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杨骏遭灭门
却说杨骏见武帝已死，就入居太极殿，主持国政，让太子司马衷即位，颁布诏书大赦天下，改太熙元年为永熙元年。尊皇后杨氏为皇太后，立贾妃南风为皇后。出葬的时候，杨骏带领着虎贲百人，环卫在殿门周围，一面促促汝南王司马亮马上离开洛阳。司马亮不敢去出殡，只是在大司马门外，北向嚎啕大哭。杨骏怕司马亮有企图，就向杨太后，诬告司马亮谋反，就让司马衷下令出兵捉拿司马亮。幸亏司空石鉴，从中劝阻，不致使事情发生变故。司马亮已经微听到点风声，就和廷尉何勖商量，说道：“现在我在这里太危险了，那个杨骏随时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何勖笑说道：“现在朝野皆唯公是从，公不去抓别人，却怕别人抓吗？”
司马亮素来胆小，惭愧的说道：“这里是他杨骏的地盘，我能怎样？不行我要先回去避一避。”
于是司马亮夤夜离开了洛阳，驰赴许昌。杨骏的弟弟杨济和杨骏的外甥李斌，都劝杨骏留下司马亮，杨骏没答应。杨济对尚书左丞傅咸道：“家兄若召还大司马，让大司马主持朝政，自己急流勇退，我们杨家或许可以保全。”
傅咸答道：“即使召回了大司马，共同辅佐朝政，使天下太平，又如何避祸呢？况且这宗室外戚，就像唇齿，唇亡齿寒，恐非吉兆。”
杨济听后有点害怕说道：“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
傅咸答道：“不如你现在就去劝劝杨骏，让他收敛一点，别太露锋芒。若是他不听，日后要是追责，刑罚应该也会轻一点。再不行也可以直接逃跑避难。”杨济点点头。
杨济又去问了侍中石崇，石崇回答的和傅咸说的一样。杨济于是托石崇去劝谏杨骏，杨骏现在正是得志的时候，这些话当然就听不进去了！现在宫廷内外，没有人敢跟杨骏相抗衡的。杨骏此时那是作威作福，任意横行。
杨骏知道自己平时没什么威望，怕人议论，因此想大加封官爵，笼络人心。左军将军傅祗，向杨骏说道：“从古以来，没有在帝王刚死的时候，臣下却在讨论加官进爵的，还请三思！”
杨骏一脸不屑的说道：“傅大人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加官才这么说的吧？”
傳咸说道：“简直是竖子不可教！”于是拂袖而去。
杨骏洋洋自得的说道：“老不死的东西，还想来教育我，我呸！”于是逼司马衷下诏，凡是中外群臣，皆增爵位一等，预丧各官，得增爵位二等，二千石以上，统统封关内侯。散骑侍郎何攀，上奏道：“这赏赐，超过了开国功臣和平吴诸将帅，他日将如何是好？请收回成命！”没有回复。不久又下诏，授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辅佐朝政，百官都要听自己的。尚书左丞傅咸，入朝语骏道：“现在圣上想把政事交给你，让他守丧自居，这是谦让。然而天下人却认为你不合适。这原因是，天子若是听命太宰，就怕你一手遮天。以前周公都不能避免毁谤。你是什么东西呀！”
杨骏忿然，脸色大变，说道：“老东西，你是不是不想在朝堂里呆了，你要是不想干，你的这个位置我找人替你干。”
傅咸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走了。杨骏恨傅咸多嘴，就把他贬到外地去了！
话说这晋主司马衷继位以后，蠢顽如故，外事都委托杨骏，内政全给贾南风，自己就像木偶一样，毫无帝王气质。
杨骏虽然独揽朝政，却也害怕贾南风阴险狡诈，时时防备。（这贾南风母女可也是厉害，生生把当时两大权臣弄得死去活来！也算是虎母无犬女了！）特令外甥段广为散骑常侍，执掌机密，私党张劭为中护军，统领禁军，所有命令，先请示惠帝，再告诉白杨太后，才可以颁行，其实统统都是杨骏一人主裁，告诉太后和皇帝不过是走个过场。朝廷上下官员，由于杨骏的独断独行，专制独裁，基本不敢吭声。少府蒯钦，是杨骏姑姑的儿子，常常进谏规劝，杨骏嫌他烦就让他滚犊子去了。不少人都怕蒯钦引火上身，蒯钦慨然说道：“杨骏虽然无能，但是他知道对没有大罪的人，不能随便杀害。我说的话他不听，没关系，日后若是他获了大罪，我家应该可以避免大祸了！”
