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接二娘回家
钟离信继续盘问着，忽然间瞧着有两道身影从残垣中走来，眸光紧盯着前方。
“那是？”
那两道身影正是许正青和钟离雁。
“爹，我回来了。”
钟离雁快步朝着钟离信跑去，一把抱住了钟离信，眼泪霎时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道：“爹，雁儿真的好想你，很想很想。”
“我的傻闺女哟。”
打了半辈子仗，鲜少落泪的他在这一刻眼眸也变的红肿。雁儿若是出事，他该怎么向她死去的娘交代。
“爹也很想你。给爹说说，这几个恶人是怎么掳走你的，我要让天下人瞧瞧，我钟离信的闺女，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邱凌闻言顿时脸色一变，领口处的毒药已经被他们撕走，求死已是不能，生不如死才是最遭罪的。
钟离雁看向了邱凌，眸光仅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朝着原先她被捆绑的位置看去，许家经商的伪证不见了，被人拿了吗？
余光一瞥，钟离雁将视线转移到了那火堆之中，依稀可见有纸张被烧的痕迹。
被烧了吗？
“爹，你来这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钟离雁问道。
钟离信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一直在盘问，什么有用线索都没问出，怎么你是有什么发现？”
“没。”钟离雁微微一笑：“我就是担心这次刺客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传了出去，看来是我多虑了。爹，你闺女真的好累好累，我们回家吧，这些人，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他们了。”
“好好好，我这就将他们押入大理寺地牢，保证你永远见不到他们。”
“啊，还留着他们啊。”钟离雁故作惊讶道。
这地方没其他人来过，那许家经商的伪证就只能是那些刺客丢到了火坑内。
虽然那些伪证可以给韩家制造些麻烦，但若是许正青知道她是因为这事才导致她深夜进宫的路上被掳走，依这家伙的性子，肯定会陷入自责中。
觉得是他害她如此。
她不想让许正青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干脆不说好咯。
虽然不知那些刺客为什么要替自己保守秘密，但总归要还个人情。大冢宰对刺杀之人从不手软，甚至会派人潜入武国危其家人，目的就是给武国刺客杀鸡儆猴。
既然如此，给他们一个痛快好了，死了在这里，至少可以保家人无恙。
“爹，将他们毒药还给他们吧，他们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一天不好受。”
语毕。
钟离信和许正青几乎同时面露惊讶和疑惑之色。
自家闺女，变得这么杀伐果断了吗？对待敌人毫不心慈手软，有他的作风。
许正青则是感觉不妙，这妮子经过这事之后，貌似更凶了，欺负起自己来不是轻松拿捏，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邱凌等人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服毒而死，已是最坏中最好的结果。
钟离信这会才注意到许正青，皱眉道：“你小子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和人打了一架？”
“可不是嘛。”
许正青呵呵一笑，将身上衣衫破烂之处给钟离信瞧了瞧：“信叔你是不知道，昨夜我解救钟离雁后被这几人发现，经历了一场死战啊。我用尽三娘交给我的毕生绝学这才勉强震慑住了他们，随后和钟离雁逃亡了一夜这才平安无事。”
“你倒是颇有男子气概。”
“那可不。”
“哼，你小子嘴里难套出一句实话。”钟离信转眼看向了邱凌，质问道：“这小子说的可是实话？”
邱凌上下打量了许正青一眼，这人与钟离雁关系密切，想来是许家公子无疑。此人在老丈人前如此邀功，无赖一个。
