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田婶

    刘辰回到学堂后，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去。刘辰已经从乙班调到了甲班。李夫子早就断言，刘辰若是下场，考个秀才一定不在话下。只是一直时机不对，刘辰才没有去考。其实哪里是什么时机不对，分明就是刘辰得罪了知府，就算题做得再好也可能被黜落。还不如忍耐一时，等知府调走就好了。

    好不容易等了三年，刘辰心想，知府终于可以被调走了吧！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知府在拐卖孩子的大案上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得罪了太多的人。还是钱没花到位。三年任期已满，硬是让他在没啥油水的吕阳郡又多待了三年。与刘辰同期上学的几个孩子都已考上了的童生，就剩他和小胖子郭明理还仍是白身，郭明理又志不在此，越发显得刘辰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现在的郭明理早不是当年那个小胖子了，他身量早已长开，原本就比刘辰高的小郭同志更是见风就长，把刘辰羡慕得不行。现在15岁的郭明理已经比13岁的刘辰高了不下半个手臂。害得刘辰每次和郭明理讲话都得仰着头，别提心里多憋闷了。

    张明杨已经考取了秀才，陈兴也早早的就考上了童生。他的堂弟刘江也入了李夫子的学堂，11岁的刘江现在也已经升入了甲班。家里一致决定今年就让刘辰和刘江一起下场考童生。李夫子家的李谨今年也11岁了，很也可能会跟他们一同下场。

    自那次拐卖案侦破之后，吕阳郡近几年来几乎都没有孩子再丢。不过也没有多少人感激这位抓到犯人的知府就是了。相反，因着知府的轮调，好多家都恨不得放些鞭炮来庆贺。刘家就是这其中之一。

    一天，刘辰照例到府城去给家里买些做面膏的药材，再寄上一封写给陆信逸的信。刚跨过拐角，刘辰就看到有个妇人一直在陆府门口徘徊，一开始刘辰还没认出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刘辰才看出这位是当时带着刘辰他们下山的田婶。

    刘辰走上前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田婶只是垂头，似有什么不好开口。待刘辰失去耐性要走开的时候，田婶开口了道：“小郎君，可以买下我们吗？我也不要什么卖身银子，只求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

    刘辰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细心的问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原来，这田婶回家之后就被自家哥哥给关了起来，还把陆信逸赏的银子给搜刮一空，一个月不到就把她嫁给了邻村一个鳏夫为妻，还收了人家一大把的聘礼。婚后那鳏夫因为田婶并非完壁，更是时常打骂于她，她都为了女儿忍了下来。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打死了，还是平时交好的邻居看不过眼了，过来救下了田婶，不然田婶早就死了。

    田婶给那个鳏夫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正好五岁半了。那鳏夫整日里埋怨田婶没给他生个儿子，平时对她们母女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在上个月的时候，那鳏夫出门喝酒，大晚上的路上也没什么亮光，一不小心就给摔死了。

    这下那鳏夫的族人就跳了出来，声称女子不可承袭家业，霸占了她们家的田地不说，还打算把妞妞给卖给大户人家配冥婚，这下田婶可忍不了了，连夜就带着她女儿逃了出来。她是不敢回娘家的，她哥哥嫂子的狠毒她是见过的，指不定同样也想卖了她们母女。无路可走之下，田婶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一点际遇，若是能卖身进良善人家总比流落街头要强，于是她一路讨饭来到了府城。今日刘辰正好碰上田婶过来陆府这边“碰运气”。

    刘辰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穿着破烂污秽，跟乞丐并无二致。身子比第一次见到她时又瘦了几分，背也有些佝偻，嘴唇干裂，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脸上好像被刻意抹黑了些，衣服也是勉强能蔽体而已，有些怯懦的缩在田婶身边，一双眼睛悄悄注视着刘辰，好像生怕刘辰不同意她们的请求似的。

