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确认过眼神你是对的人（3）

    洗漱完把自己打理妥帖，春水手撑着洗手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住院时被大夫说了好几次碍事也没舍得剪的头发，现今被他一个狠心剪成了支棱着的短发，不过这样一来也露出了他长得十分标准的额头，五官生得让人看起来格外舒服。镜中最吸人的地方是眼睛，大而明亮，偏生得一点也不女气，就是人有些过瘦，下颌骨棱角分明，想来如果再胖一点，脸上肉多一些，气色绝对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现在五官明明出色，但是眼睛下面的阴影透出主人有掩不住的倦色。

    春水抿了抿嘴，苦笑了一下，从旁边柜子中拿出须后水拍在脸上。

    镜子里的人虽然在苦笑，却不显得愁兀，倒是有种弱柳扶风的气质。

    墙上透明壁柜中摆了张镶好的吴权安和春水大学时的合照，和照片里比起来春水瘦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照片中他笑起来嘴角咧的特别开，脸颊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亮亮的笑出一道弧线，刘海被风吹得有些散乱，脑袋微微向后仰起看着身后的人，动作中带着一丝惊诧，正是因为不经意被身后更加高大俊朗的吴权安搂住了。

    一张抓拍的照片，两个人都没有看镜头，但掩不住晴空下比阳光更灿烂的两人的笑容，无论是哪个旁人，都能看出这一对有多么相爱。

    外面阳光明媚，想来应该不会太冷，看了看时间春水到厨房给自己泡了一碗麦片，加了些热牛奶，然后托着防烫的碗，一口一口吃着打算去衣帽间搭配一下出门的衣物。

    吴权安在的时候，每天都会把春水要穿得衣服提前搭配好，不管是正装，还是休闲装，精细到内裤袜子和配饰。现在好了，春水在家猴子当大王，衣帽间里整理好的地方他从来不动，反正不上班不用那么多搭配，平时几件运动休闲上身，舒服不说，天冷的时候春水可以在里面套上两条厚绒裤也不显得臃肿。

    坐在衣帽间的凳子上吃完麦片，春水本想随手把碗放在一边，可是这次却顿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把碗送进了洗碗机，回到衣帽间选好今天要穿的运动裤和牛仔外套放在一边，春水转过身背对着镜子，脱下了家居睡衣……

    背对着镜子的春水，镜子里正映出他背脊上一根一根、分分明明的肋骨，皮肤很白，也很薄，紧紧的贴在没有脂肪附着的骨头上，拿起衣服的瞬间能看到他背脊上的蝴蝶骨高高的耸起，弯腰时肩膀上突出的肩胛骨连着后背突起的脊骨。

    衬着雪白肌肤，更突兀的是，左右两边后背上，各自有一道沿着肋骨弧度长至镜子中看不到的正面的手术疤痕，不知道延伸过去多少，但不用春水转过来，光是后背上突兀的如同一条粗壮蚯蚓的粉红色疤痕，即便在镜子里看不到他身前，看不到这条疤痕有多长，也能推测想象出来是要把人半个剖开的样子。等他侧过身子，又能看到侧腰周围还布着几个引流管留下的疤痕，微微凸起，诉说着这个身体的主人扛过怎样的考验。

    春水换好衣服后转过身来，照了照镜子，想了想还是不戴隐形眼镜了，懒得去屋里找框架眼镜，扣上棒球帽，开包一个新的3m口罩，戴好，打开叫车软件打车，叫好一个专车，出发去医院复查。

    临走还给物业打电话预约了保洁服务，他可不想让吴权安回到家第一眼看到他把家里搞得像原始森林，而他是在森林里捶胸那个野人。

    春水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晚高峰时段已经开始，路上显得格外拥挤。

    身后双肩包鼓鼓的，里面背了满满几袋子的药，药量吃到下一次复查。

    步行到上车地点，一眼望去马路上车堵得看不到头，视线尽头净是一片红红的刹车灯。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车还堵在两个路口外，软件显示车距离到达他的位置还有十七分钟的路程。

    春水皱了皱眉头，胸口闷闷的，用力深呼吸了几下，伴随着吸气，气管深处透出一点点哮音，引来了咳嗽，连着几口气咳差点儿停不下来，旁边站着的路人纷纷侧目。

    春水微微弯了点儿身子，一手按在胸口，清了清嗓子让人以为刚刚自己是被呛到了，缓解一下尴尬。

    戴着口罩，没人看到他脸颊飞起一坨红。

    见大家视线不在他这里了，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取消订单选择步行两站地去坐地铁。空中丝丝缕缕飘飞的杨絮和柳絮，着实使他有些焦躁。

    于他而言，春天比较难熬，一不注意就得躺平。

    当年他妈生他时，早产，肺打娘胎里就没发育好，从小带着哮喘，如今抵抗力不行更是要注意，好在熬过了冬天就不怎么担心，可这时若是染上肺炎，着实能够他一呛，尤其是去年又做了心肺大手术，现在的呼吸系统根本经不起同漫天飞絮硬碰硬的摔打。

    这边犹豫着，另一边春水回手摸了摸背包外层放着的喷剂和药丸儿，停顿两秒还是拿出来放在了上衣兜儿里。

    喷剂瓶子上吴权安已经贴好了大字体的用法，药丸外包装上也手写着用法用量，春水把东西放好，心里念念叨叨：“阿弥陀佛。”