他本不愿让这家伙得逞，但见钟离雁颇具警告意味的眼神后，瞬间变脸，朝许正青恶骂道：“就是你这小子坏我好事，昨夜若非我对这地形不熟，你小子焉能有逃走的机会。有本事松绑我们再战一场，我非扒了你皮不可！”
“聒噪！”钟离信大喝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人，给他们服下毒药，尸首丢去乱站岗喂狗吧。”
“钟离信！”邱凌陡然间大笑一声，几乎癫狂。
“你该庆幸我的目标不是你钟离家，否则今日，你钟离府上下百号人，尽披缟素。”
“来人，喂药！”钟离信抬手后转过身去，顺带将钟离雁也转过了身，没让她见到武国刺客毒发身亡的惨状。
可许正青看的明白。
那刺客为首之人死时，是在笑，所有人都在笑。
待尸体全被拖走后，钟离信看向了许正青，叹了口气：“昨日在元府，是我误会了你，感谢你昨夜护了雁儿周全，这份恩情我钟离信会记下。你也早些回家去吧，你爹昨夜就回京了，这些日子韩家所行之事，该有个交代了。”
“好，信叔慢走。”
许正青望着钟离雁逐渐远去的身形，陷入深思之中。
钟离雁她前夜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被刺客掳走，她身上，难道有刺客惦记的东西？
想了一会，许正青没想明白，只好朝着旧城外围走去。
这里离长安城二十里地，信叔连一匹马都没给他留，让他徒步走回去啊？
这命怎么这么苦呢。
正当他感慨人生多艰的时候，远远瞧见有一辆马车朝他驶来，最终在他身边停下。
“公子，灵儿来接你回家啦。”
许正青见一脸兴奋的灵儿，点点头，利落的跃进了车厢内，问道：“昨日宫门查账结果如何？”
“和公子预想的一样，朝中大臣账簿多有不清不白的，大冢宰只是罚了俸禄，并未太过苛责。倒是韩家审账了两次，一次没说结果，另一次账上多了五万白银，大冢宰被气的不轻，干脆扣了一年俸禄。还有一些就是平时贪财惯了，干脆在宫门前认罪，被大冢宰抄了家，流放边关。”
“这样也好，揪出了大宁蛀虫，百姓日子也能过的舒坦些。”许正青拿起了车厢内的新衣衫，诧异道：“这衣服是谁安排的？”
灵儿回头看了眼，摇摇头：“不知道，是章先生让我来接公子的，那就是章先生准备的咯。”
许正青没有应话。
知子莫若父。
这是他爹准备的。
但他爹又是怎么知道他会是穿一身破烂衣服回家。
“灵儿，我爹回府后，去了哪里？”
“我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灵儿想了想，脑海中浮现起将军才回家就离家的场景，说道：“应该进宫了吧，韩家如此针对公子，应是找大冢宰讨要一个说法去了。”
“说的也是。”许正青暂时没去想那么多，相反饶有兴趣问道：“灵儿，以前没发现你会御马啊，会的本事挺多。”
“当然公子的贴身丫鬟，不多会些怎么行。”
这日晌午，许正青回到许府。
进门之后，他脸色骤然一变，让本欲给许正青洗风接尘许府管家脸色一愣，不知何处惹恼了公子，只能呆站在原地，等许正青发话。
“我爹呢？”许正青出声问道。
“将军就在书房内。”
“好。”
许正青道了声谢，快步朝书房走去。
公子早已将自己当做了自家人，鲜少有道谢的时候。陈管家顿时感觉不同寻常，公子此去书房，怕不是父子间简单的叙旧。
他立刻前去关上了许府正门，吩咐下人说许家今日不见客后也赶去了后院。
许正青一把推开了书房木门，在书房内见到了正在商讨事宜的两人。
“爹，章先生。”许正青极有礼数的作揖问好道。
“青儿回来了。”许忠呵呵一笑，将桌上的地图收好，抬手示意许正青坐下。
“这次针对城内我许家经商的言论，你将祁、虞两家牵扯其中，这事做的很好，但并非是最优之策，这只是证明我许家无罪，你其实还有机会让韩家深陷言论风波。”
“还有更优之策？”许正青想不出：“还望爹明示。”
“高谊，你说吧。”
“好。”章高谊看向许正青道：“公子的做法没有问题，只需让韩家最后被传出与商会勾结即可。人啊，本质上都是不愿承认错误的，先是传出许家经商，后又传出虞、祁两家经商，全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事，结果宫门查账后宣告并无此事，那满城百姓都会觉得自己是跟风之人，受了蒙蔽。这时候再传出韩家经商，为了证明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就会疯狂搜集韩家与钱氏商会勾结的证据。”
