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似乎哭过一般，楚楚可怜
复选开始，秀女们根据家世，五人为一排，面见皇帝和太后。此时大家都极为紧张，毕竟是关乎一生的大事。
若是能一举选中，则光宗耀祖。若是选不中，但被指给王公贵族为妻，也足以光耀门楣。但若是殿前失仪，轻则永不能嫁人，一辈子守活寡；重则牵连父兄，家族蒙羞，族中女子也跟着抬不起头。
此时，一个瘦弱的少女，正在喝茶。另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路过，无意撞翻了茶水，瞬间那锦衣少女的衣服上，被溅了几滴茶水。
那锦衣少女勃然大怒，再看看那瘦弱少女，皮肤白净，眼神楚楚可怜，穿着几年前过时的衣服，还插着两支素银簪子，颇有些轻视她，便怒道：“你是哪家的秀女？”
瘦弱少女见状，支支吾吾答道：“家父，家父松阳县丞安比槐，无意冲撞姐姐，妹妹给姐姐赔不是了。”
那锦衣少女哈哈大笑，道：“穷乡僻壤，也敢来选秀？怕是要把人丢在宫里！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要怎么办？”
瘦弱少女眼睛微红，怯懦道：“姐姐，要怎么赔偿，陵容都赔给姐姐便是。”
沈眉庄微微皱眉，她认得那锦衣少女是包衣佐领夏威之女夏冬春，平日里是嚣张跋扈惯了的。
夏冬春不屑道：“就你这穷酸样，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不够我一件首饰，你怎么赔偿我？不如你就当场下跪，我就免了你这穷鬼的赔偿，如何？”
众人眼见安陵容受辱，却无人上前阻拦。这夏冬春出身高贵，她父亲是包衣佐领，虽然只是从四品，但和皇室关系亲近，倒是许多人比不了的。
安陵容眼泪在眼中打转，嗫嚅道：“求姐姐，放过妹妹这一次。妹妹给姐姐行礼了。”说罢深深弯下腰去，一滴泪珠坠落在尘埃里。
她懦弱的性格反而让夏冬春更加嚣张。夏冬春觉得自己长相美丽，又出身不凡，定然会入选。不如就在此时，借安陵容立威，也不敢让其他人小看了自己。
夏冬春怒道：“我要的是你跪下磕头！你这样行礼算什么？”
安陵容在人群中顿时手足无措。夏冬春也继续不依不饶。
此时，富察佩筠神色不耐，她自幼出身高贵，自然看不上这等贫贱之人，看向安陵容，冷笑道：“让你跪就跪吧，磨磨蹭蹭。反正你也不会入选，不如跪完之后就回家去吧。”
众人一见，富察佩筠这样命令，自然也随声附和。
夏冬春见富察家的大小姐也帮着自己，不由得得意起来，想多在人群中露脸。她父亲虽然是包衣佐领，皇帝的家奴，但也是武官出身，她平素打人骂人惯了的。当即就上前，直接给了安陵容几巴掌。
安陵容遭此大辱，十分震惊。她泪水盈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只能立在原地。
“本小姐打你就打你了，谁让你不长眼睛”，夏冬春说完，得意地看向安陵容。众秀女也只管看笑话，只有眉庄不忍，却也不愿惹是生非。
“好了好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赶紧收拾了站好，嬷嬷马上就来了”，人群中有人和夏冬春交好，看见嬷嬷和太监走来，就赶紧出言提醒。
第一排的少女被带了进去。皇帝也知道为首的少女，来自大族富察氏。那少女衣着锦绣，看着是费了一番功夫，头上四支金凤镂花长簪分置左右，略显张扬俗气。只是少女的容貌美丽，倒也心生喜欢。
“富察佩筠，留牌子，赐香囊。”为首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富察佩筠心中狂喜。她心中暗道：“额娘说，我是富察家嫡女，一定要被选中，得到恩宠，以后要出人头地，为家族带来荣耀。如今，佩酝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几人，姿色也算上乘，只是皇帝久见美人。他日日所见，是华贵妃、端妃等绝色佳人，就连齐妃、敬妃也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对比之下，这些少女就显得不够美了。
“都是俗物！”皇帝不耐地对太后说道。他有些气恼，怎么就送上这些货色？
“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八”，还未等太监念完，皇帝太后眼睛一亮。
眼前的少女，端庄大方，气质沉稳，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穿着玫瑰紫菊纹上衣，织金月白裙，头上还点缀着翡翠镂空珠钗，虽然华丽却不见一丝俗气，反而更显得雍容典雅。
皇上不由得心花怒放。
“可曾念过什么书？”皇帝期待，若是她再通诗书，那就甚是合意。
“回皇上的话，臣女只读了女则、女训。”眉庄谨记母亲的教诲，女子不能锋芒外露，读书多了反而不好。
“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好！”太后见眉庄不卑不亢，心中也有几分喜欢。
眉庄毫无意外地入选，她心中虽然早已经知道，却也颇为欢喜。
等又过了一批又一批，皇帝也逐渐厌烦起来。看了沈眉庄之后，他怦然心动，对这些女人毫无兴趣，只想让那女子早日入宫，第一个就要临幸她！
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以及要恩泽众臣，所以又随手指了几个。
又看了几批人，姿色和家世也逐渐差了不少，皇帝和太后已经颇为倦怠。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皇帝定睛看去，只见那女子面容清秀，身材极为纤细。纤长的睫毛有些湿润，似乎哭过一般，楚楚可怜，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般。
那素白的脸上还有一抹红晕，更显得少女无辜。
他突然心中一紧。
松阳县丞，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这女子神态可怜，想必一路过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顿时想到了年少的自己，也是这般可怜。养母对他要求严苛，亲生母亲对他视而不见，父皇对他更是恶语相向，直言他比不上其他的兄弟。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也这样哭过。
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九五至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他。他拥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只要他愿意。
看见这女子，如此娇弱，如此动人，他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护着她的冲动。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雍正突然出言道。
安陵容紧张地抬头，目视下方，等待皇帝和太后的查看。
“安氏不错，就留下吧！”皇上淡淡地说道。
安陵容难掩心中的激动。
她在松阳县，还算出挑。但来了京城，她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穷乡僻壤的一朵野花，连名字都不配有。
按家世、她几乎是最差的一批人。按照容貌，别说沈眉庄，就连夏冬春和富察佩筠，她也不如。
在皇宫中无端受辱，她本想复选之后，就回到驿馆，默默地哭上一天，再坐着马车回到家中，等待父亲和继母的辱骂。
没想到一朝入选，即为人上人。
她一路从紫禁城快步走出，内心雀跃道：“父亲，母亲，我入选了！我入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