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说实话，宋改卿并不理解姜行为什么回国，又为什么还来找她。
虽然当初她收留了姜行几年，但是后来也确实是她拿了他亲爸的一千万支票，一脚踹开姜行。
姜行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她也不是，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杜晓莉将两人带到一间茶室后，便拐着徐楠出去了。
雅致清新的小屋里只留下她和姜行。
茶室的灯偏暖光，微黄的光线布满视线所及之处，与屋内雅致的设计相互呼应，营造出一种让人心安心静的氛围。
姜行坐在宋改卿对面，背脊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指娴熟地做着烫杯温壶、放茶、洗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宋改卿从进来就没有出过声，也不抬眼去瞧他，平日里用在社交上巧舌如簧的本领在此刻不见半点踪迹，直到姜行泡完茶，并将茶杯推到自己面前，她才露出一个不怎么用心的微笑，说着不怎么真心的话：“早知道要投资的人是姜老师，我肯定当即放下所有事情，亲自带着剧本去找您。”
姜行听着这番言不由衷的话，鸦黑浓密的长睫轻扇：“现在也不迟。”
她现在的脑子完全不在状态，各种复杂的情感汇聚在心口，气短胸闷。索性再次闭嘴，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抿了口。
姜行看出了她的意图，温温笑着，长腿随意交叉，身上那股端庄儒雅的劲儿夹杂了些懒散：“我看了宋导的《告白》，拍的很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很喜欢。”
《告白》是她的处女座，在今年二月份的情人节上映，火爆全网，成了本年度电影的最大黑马。电影的男女主角乔凯然、宁会初，自然也跟着火了。两人原先都是在娱乐圈内名不经传的小演员，被宋改卿从万千人群中挑了出来，成了众星捧月的当红小生和当红花旦。
宋改卿作为拍摄总导演兼总编剧一直低调行事，无论是电影发布会还是拍摄花絮，都从未现过身。所以大家对于“宋改卿”这三个字仅停留在拍摄《告白》的新秀导演上。更何况娱乐媒体都在争先抢后地营销男女主角，谁也没闲工夫去挖导演的料。
直到今年十月份的电影之夜，宋改卿一袭黑色鱼尾亮片纱裙，红色高跟鞋踩在领奖台的地面上，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年度最佳新人导演奖”的奖杯，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宋改卿才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眼中。
在美貌和才华的双层加持下，她本人，将《告白》这部电影重新推向大众，热度再一次燃了起来。
她借着这股势头开始准备第二部电影《遗忘》，鉴于她本人以及《告白》的爆红，资本家们十分乐意出钱投资，资金链这方面的问题宋改卿从未劳心。
谁曾想，电影拍摄在选角这方面出了问题。
乔凯然三番五次向她表达想再次参演新电影男主角的想法，都被她打太极推了回去。
两天前的深夜，乔凯然去了她工作下榻的酒店，再一次向宋改卿要男主角的位置，两人谈崩，乔凯然愤然离去，不再与她联系。
直到昨晚那则势必要把她锤死地心的微博冲上热搜。
故人重逢，狼狈至极。
宋改卿心里郁闷，却还要佯装笑意：“嗯，大家都很喜欢。”
姜行往后一倾，背靠藤椅，双手随意放在交叉的长腿上，幽深似海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所以，我很想看看《遗忘》的剧本，我对它很感兴趣。”
茶桌的正上方就有两盏设计别致的暖灯，倾洒下来的暖光刚好包裹着两人。姜行往后倾倚的幅度恰巧将小半个身子探出了光线最盛的范围，鼻尖左翼的那颗小痣随着他的动作模糊在了较暗处。
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味。
宋改卿放下茶杯，委婉拒绝：“《遗忘》现在的拍摄处境我相信姜老师应该有所耳闻，我请不起您。”
姜行点点头：“所以我才让我的经纪人联系宋导。”说着，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张薄纸，倾身推了过去。
宋改卿没伸手去拿，垂眸浅浅地扫了眼，是张支票。
心忽地一沉，嘴角的笑意敛下半分。
恍惚间，她回到了十年前，当时也是这般情景。姜仲申给了自己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
姜仲申说：“只要你让姜行跟我走，它就是你的。小姑娘，我知道你需要这笔钱。”
当初是他爹，现在轮到他本人。
她心中冷然，但也清楚，即使姜行现在羞辱自己，也是自己活该。
宋改卿做好准备迎接姜行的报复，握着陶瓷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却听姜行语出惊人：“这是一小部分，一个亿，我想聘请你为我的金主。”
她呼吸骤然停滞，假笑彻底褪去。
“宋导，”姜行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润无害的笑，眸色在暖昏的的光线下显得更深，“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你”
他像是刻意停顿了下，继续道：“与其找乔凯然那样会反咬你一口的人，不如和我试试。”
“我出钱出力，你只负责潜。”
她错了。
这人既不是能掐会算的神棍，也不是济弱扶倾的活菩萨，而是条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意料之中，宋改卿冷着脸走人。
转眼间，茶室内仅剩下姜行一人，笑意敛去。
他起身走到窗边，宋改卿恰好正从茶馆里出来。脚步有些仓促，像是着急逃离某个魔窟。
目送人坐车离开，姜行收回视线，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来电提示上是“姜岳言”三个字。
