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考试
“陛下,代国夫人已在殿外等候。”内监推门而入,毕恭毕敬道。
“宣。”
随着殿门被拉开,江绾低着头缓缓踏入,可她刚进去一步,就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
一众年轻朝臣齐齐垂下头,抻着脖子,用余光打量着这位‘代国夫人’。
美人,十足的美人。
粉妆玉砌、明眸皓齿、神采奥澈。
淡青色锦袍拖地而行,苏绣的红蕊白瓣紫叶李在衣摆上徐徐而升,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期间的晴水翡翠步摇玲珑剔透,在烛火下肆意耀眼。
不仅美,还美的清新脱俗、独树一帜。
坐在赵弘右手边的温箸捋了捋长须,难怪已经嫁做人妇还会令皇帝念念不忘,但这等姿色、这个年龄教养皇子,倒是有些太年轻了。
他撇了撇嘴,就怕日后传出一些荒唐事来。
不过与皇帝也算是相配。
坐在他一旁的温知熠抿了抿唇,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来。
美人就是一幅长了腿的画作,若是只能他一个人看就好了。
“参见陛下。”江绾轻轻跪至殿中。
赵弘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内监将考题呈于她。
他本是想请她来一起探讨赵栗功课的,可末席的几位年轻臣子眼睛都快跳到她身上了,这种僭越让他有些不爽,索性把考题交给她就好,探讨就免了。
“明日朕诚邀诸卿一起来检验大皇子功课,务必责令大皇子好生作答。”他语气严肃,见江绾接过了题目,又吩咐道:“退下吧。”
“是。”
纵使她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带着这精心装扮许久的行头转身退去。
竹溪在殿外拿着大氅静候着,见人这么快就出来了也不免有些惊愕。
她连忙上前把大氅给她披上,然后低声问道:“怎么了?什么事?”
江绾晃了晃手中图文精绣的诏书,回了一句:“回去再说。”
晚膳时分,赵栗依旧伏在案几前在纸上乱写乱画着,他困得直打颤,眼前的烛火就像是一团团橙黄色的暖雾,忽大忽小,像是在戏弄他的眼皮,一张一合。
“想出来了吗?”江绾端着药碗走到他身前,见纸上不成句式的墨迹,不禁有些厌烦。
若是就这么与他消磨下去,就算是想到明年,他估计也找不出一条对策来。
“我看看这是出的什么题。”她拿过题目,细细查看了起来。
上面写的,无非就是如果他身为一名武将,父亲封侯,而他却与其中编造的一位王爷是至交,王爷不满皇帝昏庸,想要举兵造反,造反将成,他父亲被王爷所杀,可王爷却要授予他侯爵之位,他该怎么做。
“忠君爱国,自然是自戕,以死谢罪。”江绾撂下题目,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
“可君已经变了,国还是那个国。”赵栗反驳道。
若是没有造反成功,‘他’就是乱臣贼子,自戕谢罪是应该的,但造反成功了,王爷也是皇亲,非但没有追究‘他’父亲的过失,还要封赏‘他’,为了后代着想,自然是该欣然接受。
“国是那个国,但君已不是,只有先帝指定的继承人,才算‘君’。”
“可父皇不也是”
“太子在先帝仙逝前就已经先行一步了,尔后东宫空缺,前朝混乱,在这种情况下,能者当任,凡是先帝子嗣皆有一争之力。”江绾严肃道,“你父皇的皇位得来的名正言顺,这话莫要再说。”
赵栗听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闭上了嘴巴,继续把头埋在了纸张中。
“这样,你先照我的答案写个大致,写完我帮你改一遍你再抄一遍,明日交差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也好早早休息。”她实在没什么耐心去谆谆教导,能先交差才是正事。
“好!”赵栗瞬间提起了精神,满脸欢喜的应声道。
入夜,万籁俱寂,赵栗早已进入梦乡,而江绾还在比对着他誊抄的答卷。
这题看起来是问君臣之间,实际上就是在问父子,赵弘出这题,自是希望赵栗以他为先,紧随他的脚步,纵然现实中这种情况下父子分家的居多,但要答忠君爱国,就绝不能照他那么写。
“陛下驾到!”殿外内监轻呼道。
赵弘探入殿内打量了一圈,见四处寂静,才放缓了脚步走到了案几旁。
“已经睡了?”他漫不经心的拿起纸上墨迹工整的答案,向江绾问道。
今日金华宫一面,她那精心装扮过的样子为了什么他心底清楚。
反正上次穿衣时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想来应该是不排斥的,不如今夜来此试一试。
可这答案读着读着,他就沉下了脸,欲火也消融了。
条理清楚、完全摸透了他蕴藏在其中的真题,显然不是赵栗想出来的。
他抬眼瞟了一眼满面愁容的江绾,讽刺道:“答得真好。”
话毕,他放下了纸张,转身离去了。
他回宫的脚步迅疾,随行的宫人们都以为他生气了,低垂着头追赶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之所以要立刻离开,就是因为拿起这张纸的恍惚间,他看见了江绾站在赵栗的身后,扶着他的双手,举起印玺扣在诏书上,笑的畅然。
身为帝王,寻常女子他自然驾驭的了,但他对她有所求,他渴望她的身体,自那场噩梦之后,第一次如此。
赵弘不信邪,当夜便传召了一名美人。
可还未到丑时,美人就被请去了偏殿,一杯毒酒送走了。
他敛上衣袍,当下下定了决心,如果要江绾,就绝对不能让她沾染上权利半分。
第二日,赵栗的答案被群臣传阅,这几乎是最理想的回答,忠孝两全,独独委屈自己。
传到沈大人身前时,他却轻嗤一声,不屑道:“这题目也太过小儿科了,陛下天人之姿,子嗣更当是超群绝伦,这”
他欲言又止,周围人纷纷闭上了嘴巴,大气不敢出一下。
谁不知道这题目简单,不过是陛下想向朝臣证明大皇子并非痴傻罢了,更何赵栗本就是个小儿,能指望他答什么呢?