    奚春水特别惜命，这一点亲戚朋友都知道。所以即便身体这么差，吴权安在春水坚持时，还是能妥协让他留在s市。因为春水虽然有时任性固执，但他大部分时间是稳重的，绝不是那种用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

    现在有一个形容词，叫“老干部路线”，用在春水身上很合适。平日里看起来比谁都惜命，朋友圈里夜生活没有他的身影，早睡早起，清淡饮食，规律健身。

    又等了五分钟，春水反倒是先接到了司机的电话，原来是前面那个路口有一处事故，堵得厉害，在交警没处理完事故现场之前，车一时半会过不来，怕他着急，司机让他就先取消订单。

    春水想了想，晚高峰时间着实不好打车，他定位的目的地是离家最近的超市，打算去买些蔬菜水果，回去让冰箱看起来满一些，不然吴权安到家拉开冰箱门，看到除了牛奶和鸡蛋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冷藏室，脸色一定跟铁锅底一样黑。

    如果坐地铁，要走两站地到地铁，坐一站，到超市，然后再走一站地回家。

    这对普通人来讲非常小case，可对春水的体力来说，着实是个考验。

    这一刻春水是真的有点想念吴权安。

    最终，“惜命”的春水，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家的地址，反正吴权安是后天下午的航班，超市计划就预留到明天吧。

    原本15分钟的路程，在路上堵了快40分钟春水才踏进小区大门。

    吴权安选的房子，是s市二环内的高端小区，买的前排河景，一层两户，200多平大户型。电梯入户，从电梯出来便是自家门外。春水在门外设计了两组衣柜和立柜，实用性很强。

    刚出电梯，春水便见到门旁边的物业信息栏的小框框里插了一张写完时间和工作内容的“清扫卡”，看样子是下午他出去这个功夫，预约的物业清扫已经来打扫过了。

    走到门口，抽下卡片，还是刘阿姨的字体，翻过来在卡片背面还有一句话，告诉他换下来的床单已经放在洗衣机里了，记得晾起来。

    春水一直排斥外人在自家活动，刚刚入住时，请过一次外面保洁公司的家政保洁员，大扫除般的收拾确实干净利落整洁，可是却把春水很多小物件摆的地方动了位置，这点让春水不太喜欢。

    后来物业管家告诉他，物业这边也提供付费清扫服务，可以自己挑选保洁员，想来春水便试了一次，结果这一试便一直用了刘阿姨四年多。

    刘阿姨人特别好，每次来打扫话都不多，屋内细节一概不动，只是打扫，知道春水身体不好，每次消毒工作都做得特别细致。

    他们夫夫俩的关系刘阿姨看在眼里，但是什么都不多说。平日每次打扫完，春水在清扫单上签完名字，除了付物业规定的价钱，还会多给刘阿姨些作为“小费”，最开始刘阿姨说什么也不要，但是后来也扭不过春水，便收下了，可是打那以后刘阿姨每次来都会带点自家做的好吃。

    春水有次跟吴权安说，哪天刘阿姨要是不在地产公司做了，再也不好找这么贴心的了。吴权安则笑着说：刘姨也说了，她那么多业主客户，你最好。将心比心，回头她若乐意，就请来家里照顾也行。

    只不过现在看来，刘阿姨是一直在，倒是他们俩要先搬走了。

    打开家门进屋，屋内果然通透明亮了许多。落地窗窗帘都拉开捆好，边边角角随手被春水放着的小包装袋或者旺仔牛奶的易拉罐也都收走了，空气中细嗅还能闻到一点点消过毒的味道。

    春水到家第一件事儿是先换上一套新洗完的家居服，把今天去医院穿得衣服放进专门清洗衣物的洗衣机，加好洗衣液和衣物消毒剂，设定好模式开洗。

    然后把洗大件洗衣机里面的被罩床单拿出来晾起来。

    做完这些，进卧室把背包里的药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按照原本所在的药瓶，把药放进床头柜的抽屉，倒出今晚晚饭前要吃的药，去餐厅倒水。

    餐厅桌子上摞放了五个大的一次性便当盒，春水走过去，拿起上面放着的纸条，是刘阿姨自己包的素馅儿饺子，生品，嘱咐春水不吃的话先放在冰箱里冻起来。

    扬起嘴角，正愁今晚吃什么的春水，把剩余的饺子放进冰箱冻好，留下一盒在外面，这边拿出煮锅烧上水，决定今儿晚上，就吃饺子了。

    一盒里面有十个饺子，饺子不大，煮好后，春水吃了几个便吃不下了。

    平日春水吃得都是比较好消化的粥或者面条，带馅儿的东西吃的不多，刘阿姨的手艺不错，春水还是挺喜欢她做的饺子，比对他正常的饭量，吃这么多，很是给面子了。

    吃完晚饭后，春水觉得胸口还是憋闷，定是搁外面跑了小半天身体乏了，太阳穴跟着一跳一跳的，连带着头也有些发沉。

    收拾了碗筷，揉着太阳穴和额头，春水给自己放了缸热水，本计划洗完澡之后睡前跟表姐联系一下，把昨天做好发给她的设计方案重新审一遍，再通过视频谈谈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现在看来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吴权安后天就要回来了，这两天还是好好调整作息，表姐那边微信上交待好，如果有什么问题让她联系自己好了，一会儿洗完澡就上床睡觉。

    这种作息颠倒，懒散“修仙”的日子是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