“这是长安，百户之中必有一二位在朝中有些关系，找出韩家与钱氏商会勾结的证据并不难。到了那时候，民心所向，大冢宰即便想保住韩家也是有心无力，该有的惩戒一定会有，岂是罚些俸禄就可以了事的。”
闻言。
许正青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本以为他对人心的利用已经极为不错，但没想到，还有更高一层的存在。
“那章先生，既然有此计谋，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他们害二娘受了如此重的伤，难道不该有点惩罚吗？”许正青起身质问道。
“这”章高谊不知如何言语。
“够了，高谊，你先出去吧，我和青儿单独说些话。”许忠摆手示意章高谊出屋等候，有些问题，只能由他回答给许正青。
“青儿。”
“爹。”许正青突然间大笑起来，阴沉的脸看向许忠：“我不想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许家经商是爹的意思，没有这事就这次的风波，二娘就不会受伤。”
“此话不假。”
“那爹有为二娘讨一份公道吗？”许正青顷刻间大吼了出来：“二娘断骨，爹昨夜进宫面见大冢宰或许根本没有谈及此事吧，或是说，爹用本该惩戒韩家的机会换了份以后的军功。”
许忠此刻也用一道极具审视意味的目光看向了许正青，半晌之后才变得柔和，缓缓将桌上的地图摊开：“何出此言？”
“果然是。”许正青冷声一笑。
看着目无尊长，毫无礼数可言的许正青，许忠并未恼火，而是冷静问道：“将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被他猜中了。
这就是爹去潼关的目的。
许正青眯眼道：“大冢宰有雄心壮志，正值壮年，有一统天下的实力和机会。大宁拿下襄州之地后，陈国已经不具威胁。大冢宰将继续扩大大宁疆域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从潼关发兵，与武国继续在边境作战。二是发兵陈国西部汉中郡，将蜀地纳入大宁版图。爹，我说的没错吧。”
“很对。”
许忠再一次朝许正青投去了审视的目光，自家儿子聪慧如何，他是最清楚的。许正青是很聪明，但这个年纪的他，能从桌上的一份地图推测出这么多事，他很意外。
但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的外儒内法就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那你更偏向哪种选择？”许忠再问道。
“发兵陈国，先夺蜀地，方无后顾之忧。”
“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大冢宰派我去的是潼关。”许忠起身双手撑在了地图之上：“青儿，你过来。我大宁从潼关发兵，在陕州，淮州之地多次与武国交手，攻守之势虽时常有易，但攻城略地自始至终都在这两州地界，谁也不敢举国之力发兵。”
“大冢宰见我拿下襄州之地，欲派我前往陕州震慑武国。等你太学考核一过，封将之后也会去往陕州。在那地界上想要立下军功难如登天。”
许正青很快明白了他爹的意思。
“那爹换的，是派我们许家去舆州拿下陈国蜀地？”
“拿下蜀地，凭一人可做不到，韩斯也不会轻易让出这立军功的大好机会。我和大冢宰商议之后，不去深究韩家之过，以免朝政动荡。换你三个多月后前去舆州与朝中各大将军一起拿下蜀地门户汉中郡。知晓此事朝中重臣不超过十人，你也需严格保密，即便你是二娘，也不能告知。”
许忠收好了地图，站在了窗外，一双手牢牢攥紧放在了背后：“你二娘的事，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向韩家讨要回来，但不是现在。”
那是元府的方向。
许正青这才骤然发现，他爹对韩家的恨意，远胜于他。
这日，许忠极不讲理，派人将元府团团围住，在元奉的眼皮子底下，将元熙华从元府抱走，抢回了许府。
元奉无可奈何，碍于手中没有实权，只能大骂许忠无赖，是个泼皮。
大冢宰南荣承亦是不见任何官员。
这家务事，神仙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