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章 远水
魏征晴紧紧皱着眉头，死死看着手中的税单，太怪异了，怎会一丝贪污都无？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这柳清云当真是清贫的好官？
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在下面无所事事的柳清云，柳清云见台上那高冷的大人抬头，当即咧嘴道：“嘿嘿，如何啊大人，小人真的没犯什么事吧。”
魏征晴盯着他，直盯得柳清云心中暗暗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大人？小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大人看起来倒是不像个有特殊癖好之人啊，只是这眼神实在是有些赤裸裸的炽热，就好像几日未进食的老皮条见到美食一般。
柳清云不由觉得身上的衣物有些发热，似乎就要焚烧殆尽，自己就要被眼前人看个干净，自己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一一看穿。
魏征晴看着他有些古怪的动作，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征晴摇了摇头，闪身之间，一把抓住了柳清云的衣领。
“大……大人……”柳清云惊愕地看着魏征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魏征晴就冷冷开口道：“走吧，现在就去黔中道一趟，放心，很快的。”
柳清云不由看向那只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脸色顿时煞白，结巴道：“大……大人！”
还不等他说完，猛烈灌入的狂风就将他剩下的话语塞回了肚子。
紧绷的衣领死死勒着他的脖颈，直叫他有些呼吸不上来，逐渐减少的氧气让他大脑阵阵发昏。
天旋地转，狂风吹拂，柳清云直感觉自己就像那惊涛骇浪上的一叶扁舟。衣领上那只纹丝不动手却又像锚一般固定住了他这艘随时都会侧翻的小船。
就在柳清云快要坚持不住时，猛烈的重力又将他狠狠拽倒在地。魏征晴嫌弃般将他扔在地上，防止柳清云吐在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柳清云再也坚持不住，趴在一旁呕吐起来。
魏征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的柳清云。
柳清云从怀中掏出一小块丝绸，擦去了嘴边残留的污秽，反手将那丝绸扔在地上，装作没事人般从地上爬起。
“大人，您这是带小人到哪里了啊？”柳清云面色依然很差，但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丝笑脸。
“黔中道。”
魏征晴见他已经有所好转，转身就要离去。
柳清云急忙追上去，跟在魏征晴身后。
黔中道多妖兽毒物，若是没有魏征晴这类高手保护，他怕是会死的不明不白。
“我们尽量快去快回，希望这个太守不要太过于不知好歹。”
“是是是……”
……
美妇人匆匆忙忙闯进杨三才的房间，手里还举着一封刚刚到达的书信，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少侠！少侠！”
美妇人刚进来，却是看到脸上更显憔悴的少年，本就有些厚重的黑眼圈更深了。
少年形似发呆般死死盯着桌上的折子，右手麻木地举着一杆毛笔，就连上面的墨水已经流尽干涸也没有注意到。
美妇人顿时有些担心，看他这样子，晚上又是没有睡好。
“少侠？少侠……”
杨三才这才麻木抬头，见到美妇人到来，这才正了正脸色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粮食不足了？”
美妇人摇摇头，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道：“恰恰相反，是粮食有着落了！”
闻言，本来一片死寂的眼眸顿时闪起两点精光，杨三才激动道：“当真！？”
下一刻，他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眼睛顿时又黯淡了下去，他偏头道：“不会又是什么拖延之词吧？”
美妇人再次摇头，喜道：“非也！粮食已经到了！就在府外，按照书信上所说，以后每三天就会有人前来送救济粮！”
杨三才顿时拍案而起，一步跨过那有些简陋的木桌，惊道：“就在府外！？快快！带我前去看看！”
美妇人有些无奈地看着跑步跌跌撞撞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的杨三才不由失笑。
眸子里也有些笑意：“毛毛躁躁的，倒是像极了我家崔郎……”
想着，眸子再次变得有些黯淡，她不由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
若是崔郎天上有知，会不会也会那么高兴呢？自己用生命保护的人，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几个穿着朴素的仆从牵着马匹，身后的马车上搭着一袋又一袋粮食。
麻布用粗绳死死系着袋口，但杨三才还是一眼看出，那里面满满都是粮食，下面也没有用石子垫着。
两点泪光划过，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那一袋袋粮食。
他来不及抹去泪水，转头看向明显有些愣神的美妇人，声音哽咽，有些吐字不清，道：“吩咐下去，明日午时，开仓，放粮。”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有时间可以好好坐下看那一封信。
是青州胡府送来的，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安得什么心思，但那一袋袋粮食却是货真价实，至少还能填饱肚子。
他向美妇人将自己这些天的思考一条条传达，一条条有条不紊的命令传下。
美妇人看着面前明显就像在交代后事的少年面露无奈：“少侠，你要走吗？”
杨三才不由一愣，转头偏向一旁，不敢看向她的眼睛。
粮食安顿好了，百姓不再挨饿，他确实也没什么理由再待下去，更何况，自己还是杀害了县令的罪人……
他轻微地点了点头。美妇人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暗叹气。
转身进了房间取来一个包裹，有些破烂，打了不少补丁，鼓鼓朗朗，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少侠，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也不再留你，这里面的东西请你一定要收下，有些路上用的盘缠，还有些书籍，崔郎离世前最爱看书，这是我选的几本，我也看不懂，希望能对少侠有所帮助。还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针线，里面有一套衣物我亲手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身，若是不合身，你就自己改改，天冷一定多加衣，我看少侠你也非常人，但多些衣物也是好的……”
美妇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她越是对他关心，杨三才就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好几次他都想打断她，渴望可以告诉她真相，但他还是不敢。
他还是不敢告诉这个可怜的妇人这个可怕的真相，想着，他自嘲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