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同对峙眉血初显(二)
她这一击,确实将稷里的侧脸划出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这木簪上的铜雕白玉莲有棱有角,虽算不得多么尖锐,但用力伤人的话总还结实够用。稷里被她冷不丁一袭击,手中摇摆蜡烟的动作顿时缓了下来,睁眼抓住季宓宁预谋行凶的那只手,将蜡烛举在了她的眼前。霎那间,她便恍若回神般恢复了丝丝理智,眉间的鲜血停流,犹豫着手中的动作。
连理身旁的丫鬟们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许是谁都没想到季宓宁会冲上来行此凶恶之事,所有人都停下了动静朝这边看,那恶婆子生怕稷里发生半点不测,立即冲上去夺过了那只木簪,使唤两个壮汉将她拖开,狠狠扔在了地上。
“这个该死的阿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连理骂道:“来人!给我狠狠打她的脸!打到破相为止!”
“我看谁敢!”
齐骁猛地站起上前,将尚未恢复神智的季宓宁拦腰揽在怀里,拂去她脸上蹭到的泥土,单手拔剑指着连理的肚子道:“若今日思古园内任何一人有损,我便将你开膛破肚,绝不食言。”
“”
连理瞬间放声大哭起来,几乎是踉跄跪扑着抱住齐瀛的腿,高声抗议道:“老爷!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思古园里究竟养了什么东西!竟活生生将我们的梧儿骁儿教成了这般禽兽不如的东西!”
倒地不醒的齐梧也因为稷里的停止做法而恢复气色,被连理这通令人腿软的哭诉一吵,不仅是齐骁怀中的季宓宁,就连齐梧本人也逐渐清醒,眼神逐渐聚焦回神,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始终置身事外的稷里忽然神色微动,手掌微微抬起,精准接住了树上滴下的一颗血花。
毕竟是亲生儿子被整得半死不活,齐瀛也无心再查,只整整自己那狼狈的模样,靠近树下抬头望了半晌,轻叹着摇着头问:“法师可查出了什么东西来吗?”
稷里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直直盯着季宓宁眉心的血痕,将自己那只短剑从土中拔出递过,沉吟道:“今日多有得罪,望郡司海涵。齐府却有异像,但终归是您的家务事,鄙人不便多问,亦不便多说,只提供此短剑为助,您亲手将其插在树下一天一夜,隔日取一抔土混水喝下,便可高枕无忧。”
“喝下?”齐瀛道:“但我尚且不知它所招惹的究竟是何物,怎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喝杯泥水进去?”
稷里屈身道:“您若愿信鄙人的话,便做;若尚且存疑,便不做。”
后方的连理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追问:“那我们就不需要做些其他的吗?方才您驱鬼时齐梧有恙,是不是说明这邪物和他”
“好了!”齐瀛盛怒道:“闭嘴!在法师面前瞎说些什么!”
稷里依旧抿唇垂眸,不卑不亢道:“剩下的自会由鄙人代为二位做好,您不必担心。”
连理闻言轻抚腹部,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腹中胎儿,只神叨叨地呢喃祈祷着:“那便好!那便好!黄越保佑黄越保佑我儿安康”
他与齐瀛连理二人交涉完毕,再次转而望向齐梧和齐骁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盯着怀中季宓宁,欲言又止半晌,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般低声道:“只这姑娘,鄙人察觉到些莫名诡异,却不知究竟来自何方。”
思古园的人向来跟两位主子似的捆成一股绳,听稷里又想找茬,立即统统围在季宓宁他们三个身前,拾翠率先为尚未恢复力气的季宓宁辩解道:“你们平白闯进我们园子!先是说我们的树养着鬼,惹得我们公子犯了癔症!后又说我们园内伴读有蹊跷!这是哪来的道理?”
宝来和三四个家丁也附和道:“思古园最容不得你们这些顽固来放肆!我们向来只信日月陉上的神君!认不得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没错!”
“闯进来打人,就是你们起漪园的修养礼数吗!”
