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伽蓝寺
岑焓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愣住，好像还没理解过来小姑娘说的话。
他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竟难得带上了点迷惑，“你说什么？”
顾明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有注意到岑焓的异常。
她又闷闷地说了起来，“我们已经高三了对不对，肯定不能够谈恋爱的啊，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谈恋爱……”
甚至说，不要和那个黄亦微谈恋爱。
岑焓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着情绪不高的小姑娘，敢情刚才他猜了这么久，她是因为这个？
不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谈恋爱？
岑焓气极反笑，“谁跟你说我和那个谁？黄亦微？”他顿了顿，“谁跟你说我和她谈恋爱了？”
顾明婳愣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刚才听别人说的，说你跟她一起被叫去办公室了……”
而且听别人说，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岑焓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们就，就谈恋爱了。”
“……”
岑焓舌尖定了定上颚，心里浮现的戾气又生生被他压下，怕吓到小姑娘。
他叹了口气，低声地耐心解释道：“刚才老班问我要不要参加市里的演讲，我拒绝了，她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吧，”他用了点力气把小姑娘的长发揉乱，“在你说之前，我都不知道黄亦微是谁？”
顾明婳小声嘟囔，“骗人，中秋晚会那晚她还跟你说话来着。”
岑焓随意地想了想，又随意地说：“哦，我又忘了。”
顾明婳：“……”
原来事情是这样，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顾明婳双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看向课本，又心虚地翻了个页。
顾明婳，你这次确实过分了啊。
可惜顾明婳还不知道，自己这场来得莫名其妙的情绪出发点是因为什么，她可能不记得，她是因为那句“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了吧？”而开始不对劲的。
岑焓看着她，觉得这小姑娘确实反常，静了片刻，他突然道：“顾小酒，你，不想我谈恋爱？”
还是说，不想我和别人谈恋爱。
冷不防听到这话，顾明婳愣住，然后快速摆摆手，“不不不是这样的，”她艰难地组织着措辞，“我，我只是想你别因为那个什么，”
她顿住，头一次因不会组织语言而说不出话。
顾明婳懊恼地低头，觉得自己丢脸死了。
岑焓目光看着她，蓦地笑了，“逗你的。”
顾明婳抬头，见他又无所谓地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顾明婳心突然慌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然后，她伸出手拽了他的衣角，引得男生回头。
顾明婳看着男生漆黑的眼睛，像一个漩涡让她忍不住陷进去，鬼使神差，她开口：“我不想你和那个黄亦微谈恋爱，就是不想。”
顾明婳知道自己无权干涉别人的事，可那是别人，这是岑焓，不一样，是不一样的，顾明婳心想。
岑焓没说话，就是看着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围的走动声，吵闹声仿佛都化为虚影，此刻的世界，就剩下了岑焓和顾明婳两个人。
顾明婳眨了眨眼，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行不行。”
岑焓垂下眼眸，无奈一笑。
算了，真是败给你了。
他唇角带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行。”
顾明婳松了口气，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落下，她杏眸弯弯，“那我们好好学习吧。”
甜死了。
岑焓唇角微勾，“好。”
突然想起什么，他悠悠说道，“那你可得对我上点心了。”
顾明婳：“什么？”
他懒洋洋地将方才对老班用的借口说了出来，引的小姑娘睁大了杏眸。
他唇角的弧度变大，最后竟笑出了声，“所以说，还请小同桌以后，多多关照我的语文。”
顾明婳鸦睫轻眨，“可你语文不是挺好的吗？”
他挑眉，“可能老班见你语文太好了，我自然就不够好了。”
语气竟然还带着一点委屈，定定地看着顾明婳。
果不其然，顾明婳听到岑焓这样说，立刻安慰道，“别听老班说，他无非是想对你精益求精，你已经很棒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没关系，我尽我所能地帮你。”
