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假借,祸起家产
某个稍有薄云的清晨
周异卧室外,一蓄有长发,风度翩翩的少年长跪于雕花木门前
随着一阵卯日初升所携卷的晨风缓拂,吹起青年披挂在肩上的秀发,露出一双微显疲惫的澄澈眼眸。
而院落大门外,一身薄衣的孙策嘴角轻叼一根不知何处摘取的树枝
其微微伸了个懒腰,随后无奈的望着院内门前跪着的周瑜叹道
“哎……真是个会来事的……”
忽的一阵风掠过,化作一道看不见的人影立于孙策身后
声音如夏蝉嗡鸣,轻轻开口道
“这也没办法的吧?”
“哇啊?!”
孙策吃惊,反身一拳打出,打散了身后不知何时聚成的风团,神情一愣,咬牙切齿道
“李………上仙……大人,能不要像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好吗?!”
我无奈,“我就是鬼啊………?”
孙策:“…………”
一人一鬼正想争论,转眼却见那雕花木门微微摇晃
“吱呀——”
随即一道枯槁身影在周夫人搀扶下缓缓走出
正是伤势痊愈的周异!!
看起来性命已无大碍,鬼门关一走却仍在周异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从前那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老人的精气神仿佛一夜之间骤然消失,只剩下一具躯壳仍然留存人间
虽然如此
但我明白,想要瞒过天命留下周异的生命,差点就得到了一个多么绝望的结局!!
甚至就连这样,都差点没能留下眼前这道苍老的灵魂……
那时
妄图瞒天过海的我却无力的发觉天罚的雷霆已然降下,但却又在呼吸间消散而去。
直吓得鬼头皮发麻
然后便…………
风平浪静了??
亏的我还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老者仰头眯起眼睛,欣赏着卯日的晨光,多年以来的勤恳早已养成固定的生物钟,时辰一到便已苏醒,匆匆洗漱,穿戴好官服,在夫人的搀扶下出门,准备官复原职。
此时却被跪在门口的周瑜伸手拦下
“瑜儿?”
周异诧异,眼前的孩儿不知何时便跪在自己门前
但显然已有数个时辰——厚实的木板早已被周瑜的汗滴浸浸一大块。
虽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时周瑜仍无法克制
身体微微一抖便已红了眼眶。
“爹………”
少年声音颤抖着,像在诉说着阴阳两隔的悲悯
周异眼神微凝,转眼瞥见不远处
大院庭外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孙伯符,赶忙扶起地上的周瑜沉声道
“快起来,怎么能让人家看了笑话?!”
躲在庭外的孙策耳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被看见了,笑嘻嘻的走近道安
“周伯父近来身体无恙?”
“没事,呵呵………人老了,不中用了。”
周异呵呵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孙策宽厚的臂膀
“难得策儿远道而来,不如就先让瑜儿陪你出去走走,伯父先去上值?误了时辰可不好。”
闻言除周异外三人面色霎时难看起来
良久无言
“怎么了这是?”
周异瞧见众人脸色异样,心头隐隐不安起来
正疑惑时,周瑜吞吞吐吐的开口道
“…………爹”
“请原谅孩儿私自做主,孩儿认为父亲这次的祸事皆由政敌所起……
但也可因祸得福保全性命………孩儿斗胆,昨日已借父亲的名义发出亡贴邀亲戚前来………算算日子,过几日便是祭奠的日子……………”
“你说什么?!!”
顾不得一旁孙策仍在,周异双目圆睁,当即一个巴掌挥了下去
“啪!!!”
一声巨响,周瑜右脸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也闪出一抹殷红
周瑜低头沉默着,默默忍受父亲的怒火
眼看周异抬起巴掌又要打,孙策挺身,默默护在周瑜身前,开口道
“伯父,请听小侄一言……公瑾此举实属无奈,具体原由听小侄细细道来……………”
虽早就猜到周异可能会大发雷霆,我让公瑾事先串通好周母,组织好了一套说辞
但是真要对上这个固执的老头,公瑾和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毕竟这老头……
嗐。
………………………………………
深夜
窗外春雨沥沥,打在院中桃树上,嘀嗒作响
点着油灯的房内,周瑜轻轻调着碟中的药粉,令其飞快的融在热水中,又耐心吹凉
孙策吊儿郎当的坐在窗边,一手掏着耳朵,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晶莹剔透的银丝洒落,汇聚成水洼,轻笑道:
“还真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做给活人办丧的举动呢——你那半吊子神,有时候还挺靠谱的?”