不久杨骏选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王彰逃避不接受，有人问王彰为什么，王彰答道：“古往今来，一家出两个太后的，很少不灭亡的。看看那个杨骏，天天和一般歪瓜裂枣的人在一起，专权跋扈，以后只怕性命不保。我哪怕航海去塞外，远避千里，都怕这祸引到我身上，怎能自投罗网呢？况且武帝没选好继承人，这司马衷只怕难堪大用，很快天下就要大乱了，你们就看着把，别去想什么功名？到时连命都没了。”说完，友人都佩服王彰。
当初侍中和峤，曾经启奏武帝，说：“太子朴实，颇有古风，但乱世多伪诈，质朴像太子这样的，恐怕不能继承陛下家业。”武帝默然。
等和峤和荀勖一同入侍武帝时，武帝对他们说道：“太子今日，有不少长进，卿等可以去一探虚实。”
和峤与荀勖就奉旨前往查验，过了会就来复命，荀勖满口奉承 ，单独和峤却直说道：“太子和以前一样。”武帝脸一下就变了，拂袖而去。这话传到了入贾南风耳中，未免记在心里，隐含恨意。
等到惠帝继位，过了半年，立广陵王司马遹为太子，进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子太傅，卫将军杨济为太子太保，任少师裴楷，张华为少傅，和峤任少保，六人与司马遹一同入宫，拜见贾后，贾后看见和峤在座，想起了旧事，这脸一会青一会黑的，不由的露出愤怒的面容。和峤神色却不变，当做没看见，拜见太子完毕后，贾后就进了卧室。过了会惠帝出来就问和峤，说道：“爱卿以前说我难堪大用，今天你觉得怎么样？”
和峤从容答道：“臣以前是和先帝说过，若是臣说错了，那便是国家的福气。”惠帝被和峤这么一说，反弄得哑口无言。说完，和峤与众大臣徐徐引退，太子司马遹也回东宫了。
这贾后生性阴险，素来是个不安本分的泼妇，此时统领六宫，内权在手，又想干预外政，可是这上有太后，下又有杨骏，每事受他们牵掣，不能为所欲为，因此积怨成仇，恨不得速速除去二人。再加上武帝在的时候，杨太后暗地里为她调停，明着却训诫于自己，贾后不知太后暗地里维护他，一直以为太后是在拨弄是非，所以处心积虑，图谋报复。自从统领中宫后，天天想着报仇雪恨，可巧这时，殿中中郎孟观、李肇，为杨骏所憎恨，常常被杨骏痛骂，平时对杨骏恨的咬牙切齿。因而贾南风就收买他们作为耳目，为自己效劳，就随便编了些罪名，说杨骏危害国家社稷，应当除掉。负责联络皇后的叫做董猛，是东宫的太监，贾后心腹，专门负责联络李肇，密谋除掉杨骏，和废掉太后。又下令李肇前往唆使汝南王司马亮，让司马亮入朝廷清君侧，司马亮却害怕不敢答应，李肇因而把这事转告给楚王司马玮。司马玮少年气盛，性格又狠毒，便满口应允，上表请求入朝。杨骏本就怕司马玮，曾经想征召司马玮，但是因为司马玮勇悍难以控制，因而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听说他自请入朝，喜出望外，因此就让惠帝下诏请司马玮入朝。
这时刚好是春天，春光和煦，最便行人。司马玮与淮南王司马允，一同入朝，贾后听说司马玮已经来了，就立刻行动。叮嘱孟观、李肇，等晚上去禀报惠帝，就说杨骏谋反了。惠帝哪里分的清真假，也就随了贾南风他们的意，令杨骏以列侯的身份呆在家里。孟观与李肇认为还不行，就请发兵讨伐杨骏。惠帝又命东安公司马繇，率领宫中兵四百人，去围住杨骏的家。楚王司马玮也带领亲随士兵，驻扎司马门，而且令淮南相刘颁为三公尚书，入卫皇宫宫殿里。
散骑常侍段广听说有人搞政变，马上去见皇帝，跪伏在座前，一边泣一边说道：“杨骏受先帝皇恩，忠心耿耿辅政，而且年老无子，怎么会造反呢？希望陛下细细探查情况！”惠帝不答。（段广难道不知他这是在对牛掸琴？）段广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立刻走了，并去报知杨骏。
