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 章 心死的夜晚
贺眠苦苦哀求，他习惯了被庇护，第一次突然面对这种天大的压力，他除了恳求父母的庇护，他扛不起来。
“只要你做到再也不见他，在帝都，不会有人再为难他。”
贺眠咬着牙，低下头：“好，我不会再见他。”
贺父淡淡看了他一眼，他这个儿子，一向是世家子弟中的楷模。
听话守礼，孝顺慎行，品德和才华都无可挑剔，就是容易心软，性情温良也没什么脾气。
他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让任何人都不得再为难陆家和陆清逸。
贺眠松了一口气，他想着，不急，先过了这段时间再筹谋，他会慢慢和父母说清楚，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心意。
现在，只是为了保护陆清逸而已。
总有一天，家里会接受他和陆清逸的事。
……
当晚
陆清逸跑到他楼下。
保安赶他，他就偷偷翻墙进来，卑微的乞求贺眠的回应。
他甚至脸上还带着伤，身上也是，是被他爸抽的，摔的，整个人非常的狼狈。
衣服上都是灰，还有血。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非常可怜。
“贺眠，求求你，见我一面好吗？”
“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不怕。”
他苦苦哀求，一声又一声，叫的人心都揪起来。
贺家的餐桌上一片沉默，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但一家人的味同嚼蜡。
周围的佣人胆战心惊，一句话也不敢说。
贺父没有驱赶他，抬头，看了眼自己失魂落魄的儿子，他扔下手中的餐具，冷冷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
贺眠深吸一口气，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底下的人。
几乎只是一眼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眼眶红了，指甲死死的陷入掌心的肉里，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尽量显得面无表情。
陆清逸抬头，就看见一个冷漠的身影站在窗边，看着他无动于衷。
陆清逸强忍着一身的伤和痛，慢慢挪过去，伸手触摸他楼下那面冰冷的墙，似乎是想离他近一些。
“我不怕……他们打死我也也不怕……你别不要我……别抛弃我……”
他呢喃道，鼻尖的呼吸都会牵动伤口疼痛。
可是心里更疼，他几乎不敢再抬头去看一眼那个人冷漠的样子。
他的头昏昏沉沉，又是发烧，又是犯病，将心里哀求的话说了几千几万遍，什么也顾不得了，无论什么样的痛苦，他都能挨下来。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要贺眠，只要贺眠！
可是如果贺眠也抛弃他，他唯一的光就没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或许只能死在这里。
……
太狼狈了，卑微低贱到尘埃里，他又痛又渴，干裂的嘴唇嗡动，昏昏沉沉的，烧到糊涂了还在止不住的哀求。
求你了……贺眠……贺眠……
过了一会儿，陆清逸再抬头的时候，窗户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
夜晚降临，寒气四溢。
里面已经熄灯了，悄无声响。
他像一条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浑身是伤，饥寒交迫，无处可去。
像小时候一样，门被关上了就不会再对他打开，他被冷漠地拒之门外，与那时候最怕最恐怖的情景重叠。
没有人要他，没有人爱他。
只是这次，死亡的角色换了。
死的是他。
陆清逸坐在贺眠窗户的楼下，背部贴着冰冷的墙砖，只觉得心也随着这无边夜色，寸寸冷了下去。
陪伴他的，只有旁边绿化里的的一盏孤灯。
还有一棵孤寂的花树，花开盛极而衰，像极了那晚烟花落幕后，满地狼藉。
在黑暗里，他就这样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片片飞花落下来。
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
第二天清晨，露水打湿枝头的时候，他缓缓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像个行尸走肉。
带着一地破碎的自己，清晨的鸟儿在树间鸣叫，湿润的露水，打湿了他的眼睫毛。
也湿润了他的痛苦。
那一夜太黑，太痛，太难熬，每一分每一秒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都不敢去回想。
他只知道，他失去了他生命中的天使。
他生命里唯一纯白无瑕的一束光也抛弃了他。
陆清逸已经被埋葬在那个安静的夜晚，他的大半尸骸和血肉被孤零零扔在贺眠楼下，任人践踏。
唯一抱紧的，是仅剩下的一小部分残缺的自己，他拖着残破不全的自己，找个角落蜷缩着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走了。
他也死了。
……
贺眠一夜未睡，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从眼眶里滚滚而落。
他没有下去，没有开门，没有只言片语。
从今以后无数次。
他都在后悔这一夜。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无论他再怎么懊悔万分，也没有办法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去改变这一切。
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爱他入骨的陆清逸已经被他抛弃在黑暗里，在一个孤寂悲伤的夜晚中死了。
……
事到如今。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无论是什么原因，抛弃就是抛弃，当时小清有多痛？
被最爱的人弃在无人的角落里，是那样的绝望。
他现在才感受到一部分已经痛不欲生了。
小清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贺眠不禁流下泪来，身体发软的跌坐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到不能自已，伤心到绝望。
是他错了，他走到真的错了……
他的小清再也不会回头了。
啊……啊啊啊！！！
他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痛啊！太痛了！！心怀希望被凌迟了三年，迟来的处决终于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病房的门大开着，没有关，路过的人或者医护人员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哭得十分凄惨的声音。
偷瞄一眼，有个人坐在在冰冷的地上掩面哭泣，哭的悲伤又绝望。
好像他很重要的人，已经死了。
他身后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如果人已经死了，尸体大概被拖去火葬场了吧。
不过这里是医院啊，生离死别是人间最常见的事，在这里更是寻常事。
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再活过来的。
旁人见到他这么伤心的样子，也只能说一句：
节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