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梁老头听到这话,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梁进恒。
果然，梁进恒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失望与冷漠。
梁老头慌了,赶紧冲苗春红吼道:“还不赶紧给我把钱拿出来！”
这钱要是不给梁进恒的话,他敢断定，今天梁进恒将彻底和他们离心了！
梁进恒其实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如果不是磨灭掉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感情，他是不会真的对家里人坐视不理的。
哪怕他以前在家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比梁进步和梁红玲两个弟妹,但是梁进恒出去当兵了之后,对于以前的事情也是半点没有追究,该给他们寄东西的时候寄，带回来的东西也是大家分着一块吃,根本没有想过他发达了就不管家里人。
也正是因为知道梁进恒其实并不是个爱追究小问题的人,梁老头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苗春红欺负温婉。
因为他想着，他们到底是梁进恒的亲人,对温婉做的也不算太过分，等到以后梁进恒发现了,大不了再好好的跟他道个歉，他那边气个一会,肯定也就过去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让梁进恒这么的寒心。
他作为父亲,哪怕是梁进恒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孩子，那也不想看到他连自己这个爹都不认。
更何况梁进恒怎么说也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人，就算是退伍了,那人脉方面肯定也是有的。
以后二儿子梁进步和女儿梁红玲之类的,等到他们两个老的去了,还不是得依靠他们大哥。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梁老头都不能让梁进恒真的和他们离了心。
钱没了可以以后再找梁进恒拿，但是一旦他真的对他们这一家子失望了，怕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见苗春红还在那抗拒，不愿意将剩余的钱拿出来，梁老头干脆直接起身去开柜子。
钱他知道苗春红放在哪里的。
苗春红看见他的动作，直接惊住了。
很快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冲梁老头大喊道:“老头子，你干什么！”
梁老头充耳不闻，沉着脸打开柜子就要拿钱。
他其实也不知道那钱到底还剩多少，但是梁进恒那边要结果，他就必须给他结果！
“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钱！梁老头你给我住手！”
苗春红疯了一般扑过去，想将梁老头手里的布口袋给抢过来。
那布口袋大概有成人两个巴掌那么大，鼓鼓囊囊的。
如果里面装的全都是钱的话，那这分量可是真不小，里面的钱数目也绝对不小。
温婉在一旁看着，心里顿时觉得更讽刺了。
刚刚苗春红说的那么义愤填膺，还卖惨哭穷的，结果转头就拿出来这么多的钱，她是不是真的敲定了梁进恒不敢动手搜柜子呢。
而梁进恒此刻的心情比温婉还要复杂。
之前心里有所猜测是一回事，现在真的看到了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那又是一回事了。
这一刻，梁进恒心里那最后一点爹娘两人的尊敬，彻底消失。
两个能够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钱给克扣下来，藏到自己房间里的人，他们真的配做长辈吗？
梁老头拿着手里那沉甸甸的布袋子，心里也是一万个不舍。
他知道苗春红放在这里面的都是大钱，零钱都放在外头的，他刚刚顺手捏了一下，估摸着这里面的钱怕是得上千。
他也心在滴血似的，不想拿出去。
可是这钱要是不拿的话，他可能就要彻底的失去梁进恒这个儿子了。
在苗春红扑过来抢钱的时候，梁老头沉着脸一把推开她，怒道:“给我一边去！”
苗春红没防备，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尾椎骨摔得生疼。
“娘！”梁进步赶紧上前将她给扶起来，还怒瞪了梁老头一眼，“爹你是不是疯了！娘怎么了你就推她，推出问题来了怎么办！”
说着这话的时候，梁进步的眼睛却一个劲的盯着梁老头手里的布袋子。
他是真没想到他爹他娘这老两口竟然藏着这么多钱在家里！
