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除根,破局之策
每当周瑜倚在袁术赏赐的小院二楼向远方眺望时,总能看见几处黄叶纷飞。
一番入骨森凉的秋雨过后,天地之间更添半分萧索。
寿春府上已燃起暖炉,烹起暖汤,将那扰人的凉意彻底驱逐。
然而自周瑜到访寿春以来,一连过了数天皆是无所事事
每日不是和门客相邀饮酒,便是与袁术聚宴,几番下来周瑜顿感俗不可耐,又不好拒绝,便借口称病推脱。
袁术听闻周瑜称病后大手一挥,安排了数名侍卫,名义上侍候周瑜起居,实则是将周瑜软禁在府上,就连送信出去都是件难事。
赋闲在院中的日子极其无趣,周瑜便向小侍要来笔墨纸砚。
研墨后,铺开如雪宣纸,周瑜提笔矗在案前,点下第一个字
先随心练字,再默下幼时所忆过的文学典著,一言一句皆是手到擒来。
落笔时的胸有成竹,成书后的一气呵成
他的神情始终温润如玉。
一时看得我呆住了。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天才,不仅有令人艳羡的容貌,还有常人所不及的头脑。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群雄并起的乱世之中展露他独一无二锋芒,给史书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引的后世无数人将之视作明月。
同样看呆的还有身后不知何时偷摸着进来的袁术。
袁术伴身奢美锦袍,不知何时站在周瑜身侧,愣愣地看着周瑜全神贯注的挥毫。
随着最后一笔勾勒停顿,周瑜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却被身后袁术的突然出声吓了个激灵:“公瑾,身体可有好些?”
“多谢世伯关心,已无大碍。”
周瑜回神,起身向袁术施礼,笑道。
袁术走近,扫了一眼周瑜的笔帖,大笑道:“不错不错,公瑾这字甚是好看,不知经学法令可有熟读?”
周瑜谦虚的点点头,拱手道:“先父遗训,瑜莫不敢忘,时有温习。”
袁术闻言,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又道:不错,真是青年才俊,又有才,长得又俊。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差人来领你上任,今日先陪我走走?”
周瑜欣然起身,跟在袁术后面出门。
一路走到花园,二人迎面走来一人,身高约七尺,一双细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上前施礼,称袁术为主公。
袁术侧身半步,将周瑜拉至身前笑道:
“这是杨弘,我麾下长史。”
“这是周瑜,周异的儿。”
周瑜乖巧行礼,杨弘也略一点头。
三人又并行了一会,忽遇小兵手捧军报,慢跑着递于杨弘。
杨弘接过军报,迟疑着开口
“主公,有探子来报前方军情…不知周公子能否回避一二?”
周瑜闻言,打算先行告退,又被袁术拦下。
袁术沉吟半刻,对杨弘道:“不用了,周瑜也算自己人,有事但说无妨。”
杨弘还是有些迟疑,一抖军报,道:“洛阳局势多变,郿侯西逃长安,战局瞬息万变,而那孙文台拒行军令!固守洛阳之中!”
本在脑中暗自分析着天下局势的周瑜听到孙坚名字陡然一愣,甚至连袁术抛来都问题都愣了半分
“公瑾,洛阳局势你怎么看?”
周瑜先代入孙家的处境,又试探着回答道
“以小侄愚见,洛阳之前虽贵为王都之地,但随着郿侯携天子西逃后早已失去其位。
不如转而考虑南阳,南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拿下,前可拦下数路诸侯,后可固守其余虎视眈眈之徒。
不如先令孙将军先取阳人县,再分兵扼守函谷关。”
“公瑾此言,说的倒确是我心中所想。”
袁术笑了笑,接着道:“可惜,孙文台那人从来不服我这个主公的指挥。”
这句话令周瑜想起那个有着同样脾性的总角之交,不由得无奈一笑,再打探袁术心腹杨弘的看法,问道:“杨大人有何高见?”
见周瑜将问题向自己身上引,杨弘神情稍稍显出一丝阴翳,似乎很厌恶周瑜,却并没有直接表现,而是开口道:“如今那孙文台数次拒令行事,又拥兵在洛阳,恐有叛乱之心,如今之计……”
杨弘后半段的话显然不想让周瑜听到,仅俯到袁术耳边
而周瑜也识趣的后退半步,以背后对向二人。
然而,周瑜悄悄点了一下胸前古锁。
我心领神会,飞身近前,临近了一句话听的我魂体生寒:
“如今,不如先将孙策假借同度上元之名接来,再接孙文台家眷至寿春,用其家人胁迫他交出兵权,再…斩草除根!”