缓慢接通，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姜行冷嗤一声。
“毕竟，”他语气略带嘲讽，眼底却是抑不住的厌恶，不知道指向谁，“想操/她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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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改卿背靠车椅，倚着车门，几缕发丝顺着紧致的下颚线垂下。徐楠啰里啰唆说了一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姜影帝，姜影帝本人真的好帅
她听得心烦，但却始终没有叫停。
“真的姐，你不觉得吗？我感觉他那张脸就是抠鼻屎都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宋改卿斜睨了徐楠一眼，满脸写着一言难尽：“你口味挺重。”
“哎呀，话糙理不糙嘛。”
宋改卿开了半截车窗，冷风涌进逼仄的空间，冻得毫无准备的徐楠一身鸡皮疙瘩。正想说关上吧姐，却瞥见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
“欸改卿姐，”徐楠，“那你和姜影帝谈妥了吗？”
海城公路两侧全是色彩绚丽的霓虹灯，高楼大厦成群林立，街道人群攒动，路上车流不息。
安城和海城似乎越来越像了。
“没，”宋改卿转正身子，关上车窗，“我还没答应。”
徐楠看了眼前方的绿灯，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她：“到嘴的鸭子你就让他这样飞啦？这不像你啊姐。”
宋改卿脑海里跃出姜行那幅装模做样的做派，心中冷笑。
见她不说话，徐楠又道：“是不是他提了什么过分的条件？”
宋改卿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前方：“可以走了。”
等车子过完十字路口，她才淡淡道：“他说，想聘请我当他的金主。”
徐楠一晃神，差点踩到油门。
她半响都没消化掉这个消息，只是回过神后怔然道：“国外的人真会玩。”
徐楠快速偷瞥了一眼宋改卿，从外面透进来的浮光掠影快速描摹着她的脸：雾眉杏眼，浓睫鸦黑，眼尾画着一个轻扬魅惑的小尾巴，再往下，翘鼻红唇。
又冷又欲。
她姐长成这样，又那么有才华，姜影帝提出这个请求似乎也挺合情合理。
徐楠咽了下口水，继续问道：“那他打算投多少钱？”
宋改卿便将那张支票的事情告诉了她。
一小部分还真是以亿为单位。
徐楠被庞大的金额数字迷得晕头转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改卿姐，要不然——你考虑一下？”
宋改卿要笑不笑地斜睨了她一眼，她立马挺直背脊，改口：“开玩笑，开玩笑。”
“圈里的人现在谁敢淌这个浑水？”
“想搞死她的人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今天那俩傻逼的对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有人在背后捣鬼。
她是有过这个怀疑。如果说这件事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是断然不可能的。自爆这件事对乔凯然多少也是有些影响。毕竟若只是单纯为了报复她，没必要说他被潜规则。
临下车之际，徐楠指了指那个纸袋子，扶稳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大着胆子问：“姐，这个你还要吗？”
宋改卿本想说扔了，转念又一想毕竟是花了钱的，便蹙着雾眉没什么感情道：“记好了，这是你的东西，不是我的。”
徐楠：好的，您说是就是。
回到家，宋改卿打开电脑，找出社交文件，将所有接触过的且有能力的人名过了个遍，以及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记录社交是她的习惯，尤其是《告白》杀青后，她的记忆力每况愈下。
书房没开灯，窗帘也没拉开，唯一的光源只有电脑屏幕。鼠标不断地点击、滑动，她将近三年的记录都看了一遍，还是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过谁。
本来电影的事情已经够她烦的了，现如今又多了个姜行那所谓的支票在旁人眼里绝对是雪中送炭，但对于她来说却是绵里藏针。当初是自己心狠把他卖给了姜氏集团，现在他回国找来，除了报复自己她想不出又或者说不敢想还能有别的什么企图。
妈的。
她突然想，如果当时答应和皇家娱乐签约，会不会现在没有这些糟心的事儿？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至少至少有公司出面来做公关，不至于现在这样狼狈。
但也仅仅只是想过一瞬。
宋改卿双腿蜷到椅子上，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两膝，阖上眼皮。
这个姿势没维持十分钟，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放下一只腿，长臂一伸，将手机拿了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皇家娱乐-林总：宋导，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决绝我的邀请？
后悔你妈。
将手机按灭，起身，光着脚回了卧室。
临睡之前，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彩虹糖壶，倒了几颗在手心，却只挑了一个红色的丢进嘴里。
西瓜的甜味慢慢在她嘴里散开，她也不咬，直接咽了下去。
宋改卿躺倒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现实就是如此，我们可以不接受，但终将要面对。
所以，与其后悔，不如往对的方向继续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