    刘辰想了想现在家里着实是挺忙的，多雇佣一个人帮着做饭也不错，多一两个人吃饭就更不算什么了。于是刘辰就答应了她们，接着就带她去了成衣铺子，各买了两身便宜的粗布衣服并两双鞋，又多给妞妞买了一套细布衣裳才走出铺子。随后又给她们买了几个包子，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刘辰坐在旁边说道：“你们就在我家帮忙做做饭，打扫一下屋子，吃住都在我家，也不用签卖身契，我一个月给你200钱，你看如何？”

    田婶听说不签卖身契，反而有些急了，咽下口中的包子，急切的说道：“我能干很多活的，妞妞也很勤快，你买下我们好不好，不然等我哥嫂或者那一家人找来，会把我们给带回去的。”

    刘辰这才明白田婶自卖自身的想法从何而来，刘辰自然是应了，别说就是有之前相助的情分，就算没有这也算得上一桩好事了，只用包吃住再给一点月钱就得到了两个基本不会背叛的劳力，何乐而不为。待田婶母女两吃完，刘辰就带着她们去官府办了文书。因办的很急，刘辰还给了胥吏一两银子的好处费。现在就算她哥嫂来闹也没有法子，谁让他们白纸黑字的在官府过了明路呢！

    回家后，刘辰把田婶的经历介绍了一番，大家都有些唏嘘，纷纷咒骂那对黑心肝的族人，贪了家中田地还要把侄女卖去配冥婚，真是没有良心。待说了田婶以后就在家里做饭帮忙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现在家里的日子都好过了，就是方子的事不敢经外人的手，他们也不想把生意做得很大，省得招人的眼，一直都是背靠陆家好乘凉，家里一直这么平稳的过来的。因此家里也一直都没有卖人，都是自家人在做面膏。

    现在家里多了两个能帮忙的人，还是在官府办了文书的，也不怕她们把方子给说出去，还能减轻大家的工作量，当然好啦。

    刘辰又看了妞妞一眼，见她的脸比上午在成衣店里洗过脸后还要黑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请她娘大李氏给她们安排个住处，心道，果然不是个蠢的，能在拐子窝里好好活下来，也简单不了。不过这样也好，刘家一家子人大多纯朴，有个聪明的人看着点也是好的，只要她不耍害人的小聪明，一切都好说。

    到了晚上的时候，陈兴来到了刘家。因为刘辰和陈兴一起上学的情谊两家人一直处得不错，逢年过节的也在走动，刘辰还在奇怪陈兴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

    陈兴这就开口了，“辰小弟，我们听说村里就要征徭役了，这次还不能用钱来抵，爷爷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早做准备。”说完，陈兴就往下一家奔去了，竟是门都没进。

    刘辰进屋后就跟大家伙说了这件事，家里一下就炸了起来，这几年家里都是花钱抵的徭役，况且今年的徭役已经给过钱了，怎么又要来征一次。一时间大家都没了主意，刘辰暗恨自己没能早点考上秀才，既然都不能用钱抵徭役，那肯定是十分繁重的，而且很可能会死人。

    刘老爷子拍了一下桌子，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开口说道：“狗蛋，你明天去一趟镇上，让你三叔打听打听，到底有没有门路可走，不管有没有办法，都让你三叔回来一趟。”

    第二天一早，刘辰就走去了镇上，拐过街角，直接进了刘叔明所在的布庄。

    待刘辰说明了来意，刘叔明直接说道：“我今天和你一起回家去，这件事今天一大早镇子上就已经传开了，我也打听清楚了，回家先和爹说说这次徭役的情况，再看家里怎么应对。”

    傍晚时分，刘辰和刘叔明一起到了家里，刚坐定，刘叔明就说了起了他在镇上打听到的情况：“镇上的人一听到消息，就有人带着钱去找门路，不过大都铩羽而归。就是收了钱的，也没见给个准话，只是打听到，应该是要去我们临近的幽州俢城墙，不过现在那边暂时还没有战事。估计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幽州城里的人被征辟去了边关，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再过一个月就到了鞑子劫掠的时候。所以现在要加固南进城池的城墙。”

    家里的人听了刘叔明的解说，终是舒了一口气。虽然没办法用银钱免去徭役，好歹是没有性命之忧。现在让谁去不让谁去，还是要好好计量一番的，弄不好是要伤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