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我们仍不习惯告别

    在六年级下学期开学前，我弄丢了一本刚买的练习册，一本34元左右，母亲当时直接骂了我三个小时，还让我在门外罚站，那时已经是晚上9点，我被赶出家门，连鞋子都还没穿。

    我没有哭，因为已经哭够了，既然已经不对某某抱有所谓期望，又何来失望。

    也许是心有怨气，我离家出走了，光着脚，踮着脚尖走过街道，又怕路人看见，忍着自尊心走在漆黑的路上，给自己一点体面。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却遇上了仿佛命中注定的人，方瑀。

    那天，她很惊讶，她也没想到会遇上我，更没想到我会如此窘迫。便就近买了一双拖鞋给我，然后陪着我一起走，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明明不会哄人，却会努力想着玩笑让你开心。

    不知几点，在晚春的深夜里，寒风中，终有一缕光温柔着我。

    后来，她走了，让我回家乖点，要听妈妈的话。

    分开前，我和她挥手告别，而意外也来了，也许是太暗了，也许是司机喝了酒，但事实是：

    我亲眼看见一辆白色轿车，撞向方瑀，撞出好几米远，甚至没有减速，硬生生碾过去。

    黑夜，昏黄的路灯照下来，映出血痕，我没有手机，街上空无一人，我喊着救命，可是没有人，可是没有人救她啊，我连医院在何处都不知道，我亲眼看着方瑀在我面前死去，那一刻，我崩溃了。

    泪水再一次流下了，我不明白，这个世界真是完全不讲道理，要让好人不得善终。

    我厌恶这个世道，处处都有人在宣传这个时代的伟大，而在我看来，无论哪个时代，总有人藏污纳垢，偏偏这样的人又无人可判，这样的时代有什么伟大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社团了，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离家出走，如果我那天没有遇见她，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存在好像根本没有意义，我生来便会给旁人带来灾厄。

    我再也无法安眠了，每天到深夜，我都会梦见那一晚。

    有一天，再一次梦见后，我突然惊醒，小白趴在我的身上，我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自嘲般笑了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是个可怜的衰小孩，没有人愿意走近我的心，因为无人能看的清我的心被何所占据着。

    我的世界安安静静的，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我只能一个人看着窗外。

    就像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旁人，唯独看不清自己。

    12岁那年，我小学毕业了，拍毕业照的时候面无表情，班上的每个人都在告别，还有很多人互送小星星，装满了整整一罐子。

    但我没有，我一个人从乡镇走到这里，也是一个人走出这里。

    我冷着脸，走出校门，在喧哗的街道里孑然一身。

    我突然想起一年级的那时，我也是这样一个人，我在人群中很快就能找到他了，可是，我明白，从我失约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就像一阵风，吹过街上吵闹欢声笑语，带不来，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