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溺亡之际
71 溺亡之际
阳光透过窗纱映进来，投在乌黑的金砖地上，变成一块块整齐的光斑。
香炉中缓缓燃着的佛手想此时早已散尽，只留下点点似有若无的清苦之气，禁绕在鼻尖。
卫姮昨夜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堪堪入眠，总是惴惴不安地睡不踏实，于是便早早起了床坐在了紫檀桌上练字。
万仪宫内一室静谧，日光自窗棂处透出，投在紫檀木长桌上，映出点点光斑，卫姮起笔挥墨，却怎么都写不满意。
她心里牵挂着哥哥。
不知道他如今在凤阳如何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思及此，她撕了写好的字又重新铺了张信纸。
过了已有两柱香的时间，卫姮才写完了这封承载着思念和担忧的信写好。
而这还不足以表达她心绪的千分之一。
“锦书。”
“奴婢在，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卫姮把那写满了簪花小楷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又塞进一个信封里。
“这封信，尽快送到哥哥的手中，务必保证是哥哥亲自手下的，不要假借外人之手。”
她把信封递给锦书，语气凝重严肃。
“郡主放心，定不负殿下所托。”
————
摇光池靠近卫嫣所居住的万华宫，碧水穿宫廷楼阁之下。华美的复廊两旁开满了芙蕖花，在春日里开的分外妖娆明媚，轻纱曼舞的紫檀月门下，长廊的尽头便是那摇光池。
池面华着粼粼的波光，湖底部铺满碧色沙石，水沆清澈见底，遥遥可见满项碧波之上，滚石游鱼，和风沉醉。
卫姮远远地瞧见了池边那抹艳红色的身影，浓丽到和这身周清丽淡雅的风景有些不和谐。
想不到卫嫣竟然真如此执着于训鱼之法，昨天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今天居然还是来了，不过这也正中卫姮下怀。
她款步悠悠然迈着步子走近了卫嫣，看着满池活蹦乱跳的鱼儿，卫姮装着不经意地笑道：
“真是巧，本宫不过出来散散心，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嫣姐姐。”
卫嫣听到她的声音仿佛应激了一般，原是在撒着鱼食的一双手都抖了几分。
她面带警惕看着卫姮，往日里见了卫姮必须怼上两句的她如今竟是偃旗息鼓了，嗫嚅着半句话都不曾说出来。
卫姮微微扬唇，将视线由池鱼转移到了卫嫣的脸上，她这才发现，卫嫣竟然带了曾厚厚的红色面纱。
她挑挑眉，语气神情都是毫不掩饰地恶劣和嘲讽。
“嫣姐姐昨日不慎划伤了脸，今天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来此喂鱼，还真是让阿姮意外呢。”
卫姮靠着池边半人高的汉白玉雕琢的护栏，一手慵懒地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竟是直直伸向了卫嫣脸上的面纱————
不过没等她扯下来，卫嫣便如同疯了一般地护着脸连连退了好几步。
“卫姮，你简直欺人太甚！”
卫嫣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她，那双她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美目竟是红肿的不像样子。
想来是昨晚哭了许久吧。
卫姮这样想着，心情越发的愉悦了些，她懒洋洋地看着面对她如避蛇蝎的卫嫣，
“欺人太甚？这怎么算欺人太甚呢，想当初，嫣姐姐把我从二楼的阁楼上推下去的时候，可有想过欺人太甚？”
卫嫣神色慌乱了几分，随后又理直气壮起来，“可你后来已经报复过我，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赐婚给姜展！”
可能是因为气急，卫嫣鬓边的小金凤垂了珠串，曳着盛光随她而晃动个不停。
卫姮听此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脸上也没了笑意，“可是，现在姜展已经被你的好皇兄处理掉了，你还是会嫁给沈湛。”
此话说的很怪，卫嫣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卫姮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她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皇兄说的不错，你真的喜欢沈家那小子啊，那我更是要非嫁不可了！”
卫嫣仿佛终于找到了能让卫姮痛苦的事情，眼泪都几乎要笑出来，她靠近了卫姮不停的笑着。
“本宫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你所心心念念的谢将军，可是对我言听计从的呢，就连你的皇兄也…”
“你闭嘴！”卫嫣听到卫姮此话瞬间发疯，“你不就是仗着你有一张这样的脸么？若是长赋哥哥知道你是这样的毒妇，肯定不会再喜欢你的！”
卫姮轻轻笑了，只怕是要让她的嫣姐姐失望了，谢长赋甚至清楚自己所干的一切坏事，都心甘情愿地奉上一切呢。
“长赋哥哥？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他的表字么？我平常可是喊他，”
卫姮靠近了卫嫣的颈侧，故意一字一顿道：
“承言哥哥。”
果然，卫姮看到她的表情瞬然崩裂，那双眼中满是恨意。
“卫姮， 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你死！”
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卫姮静静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忽而，她的目光隐约看到了谢长赋和沈湛赶来的身影。
两人都到了，正好。
只是还有点可惜。
话都说到这地步上了，居然还没有刺激地卫嫣对她动手。
那么，只能她自己来了。
电光火石间，卫嫣还不曾反应过来，只见卫姮突然措不及防伸手拽住了她，重心偏移，卫姮又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两人竟是直直翻过了半人高的护栏，一起坠入了池中！
霎时水花四溅，游鱼们都跑的没了踪影。
卫嫣哪里会想到卫姮会突然整这出，疯了真是疯了，她在心里恐慌地怒骂着，屏住了呼吸努力地要游出水面。
碧水殷开了浑浊，落下去的两道身影已是看不清，只有丝丝缕缕的乌发若隐若现荡在水面，忽而一只手用力拍在水面，似乎是在奋力地挣扎着。
而那雪白的腕间是一对红宝石蝴蝶金镯，那是卫嫣素日最喜欢的物件，几个宫女愣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郡主殿下竟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害四公主！
几个宫女骇然大惊，手忙脚乱又争先恐后地跳下水去要救人。
而这边水里的卫嫣费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浮出水面，却不料卫姮竟然直接缠了过来，是拼了命的要把她深处去按。
卫嫣在心里大骂该死，卫姮会水，她可不会啊，赢弱的卫姮竟然是真狠了心要她死！
耳中口中鼻中都灌进了带着浓浓泥腥味的池水，卫嫣的大脑一阵空沉，全身也没了力气去挣脱开卫姮，她真的感觉自己快死了。
却不料下一瞬缠住她的人就被拽开了，她也被一个嬷嬷抱出了摇光池。
脱离了水面之后，感官都变得更格外清晰敏锐，卫嫣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忽而听到谢长赋熟悉的声音飘来——
“阿姮，阿姮，你怎么样了！”
那样急切又饱含着担忧害怕的声音，是卫嫣从不曾听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