难怪当初他说要买工作的时候，他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并且在第二天将四百块凑齐了给他。
当时梁进步还一脸感动，觉得这钱肯定是爹娘省吃俭用的攒下来的，说不定他这是把他们的老本都给花了。
他还默默发誓，以后自己去城里落定了脚根，赚了钱，也要让爹娘好好的享福。
可是没想到，当初把他感动得稀里糊涂的四百块钱，不过是爹娘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一点小钱而已！
亏他当时还那么为他们着想，结果他们竟然背着自己存了这么多钱都不告诉自己！
他们还当他是儿子吗！
梁进步心里不舒服，但是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把这钱给留下来。
这钱要是真的被大哥给拿走了，那他连摸都摸不到了，更别提以后还能花这钱了！
梁老头看了一眼在那叫疼的苗春红，心里有片刻不忍。
但却还是决定一会再看她的情况，先把梁进恒这边的事情给解决了。
不然他这心里慌得很。
“老大，钱都在这里了，你点点吧。”他面容疲惫，缓缓伸出手要将布袋子递给梁进恒。
不过就在梁进恒伸出手准备接的时候，旁边忽然横过来一只手，一把将那布袋子给抢了过去。
梁进步将布袋子抢过来放在他娘身上，理直气壮的说道:“爹，你瞧瞧你这话说的，这钱又不是大哥一个人的，凭什么全部都给他！我和梁红玲的钱也在里面，还有你和我娘这些年攒下来的钱！”
“你要是把我们的钱也给了大哥，我可不答应！”
这钱被梁进步这么一说，立马从梁进恒私有的，变成了几个兄弟姐妹共有的财产了。
梁老头显然也没想到梁进步会横插一脚，愣了一会之后赶紧对他道:“进步，别闹，这钱是你大哥的，你赶紧还给他！”
梁进步被这巨大的财富刺激红了眼睛，怎么可能轻易的将这钱给交出去。
并且他刚才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这钱是从他爹娘的柜子里拿出来的，进了他爹娘的屋子那就是他爹娘的了，管他到底是谁给他们的，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有份！
大哥梁进恒要是想拿钱的话，行啊，兄妹三人平分不就行了！
苗春红这会也回过神来，听了梁进步的一番话，心里忍不住得意的想着，不愧是她最聪明最机灵的儿子，这脑袋瓜子转的就是快！
梁进恒要钱是吧，行啊，她也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钱不得不拿出去了。
但是就算是拿出去，她也不能让梁进恒白白的拿，她要让他亏死！
反正大家就整个两败俱伤好了，谁也不能舒坦！
梁进恒冷冷的看着苗春红和二弟梁进步那贪婪的嘴脸，心里只觉得家人越发的陌生了。
他们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吗？
亦或是他们确实是这样，只是他以前从未看清过他们的真面目罢了。
梁进恒再看向梁老头，他一开始还想劝梁进步来着，但是听了梁进步那看似很有道理的话之后，便不再开口了。
碰到梁进恒看过来的目光，他也只是面露为难的别过脸，表示他也没办法。
梁进恒对他也彻底的失望了。
对面三人见他不说话，心里都猜测梁进恒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正要松口气窃喜的时候，却听梁进恒冷声道:“既然要分钱，那正好，顺便把家也分了吧。”
“什么？”
“分家？”
“为什么要分家？”
梁进步三人面色震惊的看着梁进恒，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分家这个要求！
一旁的温婉也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她没想打梁进恒竟然会这么果决，主动提出分家。
但他确定不是在说气话，而是真心对这一家子寒心了吗？
没人知道梁进恒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只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向梁老头三人的目光也不似刚才那般带着恨意和失望。
此刻的他看着他们，好像在看陌生人。
梁老头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又来了。
刚刚还装傻的他这下不敢再沉默了，赶紧开口挽回局面。
“老大，我不同意！你这在说什么话，我和你娘都还没老到总不动干不了活呢，怎么能分家！”
村里也有分家的人户，但那些人家里大多数家里老人已经老到干不了活了，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收入了，几个子女才会商量着分家，交代一下老人以后赡养的问题。
