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恶行,善举
“阿勇,是我,岑北斗。”
五年前虽然不告而别,但回到鹿海市,岑北斗第一个想见的还是张勇。
别的不说,当年鹿海西城区正南门,张勇为什么明知警车到了,还要冒着危险冲进库房?
这其中的原因,别人不知道,只有岑北斗心里明白。
是什么样的情意才会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做出冲进包围圈的傻事?
一共都没有几次交流的岑、张二人有着外人不懂的友情。
“北斗?”张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年前只丢下一句“待在家里别乱跑。”这个家伙就从此销声匿迹。
警方将自己无罪释放时候,提到的报警号码的太空卡,张勇知道是岑北斗的所为。
这张太空卡使自己逃脱了锒铛入狱的劫难,也说明了岑北斗预判到了自己报恩的心思。
而将这张卡悄悄地放到自己家门口的垃圾桶,则证明了他想保全自己的心意。
“你在哪里?”张勇问道,“你还好么?”岑北斗的声音。
两人同时问出了一句带着关切的话。
电话里没了声音,两个人都沉默着等对方说出下一句。
过了几秒,两个人同时发出了短暂的一声笑。
“你还记得我原来杂货铺的位置不?我在附近的‘一品茶楼’等你”张勇说道。
“半小时左右,我到。”
电话被挂断了,但张勇却迟迟没有放下手中的手机。
屏幕黑了,他又给摁亮,把刚才打进来的电话号码看了又看,然后认真地加入了联系人清单。
一品茶楼。
张勇点了两杯绿茶。
岑北斗还没到,他自己坐在卡座上盯着茶水发呆。
五年的时间,这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这些年干了些什么?过得怎么样?
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
张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通胡思乱想。
一品茶楼在第二层,第一层是一家小的商铺。
商铺通往茶楼的走廊上,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到了茶楼门口,声音反而缓慢了下来。
声音停住了。
岑北斗站在茶楼入口处,他一眼就看见了张勇那张方额大脸。
但第二眼就看见了张勇坐着的卡座旁边,斜靠在卡座扶手上的那一根拐。
张勇听见脚步声到门口停住,视线从茶水挪开,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形。
他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注意到岑北斗的视线在盯着他的那根拐杖。
岑北斗突然露出了笑脸,他朝着张勇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温度正好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看上去还不错。”岑北斗说道。
“丢了一条腿。”张勇拿过自己的拐杖在手里摆弄。
“不过,多亏了那张卡,不然我就说不清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张勇看着岑北斗,眼神说着谢意。
“你看上去不太好。”他望着岑北斗。
头发胡乱地竖着,一身休闲服皱巴巴地像从咸菜坛子里掏出来的。
“昨晚喝醉了,胡乱找地方待了一夜。”岑北斗双手在脸上摩挲了一把。
“还有些头痛。”
他把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仰着头,闭上眼睛,不理张勇了。
张勇也不吱声,默默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嘬口茶,看着岑北斗在卡座沙发上逐渐地发出了鼾声。
——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张勇的茶已经换了三道。
看着形象有些狼狈的岑北斗,他猜测这些年对方过得应该不是很好。
先让他睡上一觉,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张勇守候着。
陈莲和张双打来过两次电话,他告知家里在外遇到朋友了要耽搁一阵,吃饭不要等他。
“咕咕”岑北斗是被饿醒的。
从阿强的蟑螂屋出来,他就联系了张勇,一股脑地跑过来,从早上到天黑只有刚才喝了几口茶水。
长时间后仰的睡姿让他的脖颈僵直,他用手扶着脖子坐起身来,就看见张勇看着他的笑脸。
“走,吃饭去。”张勇说道。
“我现在生活得还不错。”
茶楼就近的一个小餐馆里,张勇点了四菜一汤。
岑北斗“呼噜,呼噜”刨着饭,也不知道听没听张勇说话。
“双旋现在是我女儿,改名了,叫张双。”
“双是个好姑娘,这些年,家里多亏了她。”
“家里开了个家政公司,生意挺好。”
张勇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妇人。
他不停地表明自己现在过得不错,是希望岑北斗如果有难处尽管开口。
“唔。”岑北斗嘴里包着一大口饭,抽空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回答。
“我开了一间房。”放下筷子,岑北斗说道。
“给家里打个电话,今天别回去了。”
标准间。两张单人床。
岑北斗把张勇丢在一边,自己先去洗了个澡。
“你说啥来着,家里开了个家政公司?”
他丢了一根烟给张勇。
“那个丫头还挺能干。”他夸赞了一句。
“那天夜里究竟怎么回事?”岑北斗转换了话题。
张勇就把自己看到,听到的全部给他讲述了一遍。
“你呢?那天夜里到哪里去了?”他问岑北斗。
“我把风哥安排的后援都带去了正南门。”
“风哥和蓝鹰是罪有应得,其他的人大多数是身不由己,没必要被一锅端了。”
“怪我没和你讲清楚。”岑北斗拿过张勇的拐杖在手里摆弄。
“让你冤枉丢了一条腿。”他表情凝重。
“我以为你在仓库里面,听到警车声音我就慌了,是我自己沉不住气。”
“应该听你的,在家待着。”张勇不愿让岑北斗有内疚的感觉。
本来就是自己没听岑北斗的话。
“我打算留在鹿海,不走了。”岑北斗看着手中的拐杖说道。
如果说他当年救张勇夫妻只不过是碰巧赶上再加一时兴起,那么张勇断掉的这条腿确实实实在在地为了维护自己。
“我这两天还要处理一点事,过两天找你一起聊聊,看看我在鹿海市能干点什么。”
“你可以在双洁家政干我那份活儿,我腿不方便,早就想歇歇了。”张勇说着谎话。
“再说吧。”岑北斗把自己甩到床上,这宾馆标间的单人床比阿强那张破床舒服得多。
岑北斗发出了鼾声。
他想清楚了一些事,心里清净,睡得香。
与岑峰的父子恩情,既然岑峰不是一个好的父亲,而且已经不在人世,这恩情也就罢了。
至于岑峰伤害并让母亲致死的仇恨,他也想好了,把岑峰的遗体捐出去,让它做一个大体老师。
岑峰一辈子做恶,也该做件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