一看群情激愤,连理那边本想顺道辱骂季宓宁几句的婆子丫鬟也悻悻闭上了嘴,齐瀛更是气得拂袖而去,再不愿多理家中这些破事。而树下的稷里则显得局促了许多,微微冲宝来他们致歉道:“诸位曲解了鄙人之意,虽说那姑娘有异,却不一定是噩兆,鄙人也是为她着想,这才多嘴。”
“既知多嘴,便趁早离开。”齐梧的声音从人墙后传出,恍若饿了三天那般精疲力竭道:“全都出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
眼下撑腰的齐瀛已走,今日也算起漪园圆满收官,主人下了逐客令,连理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只得意轻哼一声,转身便高昂着头颅离开了原地。稷里跟在她身后缓了两步,竟兀自停驻而开口提醒道:“两位公子欲行此道,必然损己伤身,若现下及时回头,白鬼之魂尚可超度,生人之身也能解绑。如此换得家宅安宁,亦是令堂所愿。”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园内。
方刚昏倒的齐梧很快便恢复了清醒神智,思古园内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树上的白鬼貌似也因受挫而隐匿起来。季宓宁被起漪园恶婆子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又被来回推搡倒地几回,脸上好大一个掌印红肿着下不去,好在没和身上一般坏到淤青的地步,但仍免不得受了些苦痛,白白遭场无妄之灾。
后来发生的事,大抵也就同她先前在骠骑府讲给赵容疾那般明了了——
齐瀛将整个思古园的人全部禁足,带着数十府内打手守在树下一天一夜,亲自驱走了那白鬼,并由稷里亲自做法超度。自此之后,府内的怪事和煞气果然轻了许多,连理也不再夜夜腹痛难忍到处找茬,脾气也转好了不少,而思古园更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齐梧的身体日益见好,也没再钻研什么诡异的邪术秘法了。
不过由于白鬼在齐府待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齐瀛的身体已经因两位儿子的干预而急速垮掉,加上往日家宅不宁、父子不和早就折腾的他心神难安,落下了不少顽固病根。这白鬼一散,好日子刚没过几天,提着续命的那口气松掉下来,很快便重病不起了。
季宓宁之所以被赶走,主要是因为稷里在府内众人面前亲口所说,她眉间带煞,八字不祥,留下必会冲撞了齐府的族魂。
偏偏此时正逢齐瀛重病、连理临盆前夕寝食难安身子不适,便惹了这一出。估摸着是有了齐瀛这条人命关天大事的加持,连理悄悄找人在夜间迷晕了齐梧齐骁,将季宓宁强行绑走丢到郡外,勒令她不准再回头,这才总算终结了她在齐府的这段热闹日子。
之后的事便更清楚,齐梧遍寻季宓宁不到,只听主园的人宣称已经将她打发,一下子急火攻心缠绵病榻,中了邪似的久病不起;而齐瀛很快病逝,连理在稷里的保护下平安诞下女儿盼敏,一切尘埃落定。
她这次根本没想回到齐府,也没这么详细地跟赵容疾讲过齐梧齐骁对她的情感,实在想不到竟会被当街劝回。
季宓宁自认并不讨厌齐家二子,可这地方简直是每隔三天就有群架要吵,每隔五日又有群架要打,太热闹也太力竭了,要是嫁到这个府内,别说齐梧齐骁会怎么分享她,就这来回说不清的劳什子家务事都能把人整得够呛。
季宓宁无精打采地半靠在赵容疾手臂上,半闭着眼呢喃道:“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赵容疾眼神微动,以为她所说的“后悔”是因得知齐梧病重而悔于离开齐府的行为,顿时心下醋海翻腾,表面依旧装作毫不在意道:“后悔什么?”
“后悔跟大公子回来了呀!”季宓宁愁眉苦脸地紧抱他胳膊不放:“我没来得及跟你说齐府的那些事,刚才一进门,我就又全都想起来了,感觉后背发凉”
“发凉?”他简单安抚几下季宓宁的头顶:“为何要怕?有我在,他们还能把你抢走不成?”
季宓宁瞬间抬眼用一种同情的眼光欲言又止道:“他们真的有可能把我抢走,所以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
“不会。”赵容疾坚定道:“只陪你去同他家二公子道别,咱们便立即离开。”
他话音方落,齐骁便微笑着从门外走进,眼神晦涩地瞟向赵容疾与季宓宁紧牵的手,神情温和道:“阿宓,梧儿醒了,同我去见见他吧。”
季宓宁点头站起,身后的赵容疾也随即起身抱拳道:“赵某陪她一起。”
“梧儿同阿宓叙旧,必然有些私事要说。”齐骁彬彬有礼道:“再说舍弟缠绵病榻已久,若再过了病气给容疾公子,恐失了待客之道。”
赵容疾毫不相让:“在下身体康健,向来不惧什么病气。”
“”一旁的季宓宁赶紧挪步立于二人之间,极力想要打碎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大公子!要么就让二公子和我一起吧!反正齐梧他”
齐骁忽然打断道:“阿宓,二公子是谁?”