现在梁老头和苗春红才五十岁左右，在乡下算的上是很常见的劳动力群体。
这个年纪分家的人户那基本没有，就算是有，那也都是因为几个子女不合，所以老人没有办法才分家的。
要是他们这个家今天分了，那不就跟公然的告诉所有人他们梁家的三个子女关系不好，家庭内部闹矛盾了吗？
那多丢脸啊！
庄稼人在外最在乎的也无非是一个面子问题了，哪怕家里闹得再凶再厉害，在外的时候都要绷着撑着，不让人看一点笑话。
梁进恒冷漠道:“好，不分也可以，钱给我，要分钱就分家，二选一，你们自己选吧。”
要分家的话，那梁进步和梁红玲就能顺理成章的分到钱了。
而不分家的话，这钱他们也就没立场拿。
因为这就不代表这是公中的钱，而是梁老头交还给他的钱。
毕竟梁进恒也能看得出来，梁老头还是想挽留他，所以才舍得将这钱给拿出来的。
但。
他对自己的那份挽留的心，始终比不上他对二儿子的爱，不然也不会在梁进步一说他也要分钱的时候，就不说话了。
现在梁进恒只不过是将选择再次摆在了梁老头面前。
看似是让他选择分家还是分钱，其实不过是看他到底更在乎哪个孩子的想法，更想安哪个孩子的心了。
梁老头很快意识到梁进恒这话的含义，沉默了。
他看了看梁进恒，再看了一眼梁进步，内心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纠结。
但苗春红就不会想这么多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想了一下分家对于她和儿子女儿，甚至是老头子来说完全没有半点坏处，甚至以后还能避开这个讨人厌的温婉和梁进恒，她心里都快高兴死了好吗！
要是她赶在梁老头开口之前抢先道:“好，老大，这分家可是你提出来的，既然你这么想分家，那我们就分！”
说完她还趁梁老头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对梁进步道:“老二，你快去请支书和大队长，让他们过来帮我们做个见证，快去！”
她生怕再晚一步梁进恒就后悔了似的。
梁进步也反应过来，直接起身就往外面跑。
他想的倒是比苗春红多一点，他还考虑了一下梁进恒以后的事业和前途之类的。
但想到他现在已经退伍了，再也不是那个有钱有势的军官了，以后哪怕是混得再好不过也是个和他一样的工人而已。
一边是对他人生道路再也没有任何帮助的大哥，而另一边则是可能分到手的大几百块，梁进步根本不用犹豫就做出了选择，那就是分家。
于是他拔腿就往支书和大队长家跑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而梁进恒却完全没有要出手拦他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梁老头在急急地叫梁进步，让他停下来。
可惜梁进步死也没回头，就这么跑远了。
梁老头又气又急，忍不住转身骂苗春红:“你在那瞎出什么馊主意！”
苗春红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人家都开口要分家了，我可不想继续遭人嫌，这个家要分就分个彻底！”
看着梁老头那一脸“你这个蠢老太婆蠢死你算了”的表情，她心里很不爽。
苗春红觉得梁老头之所以对梁进恒依依不舍，舍不得分家，那肯定是因为他虽然平时不说，但心里说不定还是对这个大儿子更在乎呢！
明明这些年是她，还有老二红玲一块陪在他身边的，没想到这个死老头子心还是偏的！
苗春红忍不住再次瞪了他一眼。
梁老头这会却已经心如死灰，完全没注意了。
他看向梁进恒，试图舍下脸向他求情，但嘴巴刚刚动了一下，梁进恒就跟猜出了他的意图似的，移开视线对温婉说道:“婉婉，你去看看两个孩子，顺便把我放在旅行袋侧包里的一个黑皮笔记本拿过来。”
温婉也正想回去看看大娃二妞在干什么，便点头转身出去了。
她不想去好奇梁进恒到底是在故意把她支开还是真的想让她帮忙，她也不想去关心梁进恒会不会被梁老头给劝得放弃分家的念头。
这家是他梁进恒的家，爹娘也是他梁进恒的爹娘，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情。
但是。
不管这个家今天分没分成功，以后她对那一家子的态度也都刚刚她面对苗春红的样子，不会再有所改变了。
这一家子都让她觉得恶心。
回到屋子里，大娃和二妞正在屋子里翻花绳，哥哥的小脸上明显写着无聊和烦躁，但身子却老老实实的坐着，充当妹妹二妞的撑花绳架子。
“哥哥，是这样翻吗？”二妞一脸求助的看着哥哥。
大娃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嫌弃表情，嘴上却指导道:“笨蛋，是往左翻啦！小拇指勾上来”
二妞恍然大悟我点了点头，按着哥哥一步一步的指示将花绳翻了出来，然后开心的眯起眼睛，甜甜道:“哥哥你好厉害呀！”