第二日,
秋末冬初,初雪泩泩。
寿春一夜间大街小巷都披上了一层薄透到极致的白霜。
寝间:
周瑜眉头微蹙,心中思索着破局之法。
想来想去,纵使有万种办法也只苦于一个前提:没有能信任的人能将信交付孙家父子。
“……死局。”
周瑜无奈的叹了口气,用过早饭后便去拜会杨弘。
谋士席间:
杨弘一边与部下高谈阔论着,一边满不在乎的随手从杂乱堆放的卷宗底抽出一面陈旧的令牌甩向周瑜。
周瑜接过落满灰尘的令牌,一层厚厚的尘埃也随之触上了周瑜指尖。
周瑜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却被坐在主位的杨弘敏锐地捕捉到了
旋即其冷笑一声,丢下手中的竹策,看向周瑜道:“周公子,可是对袁将军给你委派的职位有所不满?”
声音一出,顿时引得周遭谋士目光纷纷投向周瑜,眼中尽是不怀好意的凶光。
想来也难怪,他们为袁术和杨弘出谋划策这么久,却始终得不了一官半职的赏识,而周瑜不过才到府上寥寥数日便得到袁术赏识。
周瑜一时没料到就连接个令牌还会被杨弘刁难一番,但本着初来乍到的心态,周瑜不愿惹事,只道:“大人说笑了,周瑜并无此意,若无他事,恕周瑜先赴任了。”
周瑜攥着令牌,扭头便走,如此忽视的态度再次激怒杨弘,一拍案台,站起身向周瑜离开的背影怒骂:
“给我站住!周公瑾,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这般目无尊长!周异是怎么教你的?!”
提到周异,周瑜将要迈出去的腿悬停在半空…
“……”
周瑜沉默着,转过身,寒意从那对亮如星辰的招子中迸射而出,分外薄凉!
大抵是没见过周瑜发飙,又只在其他士人口中听闻周家公子一向待人接物温和又彬彬有礼,这些被豢养在门下的谋士才敢毫不犹豫的表达对周瑜的恶意
殊不知,他若是真正怒起来:
钩锁连军,东风千里,赤炎焚江,万军净灭!
杨弘也被周瑜突然爆起的杀气镇的丝毫不敢再度言语,只颤抖着嘴唇支支吾吾吐出一个字:
“你…”
周瑜走近,身形逼恻
初冬的暖阳将公瑾的身影照应在一众抖如筛糠的谋士身上,显得就像扑食一群兔子的猛虎。
“先父在世时,自然教瑜待人处事的道理,瑜也一直铭记心中。而今日来看,却不是所有人都有父亲教辅?况瑜不知,该以什么面目对待一群废人?”
“废人,你敢骂我是废人?!”
为首的杨弘陡然拔高了音量,自己也为袁术出谋划策数载,谁人见了自己不恭敬道上一句杨长史,如今却被一个青年指着鼻子呵斥,如何气顺?!
但杨弘却仍然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音,如同生锈老化的齿轮,虽然能够旋转,却总是发出别扭的音节。
“杨大人,将军府上机构臃肿,俸禄却一个赛一个的多,花钱养着丝毫没有用武之地的闲人,又是为何?吃着府中的俸禄,府上种种事物又不打理,难道不是废人?!”
“你……”
杨弘一时语塞,斟酌半天,问出一句:“你怎么敢质疑袁将军的抉择?”
“哦?如此明显漏缺您看不到,不向主公禀报,又统领着这么多废人,您不是废人,您是什么?”
周瑜步步紧逼,言语中丝毫不给杨弘留任何颜面。
场面越发剑拔弩张——
而突然间,杨弘瞳孔一缩,两颗浑黄的眼珠对上我的方向
眼珠顿时急剧扩大,张到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的程度。
我浑身恶寒:“?老毕凳你看什么?”
我下意识的竖了个中指
他那张老脸更加剧烈抖动起来,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我的方向:“鬼……”
我:“?”
眼见杨弘抖得快要昏过去了,周瑜眉头一皱,显然不想再出什么事端,只冷哼道:“杨大人,在下不过一届功曹,何必玩这些不入流的把戏诬陷在下?”
说罢,周瑜转身拂袖而去,留下一地面如土色的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