“二公子?”她轻歪着脑袋,靠近赵容疾身边道:“二公子就是他呀!你们不是先前打过交道的?”
“你们既已为夫妻,怎会称呼的如此生疏?”
额妈的!竟是马虎了这点!
季宓宁立即顺势皱眉,懊恼地拍拍额头抱怨道:“因为我之前也去了骠骑府做丫鬟,一口一个二公子的叫习惯了!新婚不久,还没改口呢!”
这谎话貌似是越圆越离谱,可季宓宁却不这么想。齐骁本就不会轻易相信他们二人喜结连理的话,只要她言语间露出半分破绽,必然会被当场质问刁难,而齐梧可比齐骁要难对付得多,不如直接诱导他问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也好同赵容疾顺道串供,堵住齐骁的嘴。
果然,他又是翘起嘴角问道:“那么阿宓,既然你在骠骑府做丫鬟,又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赵二公子相中?骠骑府的长辈是否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容善小姐又所持何意?”
鱼儿上钩,季宓宁演技也立即上线,扭扭捏捏挽着发梢支吾道:“大公子,说出来怕你和齐梧对我有了偏见,所以阿宓实在不想讲”
齐骁与赵容疾对视,气氛因为注意力的转移而缓和许多,他上前体贴安慰季宓宁道:“我们二人怎会对你有何偏见?大胆说来便是。”
“好吧。”她轻叹道:“其实我自然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嫁入骠骑府的,可却和二公子在相处中生了些情愫。有晚我去给醉酒的容疾哥哥送茶,他一时情动,便和我行了房事。”
赵容疾:“”
他顿时绷不住要变脸,季宓宁在蠢蠢欲动的赵容疾背后狠狠一掐,再次演技颇好的补充道:“后来我身子破了,容善小姐知道后罚了容疾哥哥,骠骑府家风又一向严谨,便只能将我娶进了家门。”
不等震惊的齐骁回话,她蹦着竖起手指发誓道:“大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以对天发誓!与我们二人同行的那位姑娘正是凤栖神女收菽,你不信的话也可以去问她。”
齐骁手心里顿时现出一丝薄汗,按照季宓宁这般说法,大抵也能解释了为何骠骑府明明纳亲却秘而不发可他心底除了妒火与愤怒,更是忍不住询问季宓宁道:“阿宓,你究竟为何要到他骠骑府去自轻自贱?”
季宓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道:“因为我的确也有点喜欢他呀!就算给他做个小妾也行!我是真心乐意的!”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赵容疾便目睹齐骁从先前的克制有礼、胸有成竹和暗暗得意瞬间转变为了碰壁恼怒,他心下除过惊诧外便只剩对季宓宁的不住敬佩,一来敬佩她编谎话从不打草稿,二来敬佩她的演技,不过赵容疾忽略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为何齐骁听到他们二人成亲的消息属实之后,会是如此反应。
没来得及说齐府的破事,自然更没来得及说齐梧和齐骁先前的企图与打算。赵容疾态度坚决,季宓宁又紧紧拽着他不放手,齐骁无奈,只能将二人一起带回了思古园主屋。
齐梧正披着薄氅坐在里间,掩面轻咳了几声。屋内窗户虽大开着一盏,但季宓宁还是清晰闻见了一股子清新的混合药味,他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立即兴奋地开门去迎,果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四年已久的季宓宁本人,还有那位一向脸臭嘴犟的容疾公子本人。
瞬间,齐梧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冷了下来。
先前打过不少次照面,二人最多说过十句话封顶。齐梧虽说打小就不爱与人交际,几年或许也结交不到一个新友,但身边亲近的发小同辈、家中丫鬟小厮都与他相处不错,且他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只是性格看上去冷了些,人却和齐骁一样彬彬有礼,起码面子功夫做得还挺不错。
但赵容疾就完全同他倒了个个儿,身边玄卫玄使几乎都是他结交好友,在临神也颇具威名,人人交口称赞,可实际上亲密关系却并没多少,姑娘缘也比较差劲,常常嘴硬伤人,生气不耐烦时便口不择言,总是几句话便将人家怼的发了暗火,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因此齐梧很讨厌赵容疾这种趾高气昂的性格,看上去无时不刻都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简直就是套行走的臭架子杆儿。
两人本就谁也看不惯谁,但好在先前也不需要他们有什么深交,可如今他日思夜想的阿宓竟同这般自命不凡的赵容疾在一起,还是不免激起了齐梧的强烈情绪。他眼神落在季宓宁牵着赵容疾的那只手上,冷不丁问道:“阿宓,你这是何意?”
