为右司马。

    先不说晋廷内部，先说说这四川一带的巴氐李特。自从李特兄弟入了西蜀，益州刺史赵廞，见李特是个人才，作为自己的人质。李特总是恃强凌弱，劫掠当地居民，为蜀人患。成都内史耿滕，密奏晋廷，略言“流民剽悍，蜀民懦弱，喧宾夺主，一定会内乱的。刺史赵廞，不能控制，反倒袒护”云云。晋廷遂征还赵廞，用耿滕为益州刺史。

    待耿滕进入益州，赵廞就发兵去攻打耿滕，耿滕战死。又诱杀西夷校尉陈总，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建置僚属，改换所属的郡守县令，晋朝廷所任命的官员，没有敢不听从赵廞的。李特的弟弟李庠和兄弟以及妹夫李含、任回、上官惇、李攀、费佗、苻成、隗伯等人率领四千骑兵归附赵廞。赵廞任命李庠为威寇将军，封为阳泉亭侯，把他看作亲信心腹，让他募集六郡的强壮勇武的人，发展到一万余人，以截断北来的道路。

    长史杜淑、张粲劝说赵廞道：“将军刚刚起兵，就仓促派李庠在外掌握重兵。他不是我们的族类，一定不会和我们一条心，这是倒转长矛交给别人让他向我们攻击，应当尽快设法对付他。”李庠反倒劝说赵廞称帝，杜淑、张粲立马对赵廞说，李庠大逆不道，便把李庠与他的儿子侄子十余人一齐杀害。当时李特、李流都在外带兵，赵廞派人去安抚告慰他们说：“李庠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应判死罪。与你们兄弟不相干。”并任命李特、李流为督将。李特、李流怨恨赵廞，便带领兵马回到绵竹。

    那会牙门将许弇，想做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固执不许。许弇就杀了淑粲两人，淑粲左右又杀了许弇。三人皆赵廞心腹，同时毙命，赵廞如失左右手，不得已就派长史费远，蜀郡太守李苾，督护常俊，率领万余人，去戍守绵竹附近的石亭。李特欲为弟报仇，潜募徒众，得七千余人，夜袭费远等军营。费远逃回了。

    李特乘胜进攻，日夜不休。赵廞孤立无助，只好带了妻子儿女，混出城门，驾着扁舟，走向广都。手下亲丁数名，见赵廞失势，就杀了赵廞，把他的头送给李特。

    于是李特遣使入洛阳，表陈赵廞的罪，伫待朝命。

    以前梁州刺史罗尚，说赵廞非雄才，不久必毙命。朝廷就以为罗尚有能力，即授罗尚平西将军，领益州刺史。罗尚率领牙门将王敦，广汉太守辛冉，及新任蜀郡太守徐俭等入蜀地。

    李特听说罗尚来了，很害怕。就派他弟弟李骧去迎接，拿着很多奇珍异宝去贿赂罗尚。罗尚大喜。就任命李骧为骑督，李特与弟李流就为罗尚接风。王敦、辛冉对罗尚说道：“李特这些人都是土匪，不可信，现在正好趁他们不备，统统杀了，以绝后患。”罗尚不答应。并且厚待李特、李流，更保举李特为宣威将军，李流为奋武将军。

    恰好这时秦雍二州，接朝廷旨意，让流民回原籍。又让御史冯该去督促，流民大多不愿意。李特的大哥李辅对李特说，现在中原刚刚大乱，不应该让流民回原籍。李特于是就去贿赂罗尚以及冯该，请暂缓流民归期。两人得了贿赂，许令宽限半年。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流民多是佣工，没有路费，就乞求李特再缓一下时间。李又去找罗尚延期。罗尚觉得可以，但是这广汉太守辛冉，却断然不从。这其中有一段隐情，乃是辛冉暗中舞弊，只手瞒天。当李特李流二人受官时，诏书迭下，令辛冉等调查流民是不是和李特等一同讨伐赵廞，辛冉未照办，且欲杀流民首领，劫取资财。流民都怨恨辛冉，就一同去找李特。李特欲收结民心，便在绵竹设置大营，安处流民，并告诉辛冉，请他想办法安置流民。辛冉勃然大怒，索性悬赏通衢，募李特兄弟头颅。

    李特听说辛冉要自己的头，就去令揭榜，令其弟李骧在榜文添写数语，写道能斩送流民首级，每一个头赏布百匹，于是流民愤怒，都投奔李特的营地了，十来日就聚集了二万余人。

    辛冉就派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率步骑三万人，夜袭李特营地。罗尚亦遣督护田佐支援辛冉。李特把部众为二个营，自己在东营，李流居西营，严阵以待。

    曾元、张显、田佐等，到了李特营前，看见营中灯火无光，又没声响，以为未曾防备，就放胆直入。不料号炮一声，伏兵四出，李特自营内杀出，李流从营外杀入，一阵乱剁，把曾元、张显、田佐三人，一股脑儿了结性命，余众多死，逃脱的不过数千人。流民喜跃异常，共推李特为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李流为镇东大将军，兼号东督护。李辅与李骧也为将军。