杨骏已得知内变的恶耗，慌忙召众官商议，主簿朱振献议道：“今晚的政变，一定是那些个太监怂恿贾南风干的，这对杨公不利呀！杨公现在应该马上派兵，去火烧云龙门，让他们把主谋交出来。同时带领东宫以及外营兵，带着皇太子一同入宫作为人质，胁迫那些奸贼，只有将贼首砍了，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杀了！”
杨骏一向刚愎自用，依然犹豫不决。却吞吞吐吐的说道且：“云龙门是魏明帝建造的，工程很大，怎么能烧了呢？”
侍中傅祇，见杨骏没救了，料知他今晚必死，便起身对杨骏道：“我去宫里看看情况。”又掉头对同僚们说道：“宫里不能没有人，光在这里商量也没用。”
大家听了，明白了就都起身纷纷的走了。单独尚书武茂，还坐在那里，傅祗睁大眼睛对他说道：“你难道不是朝中大臣吗？今晚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皇上在哪里，怎么还坐在这里。”
武茂突然惊起，和大家一起走了。杨骏同党左军将军刘豫，在万春门布置了军队，遇到右军将军裴頠，问他太傅在哪里，裴頠随口说道：“我曾在西掖门遇到太傅，见他乘着车，带了两个人，向西出走了。”刘豫惊诧的说道：“我将去哪里呀？”答道：“可以去廷尉那里说说自己的罪状。”刘豫匆匆忙忙的就走了！裴頠就接代了刘豫，代领左军将军，扼守万春门。
贾后怕太后救她爹，作为内应，就派心腹秘密的去监守，果然得到了太后帛书，从宫中射出到城外，上面写着“救太傅者有赏”六字。贾后因此扬言：“太后与杨骏一同谋反，大家不要盲目跟从！”
东安公司马繇，已经率殿中兵围住，并放火烧杨骏的家，又令弓弩手往杨骏家里射箭。杨骏和家里的人，都出不去。司马繇麾众一拥而入，四面搜捕，见人就抓，抓了不下百余人，唯独不见杨骏。再往马厩中搜查，发现有人蜷伏在马厩角落，士兵们就用戟直接刺进去，只听得几声惨嚎，已是溅血成红，死于非命。兵士把尸体拖出来让大家认一认，这正是前日嚣张跋扈的杨太傅。孟观、李肇，又分别抓了杨珧、杨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以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骏，东夷校尉文鸯等，都一同拉倒菜市口砍了头，并且灭了他们的三族，死了几千人。杨珧临刑时，呼东安公司马繇，憘声与语道：“我有武帝的免死诏书，不信可以问张华。”司马繇当听不见，催促行刑，杨珧尚号叫不止，只听咔嚓一声，脑袋就掉下来了。
当初汲郡（今河南卫辉市）有一个高人叫孙登。夏天的时候编草为衣服，冬天就用毛发做衣服。喜欢读《易经》，擅长弹琴，看到人就笑。杨骏在的时候听说了孙登的名声，就派人去招募他。孙登不肯应聘，不久却自己来到了杨骏的府邸，杨骏给他金帛，他不要，又改给布被，孙登拿着被子就往门外走了，只见孙登随手就对被子乱劈，大呼道：“砍砍砍，刺刺刺。”直到这被子被弄碎，孙登又瘫倒在路边，像一个死人一样。杨骏家的下人都以为孙登是个疯子，杨骏赶忙出来看，孙登却不见了！不久在温县又有一个狂徒，在集市上天天喊：“光光文长，大戟为墙，毒药虽行，戟还自伤。”当时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等杨骏被杀才知道这狂徒是个高人。杨骏被杀，他的尸体却没人敢收，唯有太傅舍人阎纂，不忘旧主，挺身而出，替他收了尸体，却也没被杀。这天负责刑赏的是东安公司马繇。司马繇是琅琊王司马伷第三子，司马伷平吴后，不久就死了。长子司马觐承袭父爵，也没活多少年。司马觐的儿子司马睿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就是将来的东晋元帝。司马繇得受封东安公，曾官散骑常侍，此次应诏除掉杨骏，威振内外，太子太傅王戎跟他说道：“大事已成，此后应当杜绝有人专权，以免重蹈覆辙。”司马繇不认为这样。
