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端生事
东偏殿里错金博山炉内静静燃着玉帛香，一点清幽的香味伴着蜿蜒向上的烟雾，转瞬消散在空中。
卫珣就静静立在殿中，目光直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眼中并无半分情绪流露。
“太子殿下，灵嘉郡主。”
卫姮默默紧盯着他恭敬得体地向卫瑄行过一礼，怎么看都不像梦中那个恣意猖狂的卫珣。
还真是藏的深。
“三弟不必多礼，落座吧。”卫珣淡淡挥手免了他的礼，拉着卫姮坐到了自己旁边。
也许是卫姮目光太过，卫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风一扫，发现阿姮确实在偷看他。
不过他这一眼在卫姮看来简直堪比煞神索命，惊的她赶紧移开了目光，故作镇定地去拿那桌上的花茶喝。
卫珣看着少女受惊的模样，微微有些诧异。
昨天见他的时候还一副爱答不理的厌嫌模样，今天怎么带了些惧意。
不过他并未多想，今天他是有正事才来的。
“太子殿下，臣弟今日是因父皇有要事传召您，听闻您来了万仪宫，这才寻来这里。”卫珣顿了顿，似无意般看了一眼卫姮，
“臣弟想来此事定然十分重要，所以……”
他没再往下说。
但卫瑄和卫姮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他是让自己回避一下？
明明是她的宫殿，居然还让她走？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卫瑄先开口了。
“无妨，就让灵儿在这里吧，孤好不容易来一趟，想多看看她。”
说罢温和浅笑地看了一眼卫姮，满眼宠溺。
真是好一个兄妹情深啊……
卫珣冷眼看着，心里有些不爽，默默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轻咳了一声：
“臣弟猜测父皇是为了平顺候一事传召殿下，不知殿下对此怎么看。”
平顺候，不就是舅父吗，舅父远在边疆，能出什么事？
卫姮心里一紧，带着疑惑看向卫瑄。
“不过是有人刻意污蔑罢了，”卫瑄声音陡然冷厉了一些。
“可是如今流言蜚语漫天，父皇再相信平顺侯，也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
卫珣面色忧虑，似乎也在担心着平顺侯的安危，轻叩着白玉质的台面。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既然是父皇传召，孤就先行一步了。”
卫瑄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
卫姮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说要多陪她一会儿吗，怎么刚说了一句话就要走，难不成事态很严重？
“哥哥……”卫姮下意识地出声挽留，她还想问些什么呢。
“灵儿，哥哥明日再来看你好不好。”卫瑄摸了摸她的发顶无奈道。
……怎么搞的好像她很黏人似的，明明只是想问舅父到底出什么事了。
话说到这里，卫姮也不好再说什么，乖巧点了点头说好。
卫珣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卫瑄的急切，关于平顺候的传言不惊动父皇还好，一旦惊动父皇，那可就不是传言那么简单了。
不过看着少女殷殷关切着卫瑄，他心想，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看着他呢……
送走了卫瑄卫姮才意识到，那座煞神居然没离开。
“高邑王殿下今日倒是得闲。”
怎么还不赶紧走。
后半句卫姮并没有说出口，实在是因为那个梦让她对卫珣多了好几分惧意。
男子着玛瑙板指的骨节分明的手中，正是她方才喝花茶用的玉盏，自顾自道，“阿姮今天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卫姮心里一紧，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惧意，不然有失她郡主的尊威！
“高邑王殿下此言何意？本宫与你本就不熟，谈何不一样。”
卫姮不甘示弱地看向卫珣。
那幽深的眸子里辨不出喜怒，只觉得要把她吸入漩涡一般不可测。
卫珣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短促嗤笑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他站起身来踱步逼近卫姮。
“你笑什么？”
卫姮被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的发毛，更有些恼怒。
“都下去，孤有话要与阿姮单独讲。”
卫珣随性自然吩咐道，仿佛这是他的宫殿一般。
宫娥们都不知如何是好，郡主没有下令，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他到底发什么疯？
是你的宫殿吗你就吩咐。
但她还是让宫娥都退下了。
没关系，这不是退让，她有自己的节奏，只是想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已。
“殿下想说什么赶紧说，我没心思跟你拉扯。”
如果看到了她紧攥着裙摆的泛白指尖，卫珣还真以为她如平常般淡漠呢。
“阿姮方才说，跟孤不熟，可是，孤可是知道你许多秘密，还算不熟吗？”
卫珣起狭长的鹰眸欣赏着少女的面色逐渐变得惨白，但还是仍强撑着面色不肯示弱。
真是可怜又可爱。
“什么秘密，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卫姮心跳加快，逃避似的扭过头不再去看卫珣。
他不会知道自己昨夜私会沈湛的事吧，如果知道，她的声誉了就不用要了……
可不应该啊，锦书做事向来干净，万一他是在诈自己呢？
卫珣老狐狸似的阴谋诡计多的是，她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呵…是吗？”
他凌厉长眉微挑，语气平静漠然，却无端地让卫姮头皮微微发麻。
“昨夜阿姮在醉仙楼玩的可开心了？”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气再舒适不过，卫姮此时却感觉如坠冰窟，怔愣地看着眸色深不可测的卫珣，她背脊发凉，说话时都带了颤意。
“本宫昨夜一直在万仪宫……你胡说什么？”
她每次去醉仙楼都安排地万无一失，别说是哥哥，就连皇上皇后都不曾知道，卫珣是从何得知的？
还是说他一直在派人监视着自己，试图抓住她的把柄威胁她？也不知道昨夜的事他知道多少……
难得看见卫姮乱了分寸，卫珣原本压抑着愠怒的神色掺了些笑意。
情绪有了波动时的阿姮，还是很可爱的。
“阿姮不必过于紧张，为兄只是想提醒你，莫要招惹了太多是非，日后追悔莫及。”
卫姮攥着裙摆的手已是冷汗淋漓，听完这句话后心里确是疑惑，招惹是非？追悔莫及？她招惹什么是非了？
面前的少女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卫珣微不可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珠帘翠幕晃动的清脆声响渐渐平息，卫姮的心情却无法平复。
他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是因为她在和薛翼有婚约的情况下私会沈湛，所以卫珣替他的表弟打抱不平来了？
这么说倒是合理起来了。
他们薛家人倒是连气同枝的。
卫姮倚坐在紫檀阔床的床头，靠着柔软的引枕，卫珣的警告让她是又怕又气。
她还没跟薛翼成婚呢，就这么着急地来给她下马威，真真是讨厌极了。
“郡主，下个月就是宸妃寿辰了，陛下下令在九华园大设宴席，该是时候准备贺礼了。”
锦书贴心适时地为她端上一盘点心，是她最喜欢吃的“玉上祥云”。
小点心样式似祥云，外观喜庆小巧，雅致非常香甜脆，饼皮皮层次分明。
卫姮此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本宫知道了，寿礼的事你去安排。”
她心下觉得烦闷，母后的生辰都不见得父皇这么上心，反倒总是大办宸妃的生辰。
她才不屑于给薛青燕那个女人精心准备什么贺礼。
等等，既然是大办，岂不是卫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
既然如此，不如安排场好戏来看？
卫姮捻起一块小小祥云糕点，眸光流转间浮现坏意，她奈何不了卫珣，他那个蠢货妹妹卫嫣还不是任她拿捏？
好姐姐，你不是喜欢谢长赋喜欢的要死要活吗？妹妹这就替你完成……半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