大娃状似不屑的切了一声，但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温婉见到兄妹俩这好笑的一幕，只觉得刚才在正屋感受到的那沉默的气氛瞬间消失。
兄妹俩这才注意到温婉，立马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往温婉身边跑来。
温婉蹲下，两只手一手接住一个孩子。
“妈妈，爸爸呢？”二妞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向门口，可是门口并没有梁进恒的身影。
大娃虽然没问，但那目光里也同样写满了好奇。
温婉解释道:“爸爸现在有点事情，一会就回来，你们刚刚都玩了什么呀？”
大娃和二妞便老老实实的将他们刚刚玩的说了出来。
见他们很听话的没哟出门，只是在屋里玩，温婉就放心了。
“好了，先起来，妈妈还有一点事情，等我弄完了再来陪你们一块玩。”
大娃和二妞乖乖的让开，却忍不住问她什么事。
温婉翻着梁进恒的旅行包，闻言忽然顿了顿。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道:“大娃二妞，你们喜欢爷爷奶奶，还有二叔小姑吗。”
虽然平时那几个人对大娃二妞也没多好，但是小孩子的心思有的时候真的不好琢磨，万一他们俩并不像她这样厌恶梁家其余人的话，也不知道分家后这兄妹俩会不会伤心。
大娃闻言气鼓着小脸，语气厌恶。
“我才不喜欢他们呢！他们连饭都不让我吃饱，我讨厌他们！”
二妞看了一眼哥哥，也弱弱的跟着说道:“妈妈，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喜欢他们”
闻言温婉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那如果以后我们能搬出去住，你们想住镇上还是县城呢？”
两个孩子对县城这个词很是陌生，立马问。
“妈妈，县城是哪里呀？”
温婉:“县城就是你咱们今天看到的镇上还要大的地方，更热闹，更繁华，卖的东西也更多。”
“那我要去县城！”大娃积极举手。
今天去的镇上对于大娃来说就已经跟土老帽进城一样了，听妈妈说县城比镇上还要热闹，那他就要去县城！
二妞从来都是个没主见的哥控，哥哥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因此也举起手脆生生道:“妈妈，我也要跟哥哥一样去县城！”
温婉摸了摸他们的头，没说话，但心里却觉得自己还得认真思考一下到底是去县城还是去镇上的事情。
不过这事暂时不急，先把分家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很快温婉便找到了梁进恒说的黑色的笔记本，然后拿到手上，交代两个孩子继续在屋子里玩之后，便又去了正屋。
梁进恒的笔记本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温婉没看。
既然决定让他自己处理梁家的事情，温婉就不打算插手。
她重新回到正屋的时候，梁老头已经重新坐回到床边低头抽闷烟了。
苗春红则在一边骂骂咧咧的揉着自己的腰。
至于梁进恒，则是跟门神似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脸还板着，看上去就跟要债的似的。
看到温婉进来了，他脸上才多了点表情。
“你来了。”
温婉点头，将手里的黑色笔记本递给他。
梁进恒接过后随意翻开一页，看到里面夹着的东西还在便又将笔记本合上了。
但尽管只打开了那一下，温婉也看到了里面夹着的东西。
是汇款证明，好像还有一份什么手写的信件还是什么的，她没有看清。
她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梁进恒。
梁进恒冲她无声的眨了眨眼，示意温婉先别出声。
温婉当然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不可能傻傻的嚷嚷出来的。
但她比较惊讶的是，梁进恒竟然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那岂不是证明，或许他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分家还是什么的，只是想借着大队长和支书他们来的机会将钱全都拿回来？
温婉被自己这个猜测给惊到了。
她不确定梁进恒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但如果他真的是这样想的话。
那她得承认，她确实被梁进恒的机智给惊喜到了。
没过多久，院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并且还伴随着梁进步的声音。
“爹，娘，大队长和支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