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崩溃
第152章崩溃
夏言伊跌坐到地毯上，无意识地拍打着房门，无意识地一遍一遍地重复，“放我出去……”直到声音哑掉，她不得不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
所有通讯工具都被没收，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夏言伊就这样像脱光的人，被厉祁景扼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门口，双手环着脚踝，陷入巨大的寂寞的虚空里，过往的所有片段走马观花似的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刷屏。
许久后，她低低地笑，笑容凄艳，眼神却灼灼明亮，失血的唇喃喃地自言自语，“厉祁景，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你都知道了，我再也不用心虚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对你来说，呵呵……也就是一个可以代替的女人罢了。而你却是我心里无法代替的……唔……”
夏言伊捂着嘴，踉跄站起来，冲进盥洗室，抱着马桶呕吐不止……
直到把胃里的胆汁都吐出来，整个人被掏空了似的，夏言伊才感觉好受了那么一点。
可随之而来的是，身体里也被掏空了的感觉。
她瘫在那里，缓了好久，才找回一点力气，挣扎着走出来，往大床扑去。
甫一爬上床，便像婴儿倒进妈妈的怀里一样，只想那么窝里，赖着，永远静止。
不过短短一天，就耗光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儿。
夏言伊像一滩烂泥孵在床上，苍白的脸沁出一层薄薄的汗，闭着眼，淡唇微勾，清丽的脸上始终挂着缥缈的笑容。
身体虚乏到极致，脑袋胀痛到极限，偏偏思维是那么得清醒，清醒得连睡眠都是一种奢侈，各种想法争先恐后地往她脑里钻……
比如，她之前所坚持的，要跟厉祁景共同进步，共同甘苦的想法，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啊！
比如，在男人的世界里，事业永远比爱情重要，尤其是厉祁景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被打败的。至于女人，他从来不缺，何必为她停下脚步？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比如，在爱情这件事上，是不是注定女人是弱者呢？哪怕被厉祁景欺骗，只要他愿意承认错误，她便会原谅他的。
可惜，他非但不悔改，反而关了她，行为恶劣得好像她才是那个罪人……
“厉祁景，我最大的罪就是爱上了你。”
夏言伊缩成一只虾米，抱着空空的胃，难受得直掉眼泪，她感觉所有的肠子都是空的，绕在一起打着结，饿得她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饿，饿，饿……还是饿！
在失去意识之前，夏言伊最后一个念头是，被夏家抱养后，她便再未尝到饥饿的滋味。而拜厉祁景所赐，她与小时候的熟悉饥饿感再度久别重逢。
没事，没事，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会饿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睡梦里，夏言伊又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孤儿院。
梦里的自己面黄肌瘦，细胳膊细腿，好像风一吹，就能跟着跑，抱着一只老旧老旧的毛都掉光的泰迪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伙伴们个个都努力装得乖巧懂事，卖力地讨好走进来的那对衣着光鲜的美夫妇。
“老公，你看，那孩子大眼睛，高鼻子，红红的小嘴，就是皮肤蜡黄了点。不过，没关系，我们好好养养，铁定一标致美人儿，谁敢说不是我们亲生的？”正要转身离去时，小小的她看到那美妇人手指着她，欢喜地如此说。
“嗯，确实是个美人胚子。”那容貌不失英俊的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颔首赞同妻子的看法。
“夏先生，夏太太，这丫头长得是不赖，但性格木讷内向，我怕你们会失望。小玲这孩子，你看，人长得也水灵灵的，嘴也甜……”
“不，院长，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会乖，我会嘴甜，我懂事。我想跟他们走，我想吃饱饭……”
在孤儿院里，她的饭菜总会被比自己强壮的女孩子抢走，每天都在饿肚子了……她好想吃饱饭，她想活下去了。她想活下去，看看别人送来的书里描绘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我不给你饭吃？”
院长和善的脸顿时狰狞，吓得小小的她咯噔往后退了一步，不知绊倒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左脚上的一只鞋对着天空咧着嘴笑，露出两个脚趾头……
小小的她羞耻地用力把脚趾头往鞋子里缩，埋着脑袋，恨不得把脸塞进肚子里。
那时的她，才几岁，但清晰地感受到，贫穷的人是没有尊严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彰显你的狼狈，因为贫穷的人骨子里没有底气，没有置备一切，争取一切的资本。
“你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小小的她不敢抬头，脚上的咧嘴笑鞋子把她仅剩的自尊心毁灭殆尽，把她刚刚反驳院长的勇气也笑没了。
“你叫什么名字？跟阿姨回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买好看的衣服鞋子，供你上学，把阿姨的家当自己的家，好不好？”
小小的女孩子有些心动了，怯怯地抬起头，望见一双温柔爱笑的眼睛，那股渴望活下去的信念再度燃烧起来，她点了点头。
“从现在起，你叫夏言伊，是我们的女儿，是夏家的千金。来，叫爸爸妈妈。”
“少奶奶，醒醒……”
夏言伊睁开眼睛，望见一双关切的眼睛，是新来的女仆，平日里专门负责照料她的。管家曾私下告诉她，是厉祁景辞退了周琴玫的心腹之后，特意从新招的几名女佣里为她挑选的。
叫什么来着？
哦，叫阿梅，长相寡淡，行动却利落，为人也本分，一门心思赚钱，因为她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阿梅需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哦，她还跟阿梅聊过，知道她有一个男朋友，在本市那所百年老校读研究生。她供养他，负担两个人的所有开销。
夏言伊爬坐起来，恍惚地笑，笑望着阿梅平凡的脸上那双出奇漂亮的眼睛，“呵，阿梅，男人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阿梅，人心都会变的。阿梅，男人装起来，比女人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