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交谈
许正青想了想，还是将桌上银子拿起装进钱袋塞到郎玉书手中。任凭后者如何拒绝，许正青好歹算半个习武之人，力气太大，郎玉书只得受之。
“读书人的风骨可以有，白送的银子没有不要的道理。这银子不是贪污之款，来源正，不收着饿死了自己叫做迂腐。赏个脸，同我饮酒一番如何？”
郎玉书一时犹豫不决。
钟离雁这会也走下来劝道：“先前那三人这么怕他，你该知晓他是什么身份。你和他一起饮酒，让外人都见到。以后你再来这里读书即便有人想找你的麻烦也要掂量，这家店也会少很多事端，你想补偿这家店，这是最好方式。”
许正青也赶紧劝说道：“我们点了两壶棠梨酒，只能喝下一壶。这酒开壶后一个时辰内饮完最佳，你不来我们喝不下，暴殄天物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若还不去，就是他的不识趣了。
郎玉书干脆点头应允，上了二楼。
一楼众人见状纷纷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那外乡读书人，今后真的有可能要飞黄腾达了。
二楼处。
三人共饮一番后，许正青率先问道：“郎兄日后有何打算，若我猜的不错你是外乡来长安秋考之人吧。”
郎玉书见许正青猜出了自己来长安的缘由，便不再有任何隐瞒，应道：“的确是，但或许我不久后就会离开长安了。”
“这是为何，距离秋考不足百日，但凡通过三场考试来长安参加秋考之人就算半只脚踏进了官场，就看通过秋考后朝廷会分配到那里，不管是在地方还是留在长安，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郎兄这就放弃了？”许正青不解道，甚至有些惋惜。
这种机会，足以改变阶级的机会，就要舍弃了？
郎玉书苦笑一声：“即便考中去做了地方官，我难保地方官员不会是长安这般做派。实不相瞒，我能通过三次考试已经掏空了家中积蓄，负债累累。今日一事后，我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我不可能一直在顺宁楼内。活到秋考那日已是奢望，我不能再让我身边人受牵连，不如早早回乡去，还能当个教书先生，不枉这些年学到的学识。”
“当个教书先生难道对得起你十多年的苦读？对得起你来到长安志向？”许正青连连摇头，眸中透露着可惜。
钟离雁黛眉微蹙，不解道：“容我多问一句，我可从未听过参加考试要交钱，费用难道不是当地考院出吗？”
郎玉书摇摇头：“非也，由最初的县试到州试，皆要交一笔不菲的银两方能参与，说是为了防止捣乱胡写之嫌。秋考的情况我不知道，听说不用花钱，但长安物价太高，字画铺子老板已经给我提供了免费的住处和吃食，即便这样我每一笔钱都要省着花，还好长安有顺宁楼可以让我免费读书，不然我可能早就回乡了。”
“长安秋试绝对不用花钱，这是明文的规定。”许正青急道：“而且朝廷早就预见了他乡学子生活困难的问题，你只要拿着州试通过的批文就可以去太府领到每月二两银子的补助，一直到年底，依靠补助，你在长安生活下去完全没有问题！”
郎玉书愕然，显然这事他是第一次听说。
“州试年初举行，按照日子你二月底月就来长安了，可以领到六两银子补助。”许正青寻思道：“待会我陪你一起去。”
郎玉书难以置信，六两银子，在他那贫瘠的家乡，一年都赚不到。
“此事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郎玉书疑惑道，他很担心这是许正青在接济自己。
他愿意接受，但以后一定会按照该有的利息偿还。
“长安读书人个个满肚子坏水，没经历过州试的，那知道这些。即便知道的，与你不熟也不会相告。每年秋考选拔的官员有限，只少不多，有人趁早离开长安对他们是好事，很明显，你就属于将要被逼走的那批人。”许正青轻笑道，言语中尽是不屑。
长安读书人，多半连郡试都没考过，只考了县试就觉得自己才华无双，只缺一个被重用的机会。
奈何连当幕僚门客的资格都没有，又不甘心落魄回乡，能在长安混一天日子是一天日子。
城西桥洞底下，每天露宿街头的景象“蔚为壮观”，叫花子见了都自愧不如。
“有了每月二两银子的补助，你可以坚持到秋考那日了吧。”许正青问道。
“够了，一两银子都够。”郎玉书极快点头道。
许正青手指敲击桌面，琢磨了会，看向郎玉书问道：“我还是对你考试的事有疑惑。朝廷近五年都在减免赋税，百姓的生活应该会更好，怎么还会掏空积蓄，这五年就没有一些存银？”
说道此处，郎玉书叹了口气：“朝廷减免是一回事，地方官员愿不愿减免又是一回事。我只知道我们那里的大户这些年越来越富，地方征收的还是那么多，有时甚至还会增加些莫须有的赋税，进城出城都要交三文钱。丰年还好，一旦遇上了灾年，会死很多人。而且减免赋税的事情百姓不一定知晓，都被蒙在鼓里，见不到朝廷颁布的政令，每天都有骂朝廷苛责百姓的。”
说到底，朝廷有心想让大宁变好，但地方官员为了敛财，早已枉顾政令。
许正青和钟离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感受到了惊讶和愤怒。
大宁境内，没有他们想象的很好。
“我自幼读书便想改善乡里，如今一见深感无力。但如今有了朝廷补助，公子劝谏，秋考我会去考，我没理由窝囊回去。我若考中，我能为乡里改善些便是些，尽我所能，奔走一生。”
郎玉书看了眼杯中清酒。
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有点苦啊。
“这一现象，朝廷很快会派人整治了。”许正青轻声道：“用不了多久，大宁会开展一系列从上由下的官员整治行动，虽然过程会很漫长，你乡里的那种情况，作恶之人会得到惩罚。”
郎玉书面露疑惑，摇了摇头：“公子莫要安慰我。”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祁先生说的，而且城内读书人的风气不出三月必然可以整改。”许正青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