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家在哪里
前往小院的路上，不断地看见兵马，还有些修士模样的人汇聚，或是疲惫，或是肃穆，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直到江枫来到那片城区，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只见近百户人家已然成为废墟，黑色的断壁残垣，仿佛被大火烧过，如今废墟之上青烟缭绕。
刺鼻的腥臭味与令人不适的焦味冲入鼻腔。
“这是怎么了？”
原本的夷族小院上，已经被几个天山剑派修士竖起大阵封锁，周围是撤退的官兵。
“他们人呢？这里的夷族呢？”
江枫立刻找上一个修士，神色焦急万分。
那修士看了眼江弦清，认出了是自己掌门亲传弟子，继而看向江枫。
“这些夷族人是你买回来的，对吗？”
“对，是我！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入魔？”
“请你先别急，我们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我怎么可能不急啊！”江枫难得地失态。
他明明为这些夷族人承诺了未来，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灭亡。
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的他们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那修士叹了叹：“你情绪这么激烈的话，我们还不能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枫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颤颤巍巍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眼神如同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孩。
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几回生死离别的他，如今面对这样的惨剧，只觉得心中冰凉。
江弦清瞪了那修士一眼：“这位师兄，怎么连话都不会说，现在他八成猜到了，您就直说吧。”
那修士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再隐瞒。
“这里的七十多名夷族人大半入了魔，这片废墟有一半的都是他们造成的。后来天山剑派附属宗门下来处理，杀了三十多名入魔夷族人，还有三十多名不见踪影。”
江弦清立刻问道：“难道一个幸存的都没有吗？”
“有，还有一个小女孩，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了她，现在她不愿意出来，在惧怕我们。”
“我们怕吓到她，不敢乱来。”
听到还有个小女孩存活，江枫立刻站了起来，抓着那修士的手着急道：“她在哪？带我去！”
众人带江枫来到一堵墙下，只见一个能容纳几人的洞口展现眼前，旁边横放着的石板原本是遮挡上方的。
此时从上方看下去，还能靠着光线辨别清楚一道腐朽的门。
江枫丝毫不犹豫，立刻跳了下去。
明明外面正是三伏天，充斥着浓烟和腥味，这个地下室却出奇的清凉，放置的物件被打理的很整齐。
这是夷族人们得到这个小家后，以劳动获得的成果。
可现在地下室没有夷族人勤勉打理的声音，只有一个小女孩弱弱的、颤抖的抽泣声。
江枫叩了叩更里层锁着的门：“小妹妹，我是江枫，认得我吗。”
里面的抽泣声缓缓停止，继而是如同嗓音嘶哑的百灵鸟一样的声音：“江枫是枫哥哥吗？”
江枫似乎听出来了是谁，呼吸急促起来：“阿雪？枫哥哥来了，你还好吗？”
静了静。
咔吱呀——
门扉打开，女孩飞扑到江枫怀里，嚎啕大哭：“枫哥哥！所有人都不见了，我好害怕！”
再度感受温暖的女孩哽咽声断断续续，似是想要倾泻一切苦痛、伤悲，便一声声控诉着：
“我们住在村里，他们烧了屋子，毁了种粮食的田！我们搬进山里，他们用弓箭杀了爹娘，掳走我们的姐妹。”
“现在我们被仙人救了，他们还要害我们！田没了，地没了，人也没了，我的家在哪啊！”
“我的家在哪啊，枫哥哥！”
“呜——”
女孩的哭声不大，也不尖锐，此刻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却震耳欲聋。
江枫轻轻抚着姜雪的秀发：“没事，没事，枫哥哥来了，不用害怕了，枫哥哥会帮你找到家的。”
众人都不忍看着，转身望着蔚蓝的天空，妄图让骄阳焚烧心中的不适。
可那断壁残垣就在眼前，每一块血迹斑斑的青石板，都曾躺着一具尸体。
刺鼻的味道仍浮在鼻尖，根本无从静心。
江弦清不忍看着，转头问道：“师兄，这夷族产业，就真的拔除不掉吗？”
那修士摇头：“拔不掉的，尤其是在北玄城这样地方，鱼龙混杂，自成法纪。”
“二、三流仙门从凡尘获益，与商贩勾结，早就打造了极深的利益网。而一流仙门，无暇顾及。”
“别看外门大比众弟子闲适的很，实际上也就这几天休息而已，我天山剑派的力量，九成都要安排去北境边界，阻挡北极冰原的邪魔。”
“废除一个凡间制度、改变社会结构，就算掌门下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闻言，江弦清心思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加入天山剑派前，她早就在家族听说‘境外邪魔’的存在，因天山剑派镇压，这才换得北洲民生安定。
明明是如此伟大、如此光芒万丈。
可江弦清自小看到的，却是凡间大势力截然不同的思想。
她曾经听过家族长辈商议，说是要把家族年轻精英送去天山剑派，为这些年轻人的履历镀层金。
随后稍有成就便回家，帮助家族发展，或者留在宗门，为家族谋利。
总之，就是不要踏边境的浑水，捞到好处就行。
他们的说法是：“反正仙道苍茫无终，还不如壮我家族，使得血脉传世。”
每每想起来，江弦清都觉得讽刺。
这也是她厌烦家族的原因。
两个人聊完，江枫也上来了，抱着疲惫熟睡的阿雪，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十五岁的姜雪也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男女该有别，江弦清本该吃醋，替江枫揽下女孩，可如今的她环顾这一片焦土，只觉得不忍。
对于女孩来说，如今的江枫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众人找了当地官府，靠着天山剑派弟子的身份获得了一处院子休息。
路上，那修士陪同，为江枫解释了目前的状况。
简单来说，就是夷族人本不会入魔，但很可能是魔宗或邪教人士，动用某些力量或邪术刺激了夷族人的血脉。
因为夷族人入魔这件事，已经在北洲第一王朝万圣王朝发生过了，正是魔宗的手段。
现在的天山剑派，就是过来协助北玄城城主方、以及其他小宗门调查关于魔宗的线索。
厢房里。
江枫看着床上熟睡的姜雪，疲惫地转过头，朝着天山剑派弟子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尾巴秃着的夷族人？”
“尾巴秃的？”
修士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好像有这么点印象，不过他入魔了，与其他入魔夷人一样，疯狂攻击。后来陷入围剿，现在恐怕只剩一团灰烬了”
闻言，江枫垂下了头。
“我们夷族生来命运如此，没有江兄，我们也不会有今天，又怎么敢奢求！”
江枫仿佛还能听到那青年的笑容。
好像眼前站着那名为了上街帮自己，而把尾巴的毛剃光的憨憨。
江弦清看得出他心中难受，静坐一旁不语。
也许，对于江枫来说，是需要安静。
房间的门打开，一个小吏站在门口，向修士招了招手，附耳说着什么，最后交给一件物品，就离开了。
“江枫，也许，你可以看看这个。”
修士走了过来，把一封粘着桃花印泥的信递过来，封面绘着漂亮的金色花纹。
江枫接下，有些诧异：“这是？”
“这是现场找到的，官府本来打算拆开研究，但发现作为夷人主人的你，与我等天山剑派弟子同行，便决定把东西交给你处置。”
“这样啊”
江枫苦笑，果然去了哪里，都不能少了攀关系。
“我知道你们需要线索，现在的我算是阿雪的监护人，我就在这把信封拆开，如果是魔宗的信件，我交给你，如果是他们的，我就收下，如何？”
修士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这本就该由你处理。”
“那我便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