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 章 魏征晴之死
好吵，到处充斥着人的声音。
作为一个驻扎边塞的将军，魏征晴其实是讨厌人声的。因为每当有声音传来，就意味着战争。
拼杀，血液，甚至是内脏，死尸。
当人声变得稀少，当世界重归安宁。就是一切都已经结束。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这种战场上大获全胜，总有人死去，可能是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好友，也有可能是怒目而视的仇家。
寂寥，冷清。
只有悲哀和空洞弥漫，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偶尔传来几声无力的嘶吼或者痛苦的呻吟。
魏征晴也怕过，当他第一次站上那石台，浓郁到几乎凝固的血味朝他迎面而来。
宛如炼狱。
他也想逃，可是他没得选。这是魏家人的使命，做一条忠犬。
直到有一个人出现，他很冷漠，一手推拿术让军营的将士哭喊连连。只要站在他的帐篷外，清脆的骨折声就能清晰的传入耳朵，有时会伴随着哭爹喊娘的叫骂，有时则是鸦雀无声。
他说：“你的伤，已经没有办法逆转了，走吧。”
魏征晴摇摇头苦笑道：“去哪里？魏家人私自离开边关，一律按谋逆判处。”
他沉默了一下，转身收拾着手里的铁剪道：“我会和他说的。”
于是魏征晴就等着，不出几日，宫中就传来圣旨，宣魏征晴进京面圣。
这还是魏征晴第一次见到他所守护的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那时的他，还被人称作暴君。
就算是魏征晴久经沙场，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身上的杀意可以幻化成实质。
他说：“魏征晴，你来我身边吧，边关已经不适合你了。”
魏征晴愣神，对于一个魏家人来说，皇上说他不适合待在边关，无异于宣判其死刑。
魏征晴连忙下跪谢罪。
没想到他只是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奏折。
似乎对面前跪着的人没有丝毫兴趣。最后，魏征晴还是回到了边关，只是再也不能走上城墙，只能待在营中，那个妙手回春的郎中也不在了。
后来那个郎中带着皇帝的圣旨再来宣读，魏征晴就成了这个郎中的护卫。
他说他叫陈生，一个自幼失去双亲的孤儿。
其实魏征晴知道，她是当今公主，可惜只是一个被皇帝收养的女儿。
因为那篇圣旨，还有下半部分，只是除了他，没人知道。
就连陈生也不过是认为，皇上同意魏征晴随意出入边关。
现在，他就要死了，他终于可以将那下半部分告诉面前的这个女子。
“疼吗？”魏征晴含着血，轻轻抚摸着面前这个已经瞧不见完整肌肤的女子。
那古怪东西已经看不出是个人形，浑身肌肤找不出一块好的，也没有鲜血，只是被烧干了与毛发粘在一起。
它正在颤抖，空洞的下颚上下摆动，但魏征晴却知道她在说什么：“傻瓜，我不疼，你别走。”
魏征晴眼眸已经有些涣散，点点生气正在流失。
但他还是强撑着抚摸着她的嘴唇，血有着止不住，但他还是强行咽下，含糊道：“密令：宣魏征晴，护公主安全。”
“抱歉，我没能做到。”
感受着怀中人渐渐逝去的温度，泪水还是从她眼眶中滑落。
本就阴暗的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竟然响起滚滚惊雷。
魏征晴，死而无憾。
……
两日前，他终于通过循州府的案卷找到了疑点。
循州柳家。
与想象中不同，这里没有严阵以待的肃穆，反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可惜，都是幻象。”柳清云摇着扇子，从祠堂走出。
“啪。”扇子一合，原本吵闹的庭院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落寞破败。
残垣断壁，朱红剥落。
“柳清云。”
魏征晴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柳清云冲他微微一笑，提起衣衫，向后倒去，坐在凭空变出来的一把木椅上。
摇着扇子，轻轻喝茶。
“向我们的魏监察使问个好！”柳清云朗声一笑。
不知从哪里翻出几个人影。
“十二金镇魔，卫雨。”单手负剑的男人开口道，他飘在空中，脸上有着一道可怖的划痕。几乎贯穿他整个面部，被贯穿的左眼闭着，看来是半个瞎子。
“嘿嘿，俺们哥俩，是百越的。”
衣冠不整，看起来灰头土面的一人开口道，旁边那长相龌龊，弓腰驼背的男人则死死盯着魏征晴身旁的陈生，看的陈生紧紧皱眉。
魏征晴咧嘴笑笑：“一个羸弱书生，一个半瞎的叛徒，两坨百越的脑残。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柳清云没有开口，只是笑笑。
手中折扇轻轻点地，地面猛然崩塌。
