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戒断
洛初被傅砚辞叫走不为别的，主要是为了容与使用麻药以及止疼药的事。
“你也知道洛初，这种大手术，麻药肯定少不了，术后止疼药也是必备的，但问题是容与之前有过药物成瘾的先例，这就意味着现在他每多用一毫升的止疼药，之后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戒断，也就意味着他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洛初，在这件事上你要有心理准备。”
洛初从容与受伤后一直有些不自觉的在逃避这件事。
她当初在‘声色’的时候见过犯瘾的人什么样，也知道戒断对一个人来说有多痛苦，多伤身体。
洛初想起容与本就不好的身子，脸色一白，低声问道：“我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情绪，身体，状态……坦白说你现在需要注意的还挺多的。按照我的计划，从他出icu之后我就不打算再给他用注射类的止疼药了，所以他身体上难免会出现一些不良反应，再加上他之前使用过大剂量麻药，我估计，他这段时间好受不了。”
其实傅砚辞猜的一点儿没错。
自从容与从icu出来以后，他身体的各个方面都出现了明显不适。
起初他只是略微有些焦躁，后来就变成了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身体里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它们不分昼夜的啃噬他的骨骼血肉，撕裂他的五脏六腑。
它们无孔不入，无时无刻不侵占着他所有的神经！
容与对这种感觉很熟悉，他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可也正因为熟悉，才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无力感。
一种除了忍受，他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而这种忍受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控制不住的暴躁，以及一种如履薄冰的惶恐。
“滚，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某天下午，洛初难得的趁着容与熟睡时去傅砚辞办公室找他商量容与的病情。
容与醒来后找不到洛初，便发疯似的嚎叫。
他将病房里的东西乱砸一气，最后冲着匆匆赶来的护士扯着嗓子嘶吼。
“容先生，您冷静些，您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您这么大动作会撕裂伤口的！”护士焦灼的喊道。
她们想靠近容与，想阻止他，却被迎面飞来的杂物砸到一个劲儿的后退，半点近不了容与的身。
“洛洛在哪儿？洛洛在哪儿？！滚……都滚……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啊……”
药瘾上来的容与丝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背微微佝偻着，白皙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眼角因为刚才溅起的碎片而被割开一条口子，渗出点点血渍。
洛初还没等到病房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室内乒乓的声音以及容与的喊叫。
她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冲进病房，见容与正准备摔碎茶杯，有些慌乱的说道：“我回来了容与，乖，把东西放下，听话。”
容与现在依旧很难受，但这种难受伴随着洛初的出现好像瞬间好了不少。
他强忍住那种沁入骨髓的痛痒，扔下茶杯，赤着脚，踉跄的走向洛初。
“洛洛……”
容与一把将洛初抱进怀里。
他抱得很用力，仿佛要把洛初嵌进自己的骨血一样，红着眼，声音嘶哑的问她：“你去哪儿了？我刚才睡了一觉，睡醒了你就不见了，我好怕洛洛，我好害怕……”
“不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刚才傅砚辞找我有事，我就去他办公室和他说了几句话，以后我不会再在你睡着的时候离开你了，我保证。”
洛初说着，牵着容与的手将他带回到病床旁。
容与刚才没穿鞋，走路的时候脚底被满地的玻璃碎屑划出了许多条血口。
洛初见他脚底鲜血淋漓，心疼的抽了下鼻子，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说：“下次不可以不穿鞋就乱跑了，知道吗？”
容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刚才找不到你了，我很害怕，洛洛。”
病发时的容与是这样的。
他情绪极其不稳定，思考能力也大不如前。
无论从语言能力还是行为能力上来说都更接近于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洛初见状，鼻子顿时更加酸涩。
她抬头，摸了摸容与的脸，温声道：“我答应过你不会再离开你，我不撒谎的，你忘了吗？”
容与摇摇头，“我没忘，但是我害怕，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洛洛。”
容与说罢，又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洛初，带着些恳求与小心的问她：“你可以抱抱我吗？”
洛初叹了口气，俯身抱住容与。
她有规律的拍了拍容与的后背，轻声道：“乖，不怕，不怕了。”
这世上能让容与瞬间从暴动变得安静的恐怕也就只有洛初。
原本惊慌失措的护士见状，不再多做停留，不约而同的将病房留给了容与与洛初。
在经历一场可怕的爆发期后，容与的病又进入了一种相对稳定的平和期。
不被药瘾控制的容与是绝对冷静且温柔的。
他见洛初眼底泛着青色，那种肉眼可见的疲惫无论怎么遮掩也遮掩不去，便不由得生出一种愧疚感。
“去睡会儿吧，我现在没事，你可以休息会儿。”容与摸了摸洛初的脸，轻声道。
洛初强装淡定，说：“我出了名的觉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你别管我了，趁着现在不难受抓紧多睡会儿。”
容与一天中可以好好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
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的，有时药瘾发作，更是会被他折磨到死去活来。
容与微微抿唇。
他知道他说服不了洛初，便微微向床边挪动，说：“那你陪我睡会儿吧，我现在有些累，你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洛初本来是有些纠结的，坦白讲现在比起睡觉她更想看着容与。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便在犹豫片刻后脱掉鞋，听容与的话躺在他的身边，心想只要稍稍眯一会儿就好，不睡熟，就眯一会儿，一小会儿。
洛初计划的很完美，可偏偏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一旦阖上眼睛后许多事情就不受她控制了。
于是在她小憩的这段时间里，容与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