贺知礼从厕所回来，看着岑焓笑容“温柔”地看着顾明婳，而顾明婳在看着书。
他愣住，怎么看怎么诡异。
什么情况？！焓哥已经思春到这个地步了吗？！
……
星期天，顾明婳早早起床，写完了作业之后外婆来喊她，“小酒啊！准备出发了哦！”
“诶！知道了！”
昨晚外婆说要去伽蓝寺上香，她也跟着去。
自那次后，顾明婳再次来到这里，她来的次数很少，外婆去的就比较多。
即便不逢年过节，伽蓝寺也是香火不断，前来拜佛敬香的人络绎不绝。
伽蓝寺，伽蓝……
“人中出烦恼，山下即伽蓝。”
来到殿前，金碧辉煌的佛像面目威严也慈悲，神圣不可侵犯，让当初和现在的顾明婳心生敬畏。
见外婆跪于拜垫上，顾明婳也跟着跪下，闭上双眼。
寺庙里人来人往，香烟缕缕迷得人撑不开眼，途径看到一侧的僧人手持佛珠，缓缓转动着，嘴里念念有词。
众生忙碌着祈求佛祖和菩萨保佑，愿身体健康，万事顺遂，愿佛慈悲为怀，怜悯众生。
凡人做不到的事，想做到的事，都倾诉与佛，仿佛自己的一派真心让佛看见，佛便能让自己所念成真。
世俗苦与不苦，世人贪或不贪，在佛面前，一目了然。
外婆虔诚地合起双掌，心中默念。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纪淑英祈求佛祖保佑，我小女顾琳与孙女顾明婳能够平安健康，无忧无虑，不被人欺，佛祖保佑。
结束后，外婆牵着她的手走出去，下了台阶，她们走在路上。
去往伽蓝寺的这条小路一道有好多卖立香和蜡烛的人。
突然，有一个看着已过古稀之年的老太太在一旁吆喝，“过来看看吧，可以买些立香去敬佛的……”
顾明婳看着风烛残年的老人还要出来经营买卖，心中不免有点酸涩。
外婆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如我们买些回家，等下次再来时便用得上了。”
顾明婳莞尔一笑，她知道，外婆一直都很懂她，“好。”
周围很是吵闹，顾明婳来到摊子前，“奶奶，我要一扎立香。”
老奶奶点点头，认真地说：“谢谢你漂亮的女孩子，愿佛祖保佑你。”
顾明婳付了钱，听闻这话眼眶蓦然有点湿润，她向来听不得长辈对她如此。
她虔诚地握住老人皲裂粗糙的手，笑着回她：“也愿佛祖保佑您，身体健康，百岁无忧。”
老人愣了愣，似乎第一次遇到如此善良真诚的女孩子，她眼睛泛起泪光，“好孩子，”她看向一旁与她差不多大的老人，“你有一个美好乖巧的孙女。”
外婆笑着说：“谢谢。”
突然，摊子后边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她走上来，面容清瘦，却笑容满面，手里捧着几扎立香，“奶奶我弄好这些了！”
老人接过，“好好好，乖。”见面前的客人还没有走，她笑着给她们介绍：“这是我的孙女。平时没什么事都会来给我帮忙，让你们见笑了。”
顾明婳看见女生的一刹那，愣住，对面的女生亦然。
“宁晓？”
宁晓回过神，腼腆又不好意思地轻笑，双手还似乎有点局促，“明，明婳同学。”
外婆惊讶，“你们认识？”
顾明婳看向她外婆，她认真地跟她外婆说，“她是我的同学，叫宁晓。”
老人笑容灿烂，“这真是缘分，真是缘分啊。”
顾明婳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似乎觉得确实如此，她眉眼间尽是温和，“我们真是有缘分，宁晓。”
顾明婳不相信第一眼见到的人，也相信第一眼看到的人。
两者并不矛盾，她对宁晓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她看见宁晓时，她孑然一身地处于饭堂，处于教室，处于每一个地方。
她起初以为宁晓享受孤独，后来才知道，她是习惯了孤独。
而她，不想让她孤独。
不论是过去热情外向的顾明婳，还是现在心思敏感的顾明婳，骨子里都一样，希望善良的人保持善良，希望这些人被温暖包围。
这是外公教会她的道理，处世向善，与善为友。
尽管现实世界有点偏颇，但她还坚信着自己所认为的。
而她认为，宁晓是善良的。
走过那段小路，是一座任车辆通行的桥，回头看去，还能看见那些摊子，那座寺庙。
“别走远了，等下你还要回去。”顾明婳停住脚步。
宁晓搓了搓衣角，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地上，“你是来拜佛吗？以前不怎么看到过你。”
顾明婳：“是啊，我以前少来，我外婆来得多。”
原来如此。
顾明婳和宁晓回头看，那两位老人还在交谈中，脸上皆是笑意。
“看来她们聊的很来。”
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宁晓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奶，那双平静的眼神带了些许温柔，“我奶奶信佛，每天都会去寺里敬香。”
顾明婳唇边笑意盈盈，“都是信佛的小老太太，以后我外婆一个人来的话也不会孤单了，真好。”
女孩语气真诚，惹得宁晓一愣，始终不怎么看她的眼神这次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宁晓有些恍然，眼前的女孩跟她遇到过的女生都不一样，那些女生真心赤诚的却与她无关，互不结识，而自私自利的却让她看了个遍。
漂亮，善良，真诚，一切美好仿佛都在这个女孩身上，但又毋庸置疑，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