魏征晴面色一沉，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个不可名状的古怪东西正在从地下缓缓爬起。
柳清云见那东西探出一只手臂，猛然盖在地上，顿时笑了起来，有些癫狂，语句中都带着不可磨灭的笑意：“哈哈哈，成了，终于成了，魏征晴啊魏征晴，今日，你必死啊！让你见识一下吧！我的杰作，我最心爱的杰作啊！！！哈哈哈！”
百越的哥俩凑在一旁说着悄悄话：“你看他这样子，明明比我还不正常，他才是癫子。我才不是癫子，对，我才不是。”
“嘿嘿，小美人，吸溜。”
魏征晴面色铁青，怒道：“血蛊？柳清云，你怎么下的去手的！？”
柳清云一下子冷静下来，阴冷道：“他们这些没有修为的蝼蚁，才不配做我的家人，我根本就没有家人！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瞒着我，送哥哥进城，将我捆在一堆垃圾中沉入水底。这算什么家人？”
“我要他们死！我要你陪葬！魏征晴，死吧！”
陈生浑身黑烟炸起，冷声道：“醒醒吧，你不过是一枚可怜的棋子，就连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都还未知。”
魏征晴亦是怒骂道：“你有病吧？你报复家人拉我干嘛？我是你爹还是你娘啊？”
柳清云身形一顿，面容闪过一丝痛苦，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双目血红，只会咆哮了。
“陈生，他已经走火入魔了！杀了他！”
陈生闪身上前，黑烟凝结在身前化作利剑，就要将那柳清云穿起来。
但天地间响起清脆的金铁交击声。
“你的对手，是我。”正是那自称卫雨的半瞎子。
“小美人～嘿嘿嘿嘿～”那躬身驼背之人竟然也有如此惊人的速度，一瞬间就闪到陈生身后。
但那剑客眉头一皱，拍剑劈在那丑陋之人的脖颈上，只是下一刻，卫雨面色一变，那人身躯竟然硬如生铁，自己这一剑，甚至连印子都没留下。
“你……你打我……”那人怒道。
卫雨一皱眉头，冷道：“滚远点，如果不是祂的要求，我早就一剑劈死你了。”
“你也……你也看不起我！啊！”
话语刚落，那丑陋之人身躯猛然膨胀，弓着的身子也变得笔直。隆起的肌肉似乎撕破了外面的人皮，裂开一道道口子，流出条条鲜血。
他一拳挥下，竟是朝那卫雨而去。
地上那人偏头看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正蹲在那里嗑着：“嘻嘻，好玩好玩，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书生，一个自负的剑客，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一个苦苦支撑的监察使，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丑鬼……”
似乎……少了一个人？
正当他眯着眼睛四处打量时，眼前却是突然一黑，下一刻，钻心的疼痛就从眼眶传来。
“你是在，找我吗？”
陈生一旁的黑烟抓住两颗眼球，猛然捏碎。
“嘻嘻，嘻嘻，好玩好玩。”
那人明明被剜了双目，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苦般，还是在拍手鼓舞。
“啊，好没意思啊，啥也看不见，也看不见好戏。”
那人动作一顿，似乎突然有些遗憾。
“不嘻嘻，一点都不好玩，哈哈，我想到个好玩的，乱起来，乱起来！哈哈，我请你们，看烟花！”
那人突然又蹦哒着跳起，陈生眉头一皱，她突然感觉到面前这人体内灵气经脉一下子紊乱起来，宛如一颗不安分的炸弹。
坏了，他是要…！
跑！
闪身离开前，她转头冲魏征晴吼道：“跑！”
“嘻嘻，晚了，爆吧！”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魏征晴身后，身上红光乍现。
“山！鬼！谣！”
陈生怒喝出声，化作一团黑烟，将动弹不得的魏征晴层层包裹。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几乎将这一片天地照亮。
猝不及防的柳清云被掀翻，已经失去了意识。卫雨眼疾手快，将那丑陋之人换到身前，护住了自己。
下场则是，那丑陋之人的背脊几乎被炸烂，已然瘫痪。
灵气疯狂保护着魏征晴，等到陈生出现，已经看不出人样，她将大部分爆炸扛下。
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还没等陈生缓过来，魏征晴已经将她死死抱住。
“叮。”
清脆的声音传来。
但下一刻，却是刀剑入体的声音。
是卫雨，在爆炸过后，他一把甩掉丑陋之人的身体，一剑刺向两人。
魏征晴一口鲜血涌上。回头一剑劈去。
“力拔山兮，气盖世！”
宛若天神附体，点点虚影凝结。
卫雨剑被锁在魏征晴体内，只能无力看着这一剑劈来。
卫雨，死。
魏征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