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张主任的一番话, 直接把‘群众’的情绪从情景舞台中拉了出来。
“领导好！”接连不断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陆秦听见声音松开手，一转身，只见门口站着几位领导, 也不知站在那观看了多久, 诧异之下, 他下意识看向他姐夫, 那一刻, 他竟然没品出来他姐夫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陆秦回忆这一天的事，确认没惹着他, 瞬间放下心来，偷偷转动了一下手腕，主要是刚才秦同志挣扎太厉害了, 在不设防的情况下 , 他差点没拉住。
趁着空隙，他腾出空赶紧理了理衣服。
秦诗右手垂下来, 手腕还保持着轻微酸痛，孙娟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己闺女，当着众人尤其是领导的面, 她压下了心里想说的话。
张主任已经领着他们过来了, 忍不住称赞, “小陆同志, 你们进程还挺快啊！不光是快, 演得还非常好！”
好得让他们这群群众压根辨别不出来人贩子和被害人是不相识的两人, 想一想人贩子就是这样把人拉走的，真是不寒而栗。
陆秦伸出手握住他的, 脸上笑容灿烂, 没有揽独功的想法, “领导好，排练这方面，是各位婶子以及我和秦同志吴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
一听这话，身后参与排练的群众，一下就对陆同志印象好了不止一点，吴鸣甚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张主任笑道，“辛苦辛苦，大家都辛苦了！我和你们杨主席商量好了，中午给你们加餐啊！我让大厨给你们做了红烧肉。”
顿时一句句‘都是应该的’以及兴奋的‘谢谢领导’声音响起。
嚯，陆秦忽然觉得献身演剧更有意义了，“谢谢领导关心。”
重新安静下来后，张主任把内心的好奇问出来，“最后那个笑容，是剧本里没有的，陆同志你加上去的吧？”
莫名的，最后那个笑容，让张主任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却觉得让情景舞台多了一些什么，变得更加完美了。
陆秦没成想那个笑也被他注意到了，慢慢解释起来，“领导，是这样的，这个笑容，是机具讽刺意义的，我们的情景舞台，一方面是要教群众如何识别人贩子，另外一方面，也是要告诉群众，不要冲动做了人贩子拐卖事件的推手，正是因为某些群众的推波助澜，这些人贩子才愈发猖狂，心中甚至‘感谢’他们的帮助，当女同志求救的时候，发现连普通群众都成了人贩子的助手，她心里的痛苦……”
当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一群人诧异地看着青年，当再次回味刚才的舞台，回味群众所谓热情的参与，真的就是不寒而栗。
你心中‘所谓的热心帮助’并不是帮助，甚至无意间做了从犯。
张主任目光再次打量眼前的青年，他记得他才十七岁出头，夸赞道，“你们三位年轻的同志都是好样的！”
“谢谢领导的夸赞，为人民服务！”
情景舞台不止这一场，接下来的时间还要排练，张主任就不打扰他们了。
杨主席送他出去，其余几人跟在后面。
陆秦趁机溜到他姐夫身边，“姐夫，”
孔跃浑身一毛，目光移过去。
只见他轻声道，“你饭盒借我呗？”他姐夫胃口大，饭盒也大。有肉不吃白不吃，而且他还记挂着孔东东，他都没有这么好的舅舅。
孔跃：“……”
见他不反对，陆秦就当他答应了。
孔跃快步走到秦明志身边，秦明志侧头看了他一眼，来了句让他上头的话，“陆秦这小子的小聪明劲还真用对地方了，演得太像了，要不然当初我们也不会抓错人，你说是不是？”
孔跃：“……”他又开始每一日的教育反思活动。
休息空隙过后，他们又回到了简陋的排练室。
妇人们等领导一走，跟打了鸡血似的叽叽喳喳，脸上笑容无比灿烂。
“小陆同志，看不出来你有两把刷子啊！”
“对啊，刚才你演起来的时候，我压根就忽视了你这张脸。”
陆秦不吝夸赞：“婶子你们也演得很像，都很有天赋！”
这话顿时让她们乐呵呵的，夸赞的话谁不爱听呢。
不知谁说了一句，“嘶，人贩子真是太可怕了。”就这样的，谁认得出来啊。
不管谁认不认得出来，陆秦手有点酸，余光瞥见待在角落里看剧本的秦同志。
他走到吴鸣同志身边，“吴鸣同志，接下来你帮各位婶子讲一下剧本？”
吴鸣正低着头，听见他的声音瞬间抬起头，只见青年眼中只是透露出简单的询问意思，他一时心情复杂，就是这样一个学历不如他的人，脑子转得比他还快，那点子不服气，真的就不剩什么了。
那一刻 ，陆秦怀疑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怎么感觉到吴鸣同志低下了头颅？
事实确实如此，他道，“好，陆同志你休息一会儿，如果待会有需要演的，”
他艰难补充下面那句话，“我也可以演。”
陆秦战术后仰了一下头，愣是没看出来什么，他余光瞥见秦同志翻开下一页，于是抬起左手拍拍他肩膀，“辛苦你了啊！”
说完这话，陆秦单手插兜，穿过人群走到秦诗身边，视线无意间落在她手腕上，有个道理叫‘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再者女同志普遍要比男同志脆弱。