    马上又掉过头来进攻辛冉。辛冉督兵出战，屡战屡败，就逃到了德阳。李特入据广汉，令李超为太守，再率众攻打成都。沿途晓示蜀民，和他们约法三章。罗尚出兵攻打李特，统统被击退，不得已在城外筑垒，连营自固，一面贻书梁州，及南夷校尉等处，乞请援兵。

    河间王司马颙，得到成都被困的消息，乃遣衙博带领兵士去增援成都。朝廷也派张微为广汉太守，进军德阳，罗尚又遣督护张龟，从繁城出发。三路人马，遥相呼应，为夹攻计。李特派次子李荡引兵袭击衙博，自己率部众先去打张龟，在至德阳堵住张微。衙博引兵至梓潼，列营阳沔，李荡突然杀出，衙博仓猝出战，结果大败，只能退保葭萌。梓潼太守张演，弃城逃跑了。巴西丞毛植投降了李荡。李荡再攻衙博，博又跑了，手下的兵纷纷去投降李荡。李荡向李特报捷，李特遂自称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军事。改年号建初，发兵攻打张微。张微依高据险，与特相持，连日不决。等到李特的部众松懈，张微出其不意的突入李特军营。李特抵挡不住，且战且走，几至全军覆没。忽见一少年将军，身穿重铠，手持长矛，大呼直前，让过李特，竟向张微军中杀入，左挑右拨，无人敢挡，接连刺死数十人，方将张微军杀退。李特瞧将过去，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次子李荡，不由得喜出望外，又调过头去追张微军。张微见李特追至，严阵以待，不料李荡余勇可鼓，仗着一杆蛇矛，冲锋陷阵，杀的张微军人仰马翻。张微军胆怯，不敢与斗，张微只得逃回德阳。李特打了胜仗，就想回去好好的犒劳一番，但是李荡进言道：“张微已败，士卒伤残，现在我们应该一鼓作气，穷追猛打，若失此机会，待张微缓过来，恐怕就很难了。”李特于是令李荡进围德阳。张微一听，就逃跑了，李荡穷追不舍，竟将张微刺于马下，并生擒张微的儿子张存，凯旋归来。李特遣部将骞硕为德阳太守，打算再攻成都。

    忽闻河间王司马颙，又派梁州刺史许雄，率兵前来。许雄军一到，便杀了过去。雄军远来兵乏马困，战不数合，就败下阵来跑回了梁州。李特于是移兵西进，攻打罗尚。罗尚自李特向东去后，就在郫水岸上加强了防御。仍然分驻毗桥，因此不敢远出。但是分兵去骚扰李骧军营。李骧三战两胜，就与李流并力回攻罗尚，又大破罗尚军。这时李特又来到，击退了郫水军队，与李流李骧会合，直逼城下，声震山谷，直得罗尚叫苦不迭，寝食难安。成都有内外两个城墙，内城叫做太城，外城叫做少城，蜀郡太守徐俭，见李特势强，竟将少城给了李特，罗尚只能孤守太城，越觉汹惧，不得已向李特求和。

    是时，蜀地人民都很害怕，皆结坞自保，李特遣人去安抚，众皆听命。李特申行禁令，不准侵掠，部下流民纷纷赶来，免不得人多粮少，乃分遣流民，自向诸坞就食。李流对李特说道：“诸坞的人刚刚归附，人心未定，应该让有钱人家的子弟，入城做人质，方保无虞。”

    李特怒答道：“大事已定，应该安定民心，怎能疑神疑鬼，要是因此叛离了呢？”

    这时朝廷又派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带领水军三万人，增援成都。宗岱令孙阜为前锋，进逼德阳。李特派遣李荡等往抵御孙阜军，一战失利，入守德阳。益州从事任睿，向罗尚献议道：“李特的部队懒散，没有防备。不如秘密的诸坞的里人联结，约好时期，内外夹击，定可破贼。”罗尚于是让任睿晚上出城去密告诸坞人民。诸坞的人民听说朝廷大军来了，就答应了，并约好了时间。任睿回城把这事汇报给罗尚，又自请前往李特营诈降。罗尚依了任睿的计谋，任睿就出城去投降了李特。李特问及城中虚实，任睿答道：“粮食快吃完了，城池很快就要被攻破了，我不想死，所以来投降了。”李特信为真言，把任睿留在了身边。任睿在李特营呆了两日，对李特军营的情况了解一遍，就向李特请了假，李特没有怀疑，任由他自去。任睿回到了内城，部署兵马，如期出发，直逼李特军营。诸坞的人民也如约响应，内外夹击，杀得李特军队走投无路，东倒西歪。任睿领着精兵，冲到李特面前，李特见任睿到来，还以为是援兵他，还举手相迎，不料任睿上来就一刀劈在他脸上，立即送命，倒毙马下。李辅急上前相救，又被任睿顺手杀死。唯李流、李骧、李荡，及李特的小儿子李雄，领着家属及残兵败将，拼命杀出，逃到赤祖去了。罗尚出城安民，把李特、李辅尸身，一并焚烧，并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