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折玉簪，堕仙途（55）
“玥儿？”他的声音发颤，她知道了？
他看着安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幽光萦绕在她身边，光下她的容颜朦胧模糊。
看不清她的眼神，琢磨不到她的神情，但宋梵逸知道完了。
他仿佛站在悬崖边，即将纵身跃入死寂。
绝望，是一点点攀爬的阴影，却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噬一切。
灵根损毁，他未曾绝望，只觉得与仙途无缘，更担心与玥儿无法长相厮守。
可现在连仅存的时光都将不复存在。
“心魔说我灵根的伤是你害的。”
“不，不是这样的。玥儿，别听他瞎说！那只是意外，我救助不及！我也曾懊悔，如果更快一点……你就不会受苦了！”他希冀安玥能听他的解释，不要相信心魔。
安玥弯下腰，双眼与他平视，轻声说，“心魔说那次秘境守卫的攻击，你本可以及时出手，但你没有！我救你，你却害我！”
“我没有，玥儿，相信我！我只是慢了一步！”他焦急地辩解。
手扶住他的脖子，拇指抚过他的咽喉，安玥缓缓道：“我救了自己的夫君，但我的好夫君害我灵根损坏……你依旧霁月风光，我承受世人怜悯，为你的附庸……”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是我的附庸呢？你明明是我最珍贵的一道光。”宋梵逸挣动双手，想从锁链的束缚中脱困，想紧紧抱住她，如同以往安抚她，和好如初。
安玥贴近宋梵逸的耳边，语气温柔，“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
宋梵逸悚然面向安玥，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怎……么可能……”他气息不稳，“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那玥儿你……”
“为什么不说？”安玥的视线在宋梵逸的脸上转了一圈，“因为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梵逸嘴唇蠕动，好半会他才说：“你在骗我……是不是？你并不知道，是方才心魔告诉你的！”
安玥将一块留影玉举到他面前。
模糊的影像腾空而起，几息就变得清晰无比，里面是安玥躲避五道利刃的场景，宋梵逸与君一泽的反应如实呈现。
宋梵逸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比如为什么要这么做？”安玥望着自己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或者你再说说，为什么不想让大师兄一起想办法？”
宋梵逸心里清楚，一切都是因为误会玥儿和大师兄，因为嫉妒大师兄。
竹林之后，他就知道他错得离谱，只是他刻意不去想，不去承认。
“我……”他刚想开口，脖颈猛地被她紧紧扼住。
安玥收紧他脖颈上的那只手，眼神阴翳，“嘘！我来替你说。”
“那年桃花节，你误以为我送剑穗给大师兄，所以认为我和大师兄有情。是不是？”她松开些收紧的手指。
“咳咳……那是我误会了……”他极力呼吸。
安玥再次扼紧他的喉咙：“是啊，误会了。你的误会让我吃尽苦头。你想独占我就害我灵根损坏，不断承受灵根损伤之痛！你不信我就要将我锁住，谁也不能接触！你怕我离开，就给我印刻，昭告所有人！”
“我……错得离谱……我知道……玥儿……我想弥补……”他说得艰难，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到她的手臂上。
安玥嫌弃地收回扼住他脖颈的手，直起身。
他大口呼吸，又断断续续地说：“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你想把我锁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怕你对我怎样，我只怕你离开我。我真的爱你。”
他愿意发誓，他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
一阵风声啸叫而过，衣袂翻飞。
“那可就没意思了……”安玥摇头，“毕竟我还想告诉你，你灵根的伤也是一个意外。”
宋梵逸愕然，看向安玥。
她是什么意思？
意外嘛……像她当时受伤那样？但可能吗？那阵法如此厉害，两人都陷于其中……
不等宋梵逸想明白，安玥手里已经拿着他断裂的命剑。断剑的剑柄上挂着那双色剑穗。
安玥握住那剑穗，冷冷道：“这剑穗就是个笑话。”
剑气一出，剑穗瞬间被劈成齑粉。
宋梵逸眼睁睁地看着剑穗成了碎屑，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一抽一抽地疼痛。
她说那是个笑话，是说她对他的情意像笑话？
怎么能……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何必……拿它出气……”
安玥不语，把断剑扔到他身前，又将那支修复的玉簪拿了出来。
宋梵逸当即就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忙阻止她：“即便你毁了它，之后也会有新的结契信物。”
“你提醒我了，还有结契的灵玉牌。”
宋梵逸的脸色倏然一变，若是灵玉牌也毁了，这就意味着两人关系的真正终结。
“玥儿……你不能，你会后悔的。”
“你哪里看出来我会后悔？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对你可还有半分情意！”冷喝声荡在整个暗堡。
魔气煞气撞出的啸鸣又再次刮过。
宋梵逸心悸不已，视线从她手中的玉簪移到她脸上，她的表情冰冷，她的眼神同样冷，往日的明媚柔情半点不见。
“你只是装的，”他语速飞快，像在说服自己，“玥儿，你只是在报复我。我知道，没关系。你对我怎样都行……至少、至少你留我在你身边了。”
“你在自欺欺人吗？”
“自欺欺人的是你！玥儿，你要是不在意我，又怎么会把我困在这里！”
咔嚓一声脆响，安玥拗断了那根玉簪，扔到宋梵逸身前的地上。
他瞪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玉簪，两次断裂都在同一处。
心像被一块块剜掉，又像被一刀刀捅进。
锥心之痛下，他又想到竹林里体验过痛苦，她的痛苦……何其相似……
“死太简单了，活着比死更可怕。宋梵逸，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哈哈哈……”安玥笑着转身离去。
宋梵逸浑身一颤，兀地想到什么，骤然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不是！你是爱我的！爱我的！恨也是爱！是爱！”
整个暗堡回荡着他的咆哮！
等一切安静下来，束缚他的锁链松开了。
他一下扑到面前的地上，双手使劲抚过地面。
“没有……没有……为什么没有！”他嘶吼道，旋即又抓起两截玉簪，掐了诀想要修复。
术法没有生效，周身灵力乱窜，他伤痛又发作了。
“啊呃……唔……啊……”
他蜷缩成一团，捏着断裂的玉簪，关节发白。
颤抖的手往一旁摸去，摸到断剑时，紧紧攥住，一点点拖回怀里。
结契信物还可以再有，她想怎样都行，都行……
“唔……”痛苦的呻吟忽远忽近地飘荡着。
宋梵逸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曾多次动用印刻感应她，印刻没有半点回应。
渐渐，他不再指望印刻。
他几乎丧失了大部分感觉，除了痛，似乎再没有其他了。
每次休息完一睁眼，他就急着修复玉簪，可每次都无法顺利运用术法。
于是他又想到那灵根修复的阵法。没了心魔，他的灵根应该很快会好。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灵根快修复时，阵法忽然逆行运转，将他所有修复的地方撕裂，他才意识到这阵法有问题。
他想这也是玥儿对他的惩罚，要他尝尽灵根之伤的苦痛，让他百倍偿还。
他想那样也好，偿还了，她就会原谅他，就会重新接纳他吧。
他任由阵法一次次修复，一次次撕裂伤口，只想着这样才能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