“谁不靠谱?!”
我现身于屋内,鼓动着风吹的油灯中的火蕊来回摇晃,抗议着孙策
周瑜白了一眼孙策,开口道:
“把衣服脱了。”
我:“嗯??!”
孙策:“??”
周瑜向其晃晃手中药碟,其中的药粉已全然化成一滩泥糊糊,还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换药。”
————————————————
几日后,不论是舒县百姓,还是周家远亲近邻皆收到一份来自周瑜亲笔挥毫所篆的白贴
除去洋洋洒洒的敬词礼节称呼赘述外,其大意如下:
“吾父周异。归家路上遭黄巾贼所劫,不幸重伤,经救治后仍不幸撒手人寰…………………”
而在不远处的偏房宅邸中,有机会读阅信件的周异早已气的吹胡子瞪眼
但周瑜再三强调为了母亲和家人的安全为重,更何况
信已经传到大街小巷中了……
只得任由孙策周瑜二人在家中布置起灵堂准备迎接各路宾客上门吊唁。
而这边
周瑜刚轻手轻脚地将“亡父”(由保险起见和孙策连夜用稻草扎成的草人)装入买好的棺材中,大宅外突然传来轻叩声
周瑜手上动作一凝,向门处瞟了一眼,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晃过,顿时让周瑜心头突紧,赶忙招呼周克代替自己前去迎接宾客
同一时刻,孙策大摇大摆的从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卷白绸,手腕一抖,便飞挂至棺材上
又吩咐仆人为自己仔细披好麻,便陪着周瑜赶去应对各式赶来吊唁的宾客。
待到日上三竿时,各路远亲近邻,叔伯堂兄,至亲好友齐聚一堂,喧喧嚷嚷,热闹非凡。
宛若夏日的露天泳池下饺子般(深刻体会)
形形色色的人人声音嘈杂,交头接耳,不时有几句低微的啜泣声从人群中传出
周瑜正忙的焦头烂额时,孙策却又暗戳戳顶了自己后背一下,以眼神示意人群中的某个位置
周瑜装作无意悄悄望去,只见一行迹鬼祟之人在席间混来穿去,像在打听着什么
孙策压低声音道:“这人进来时我便有些注意到他,衣容稍华贵,谈吐却拙劣不堪,倒像是富贵人家的蛮横侍从。”
周瑜不做声,默默盯紧了此人。
不大一会,眼见此人行迹越发诡秘,甚至已经走至周异棺材旁偷偷伸手,试图推开棺盖
二人极有默契的微微偏头对视一眼,孙策随即扯出一个坏笑,
顺势一脚踏上高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那人放声大喝
“哪里来来的贼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如此悲痛之时行偷鸡摸狗之事!!来人啊!给我把他抓起来!”
“什——”
贼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被几个壮汉反剪双手,狠狠按在了地上,赶忙求饶道:“住手!我是奉何进何大人的命令,前来吊唁周大人!!”
闻言,周瑜神色闪过一丝森寒,眸中嗜人之气迸射而出,直扑那小吏而去!
眼见周瑜神情不对,知道他要下狠手的孙策赶紧快步上前扶起小吏嬉笑道
“哟?原来是何——大人的侍从,怎么不早说——?多有得罪,见谅,见谅啊~”
听着孙策极有“诚意”的话语,周瑜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而那小吏气的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发作,只得陪着笑退后三步没入人群之中。
周瑜背过手做起手势,三名家仆心领神会 ,各自找准时间没入人群死死盯着那小吏。
不远处一不起眼的偏房内,看完一整场闹剧的周异无奈的长叹,身形略显沧桑。
周家在舒县也算是名门望族,一时间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周家上下的仆从人手早已不足,最后甚至得二人亲自下场,为赶来的宾客斟茶汾酒
又听各路亲戚劝慰公瑾不可过度悲悯,家中老母田地仍需照料,责任担子还重……
如此听的我实在头昏眼花,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正好是周瑜将最后一位宾客送走之时
二人累的瘫坐在厅中椅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橡木所做的房梁
“咋都不说话?”
我从周瑜重新戴回胸前的长命锁中飞出,悬在空中看着状若行尸的两人开口笑道
“莫不是在回味着白天捉弄那小吏的事?”
闻言,孙策仰头向空中呲牙
“小爷累的半死,哪有闲情想那玩意儿?!”
一旁的周瑜神色却闪过一道寒光,兀自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
“既然他敢来,就应该事先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黄巾军”既然来犯一次,就会来第二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