“沈大人这话说的,大皇子才十岁,若是给他殿试的题目,他要能答得上来,还要你我作甚。”温箸在一旁反驳道。
他德高望重、门下学子众多,在赵弘登基给了温霁官职后就告老还乡了,但如今长子隐居,次子虽然聪慧,却做事冲动,还与代国夫人多有牵扯,他为了温家的以后,也不得不‘老调重弹’。
“朽木!朽木!”沈大人一边摇着头,一边将答纸刺啦一声猛地传给身边人。
他左侧的老臣悄悄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有眼的人都看出来赵弘已经面色不虞了。
“那以沈卿之见,该出什么题呢?”赵弘侧头向沈大人看去,他的目光阴冷,压着嗓子,话里行间都透露着不耐。
“陛下既然肯给老臣这个机会,那老臣就献丑了。”说罢,他就唤一旁的内监去拿纸笔,抵着身后人的脊背,就写了起来。
赵弘的手渐渐攥紧,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就连站在前面的楚南柯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太蠢了,这答案根本看不出错处,哪怕他找其他缘由呢?
牵扯一下近几月的灾情或者战事,‘请教’大皇子,都好过直接说人蠢笨来的实在。
新的题目又送去了敞华宫,这回江绾看也没看,直接甩给了身旁的洛池州。
他是少师,自然明白赵栗的叙述习惯,昨夜赵弘转头就走,分明是察觉了她帮着赵栗作弊,再来一次,她可不干了。
“这一看就是出自沈瓷那老头之手。”洛池州轻叹一口气,比对着往日里赵栗的功课,提笔书写了起来。
赵栗乐得看见这一幕,他小腿一翘,斜倚在了椅子上。
考试什么的都有人代劳,这才算真正的皇子嘛。
等赵栗抄完一遍后,字迹还没干,又被送去了奉天殿内。
这下先过了赵弘的眼,字里行间,一看就是赵栗在书写,虽然大抵方向是正确的,但旁枝末节还是透露着稚嫩。
待众人传阅一番后,殿内寂静了下来,算是默认了这个准太子。
“退朝吧。”他注视着沈大人吃瘪的背影,心满意足的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赵栗能这么快答出来,肯定是洛池州在旁帮衬。
江绾这次没有染指,那就是意识到了昨夜他转身就走的真正缘由,小心谨慎、洞察秋毫,这女人太不简单了。
“陛下,您确定此次元宵要邀请汤州的万公子吗?”内监端着礼部刚呈上的名册问道。
“自然。”他一边由着宫人褪去他身上的朝服,一边回答道。
“万公子著《平城赋》确属奇资,您若是要给他封官,不妨连他的家人一起请来?路途遥远的”内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毕竟当初杜子牛就是先许的官邸。
“也好。”他点了点头应声道。
“奴才听闻,万公子的妹妹是汤州城远近闻名的美人,现下还未定亲呢”
赵弘闻言瞥了内监一眼,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说起这个,苋国和亲的车队走到哪了?”
“呃冬日的路途本就难走”内监犹豫道。
“无所谓,来了就去跟她姐姐作伴吧。”
内监愣了一下,抽了抽嘴角,低着头回道:“是。”
看来上次西越公主的事情确实令他生气,到如今还记恨着呢。
“这回战利品颇丰,传令下去让工部重新修筑溪云台吧。”半晌,他突然开口道。
“是。”内监一头雾水,犹犹豫豫的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