季宓宁吞吞口水:“噢!这是我夫君。”
赵容疾:“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等拦停在灵鸟郡,赵某还想问问齐府究竟是何意。”
还不等气氛凝固,宝来便在外敲门通报道:“二公子,稷里法师到了!”
“请进来。”齐骁随即走到桌前伸出手掌邀请道:“与阿宓也算久别重逢,大家都先坐下说话吧。”
赵容疾沉声问季宓宁道:“谁是稷里?是你先前对我说过的那个,把你赶出家门的巫师吗?”
“是他。”季宓宁又转而问齐梧道:“咱们叫他来思古园干什么?连理娘子不是已经生下孩子了,他目下竟还在府上吗?”
齐梧颔首,毫不忌讳地当着赵容疾面云淡风轻地骂道:“连理那贱人又花了笔重金留他多住半年,待她那孩子的病好透了再回,我与兄长此番将他叫来,便是让他当着大家的面亲口说一说,当初究竟为何要对你进行无端诬陷。”
季宓宁立即叹道:“哎呀!都是旧账了!齐郡司人都已经没了,为难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正是因为齐瀛死了,他才会说实话。”
“”她道:“可就算他说了实话,我也不会再回到齐府做伴读了,我不久前已经嫁人,自然是要回临神去的。”
齐骁被她提醒了这一茬,立即凑近弟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季宓宁明显看到对方的脸色更差了,不过好在赶在齐梧发作之前,稷里便裹着一身素色道袍从屋外走了进来,依旧温和地微微躬身见礼,在看到季宓宁时,眼神中刹那晃过了一丝惊讶。
齐梧轻挑嘴角,罕见真诚地对稷里道:“法师请坐。”
季宓宁拉着赵容疾和自己挨得更近了些,腾出更大的地方留给稷里来坐,五人围坐在圆桌前,仿佛即将要拉手举行什么仪式一般奇怪。齐骁虽尚未意识到齐梧的下一步打算,却依然配合地给稷里煮了杯茶,顺道还双手递给了赵容疾一杯。
“不知二位家主今日唤鄙人前来,是否有要事相商?”
“那是自然。”
齐梧竟波澜不惊地伸手向他介绍起了季宓宁来:“如您所见,这是阿宓,先前在齐府做我的伴读。齐某早听闻过法师的大名,这将近一年来也见识了不少,今日特想烦请您帮我们看看,这位姑娘身上都有些什么讯息。”
不等赵容疾先发问,稷里便轮着念珠提问道:“何为‘讯息’?”
“什么都算,比如家境、秘密、是否婚配,以及您之前对齐瀛所说,八字不祥与命中带煞的详细缘由,不妨都一一说来听听吧。”
季宓宁心下微梗,属实没料到齐梧终究还是见招拆招摆了她一道,殊不知这稷里是真真极有手段的法师,先前在院坟时便打下了全郡的好名声,来到齐府后更是以看相加感应的方式说出、甚至寻到了齐府内的不少陈年旧事与旧物,在揭露秘密这一点当真不遑多让,就恍若会读心般看透所有人的生活,连齐瀛儿时仅养过三个月的小狗名字都丝毫不差地讲了出来。
所以若稷里亲口说出她与赵容疾尚未有过夫妻之实,那齐梧和齐骁必然百分百相信,再不愿听她的鬼话了。
她暗自在桌下握紧了赵容疾的手,稷里缓慢询问他们二人道:“既然如此,鄙人是否可以如二家主所言,探探姑娘的底细?”
赵容疾立即怒道:“说的什么废话?我们此行尚有正事要做,可不是来听你们齐府神棍表演的!”
齐梧温柔笑道:“二公子要走便走,恕我们二人不便多留,只是阿宓须得留下而已。”
季宓宁一把摁住赵容疾准备拔刀的手,利索冲稷里点头:“大师你随便看吧!正好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八字出了什么问题,没事没事”
秉持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要擅动的原则,她强行稳下赵容疾,并将他的手也一并递给了稷里。
“我知二公子要查什么,既然你们存疑,就让法师来看看我与赵容疾是否真的有情好了!”
她安生地坐在原地,同平静下来的赵容疾一同等待着稷里的答复。他点燃随身携带着的白蜡,又将那只熟悉的白玉莲木簪妥善搁置在圆桌中央,闭眼搓着念珠喃喃自语,并在结束后吹灭蜡烛任其冒烟,随即两只手分别引导着季宓宁与赵容疾的指端,缓慢摁在了那只簪子的一首一尾上。
自此刻起,包括赵容疾在内的所有人都尚未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如何匪夷所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