为了演好人贩子，他手一直拉着秦同志，且还有为了应对她挣扎的各种动作，为了逼真，他用了实劲。
前面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片儿鞋，秦诗抬起头，许是动作幅度太大，抵在肩膀上的麻花辫滑在肩甲前。
“陆同志，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陆秦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她手上移开就被抓了个正着，有点尴尬了。不过再尴尬的事他都碰过，就不差这一件了。
然而他视线往上移的时候，又发现，嚯，秦同志来的时候梳着两根黑黝黝的麻花辫，如今黑黝黝的麻花辫好像受了刺激，炸起好多绒毛！
刚才演得有那么激烈吗？没有吧？
但好像还是手腕更重要。
他清了下嗓子，“秦同志，不好意思啊，刚才我抓你的手用的劲太大了，你这个，”
他指向她手腕，轻轻转了转，“没事吧？”
秦诗还不知自己发型乱掉的事，实在是因为他刚才演得太像了，带着她入了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急得通红到现在才消下来，听见他的问候，轻柔的嗓音不知何时裹挟了一丝沙哑，“没事，接下来我还可以继续演，不过你得等我先看完这个剧本。”
一开始陆同志虚虚握着他，后面是因为她挣扎，他才用了力气。
声线都哑了，还说没事，陆秦食指挠挠眉头，“这个先不急，你等一下啊。”
秦诗见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又捧着一个搪瓷杯回来，“秦同志，你润润喉，杯子我是向孙主任要的，是干净的你放心！”
孙主任就是秦诗的亲妈。
她的嗓子也是为了这部舞台剧付出的，要不是她，可能领导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乱哄哄的菜市场场面了。他觉得自己需要感谢她。
秦同志接过来，“谢谢陆同志！我接下来一天都有空，可以继续帮忙。”能帮助到别人，她就很开心。
至于刚才她妈目光中传递的信息，也纯粹是关心她而已。
陆秦听到她要继续帮忙，神色不见勉强，着实感叹了一番，这个时代，真的不缺助人为乐的。
‘多不好意思’几个字到了嘴边，变成了，“谢谢秦同志！你要是还想喝水，那就跟我说！”
秦诗唇角一弯，“好，”
总的来说，剧本有四场戏，接下来还有三场剧。
陆秦作为打气的，再次站在台阶上，“各位婶子，我们继续！”
“好！”经过领导的夸赞，她们如今是热情高涨的时候。
有了第一场作为开始，随后的排练起来简单许多。
吴鸣同志也参加了一场，就是被某个大婶吐槽太僵硬了。陆秦悠哉悠哉地站在下面看戏。
鼓足干劲，一下午排练了四场。
期间，有人悄悄送了个布袋子给陆秦，陆秦接过袋子低头看了眼，确定是他所熟悉的饭盒。
他刚要说些什么，结果那人还未离去，“孔公安说，这个饭盒比较大，要你注意一点。”
陆秦要的就是大的，他估计他姐夫想说的话是让他少吃一点，“……”
到了下午五点半，十来个人呼拥朝着小食堂走去。
还没进门，陆秦就闻到了熟悉的红烧肉的味道。
朱红和李香她们请他吃的红烧肉，他已经都快忘了。这香味则重新引起了他的肢体记忆。
妇联小食堂不常开火，一开始建成也只是为了让那些办事员他们有个坐下吃饭的地。
因此大部分妇人带习惯饭盒的，今天都把饭盒带过来了。
大致都是相同的铝饭盒。
刘大婶就是早上最早跟陆秦唠嗑的那个，她拿着饭盒，还操心着，“小陆同志，你带饭盒没有？没有我就回家一趟，我家离得近，到时候我带一个给你！”
陆秦充分认识到这个年代人的热情，“不用了，婶子我带饭盒了。”
说着，他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大饭缸，“你看，这就是我的。”
圆圆大饭缸，上面还有牡丹。
饭缸一出来，刘大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再看他那个盆还是缸，沉默久久后只说了一句，“小同志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陆秦承认，“对，我饭量大着嘞。”
排着队，很快就到了窗口，陆秦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有红烧肉、白馒头、白菜豆腐、红烧萝卜，还有个青菜汤和一托盘的水煮蛋。
他把饭缸递过去，“婶子，多打一点呗。”
打饭的张婶子接过饭缸，听见青年的声音，一抬头对上一张俊脸，目光都快黏在红烧肉上了，她拿着比旁人大一倍的饭缸，原本要抖的手稳住了。
“谢谢婶子！”
轮到吴鸣的时候，打饭的婶子看了他一眼，手一抖，少了一半。
吴鸣：“……”
秦诗是拿着搪瓷缸打的，她犹豫了一下，直接坐到陆秦旁边。
听见动静，陆秦回头看了眼，小小的搪瓷缸装不了多少，“秦同志你吃这么少啊？你看看我的。”
尤其是两个摆在一起，仿佛是大人的和小孩的一样。
秦诗比对了一下，最终默默地说了一句，“我这些够了，但陆同志你还在长身体，而且你还要动脑动体力的，吃的自然比我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