第二天又大赦天下，贾后矫召，派后将军荀悝，把杨太后抓到了永宁宫。暗中又唆使群臣，弹劾太后。群臣纷纷趋炎附势，不敢逆命，因此联名上奏道：皇太后阴险狡猾图谋不轨，用飞箭传书，企图招募死士，颠覆社稷。现在把太后罪状公告天下。
当下有人答复，说是：“事关重大，应当慢慢讨论。”
有司又上奏，大概是说：“逆贼杨骏，被陛下委以重任，却图谋不轨，四处结党营私，而皇太后又和杨骏内外勾结。这母鸡打鸣，有悖常理。”只有太子少傅张华，敷奏上去，略说：“太后和她爹一同作恶，有悖母仪，应该像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的故事一样，留着武帝皇后的封号，离开宫殿，这样有始有终。”此说已是很牵强。这是下邳王司马晃串同左仆射荀恺等，定要贬太后的尊号，废锢金墉城。再加上各王公大臣，接连奏请，事情就这样办了。杨太后被贬为庶人，囚禁在金墉城中。谁知贾南风心如蛇蝎，已把皇太后废去，还想把太后母亲庞氏杀了。一不做，二不休，又唆使狐群狗党，狂吠朝堂，援引“大义灭亲”四个字，作为铁证，可怜白发苍苍的庞太君，竟被枭首宫门。
不久就征召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瓘并录尚书事，任命秦王司马柬为大将军，东平王司马楙为抚军大将军，司马楙是司马孚庶孙。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下邳王司马晃为尚书令，东安公司马繇为尚书左仆射，晋爵为王，加封董猛为武安侯，孟观、李肇等，都有封爵。
汝南王司马亮入朝辅政，又追论诛杨骏功劳，又大肆封赏，有千余人得到了赏赐。御史中丞傅咸连续上了两道奏本，劝谏司马亮，第一是不要随便封赏，第二是劝司马亮让权，司马亮都听不进，渐渐的又开始专制起来。杀了个杨骏又来一个杨骏。贾后的族兄贾模，从舅郭彰，以及贾充孙子贾谧，都得到了殊荣宠信，盘踞朝纲。楚王司马玮和东安公司马繇，也乘势干政。宗室与外戚，双方对峙，把这晋国首都变成了名利的战场，也是屠宰场。司马繇看贾后残暴彪悍，害怕有一天害及己身，因此和同党密谋，设法废去贾南风。但是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却被自己的同胞兄弟，排挤出去了。原来司马繇的二哥司马淡，曾经也受封东武公，一向和司马繇不和，屡次到太宰司马亮处进谗言，说他横行霸道，想要取代司马亮。司马亮信为真，就罢免了司马繇的官。
司马繇和东平王司马楙，常有往来，现在丢了官很生气，就与司马楙谈论这事，这里有诋毁司马亮的话，又被司马亮知道了，又把司马楙赶出了洛阳，并且贬司马繇去了带方（在今天朝鲜境内）。这样，贾谧、郭彰，权势更盛，眼看宗室日日衰弱，外戚却日日强盛。这个贾谧却是骄奢淫逸，住着豪华的房子，房子里都是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歌僮舞女夜夜笙歌，却喜欢读书，经常筵席宾客，这海内豪侠、文士纷纷前来趋炎附势。其中郭彰太原人，石崇渤海人。欧阳建渤海人。潘岳荥阳人。陆机和陆云吴人，缪征兰陵人。杜斌京兆人。挚虞京兆人。诸葛诠琅琊人。王粹弘农人。杜育襄城人。邹捷南阳人。左思齐人，崔基清河人。刘瑰沛人。和郁汝南人，周恢汝南人。牵秀安平人。陈眕颍川人。许猛高阳人。刘讷彭城人。刘舆和刘琨中山人，这二十四人不是有钱人，就是有权势的人，他们结为知己，称为二十四友。尤其是石崇和潘岳最能亲近贾谧。每当贾谧以及广城君出门，若是在路上碰到，他们这些人都会恭恭敬敬的望着这两人拜别。
（这司马亮和曹爽、杨骏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