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安(五)
【十五】
天色渐渐变暗,深蓝色的天空边缘是橘黄色的晚霞,日光被收回天边,整个大地一片寂寥。
奚让走在树下的身影被天边的月光越扯越长,怀昭就踩着他的影子走。
她仰起头,看看天,枝桠繁茂,周围的情景有些眼熟。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昭昭的步伐越发紧凑,后来干脆跑起来,手腕上的银色铃铛又发出了簌簌的清响。
这种细小的响声在白日里可以被嘈杂的蝉鸣和人流声遮盖,但在黑夜就显得格外明显。寂静的四周骤然发出一片脆响,显得刺耳又惊悚。
奚让盯着不远前的梨花树,树枝上绑着根红带子,正随风飘着。
“我们是不是来过这?”他问。
昭昭倏地一惊,脑海中情形再现,“哦”的一声,“我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我们不一直在这片地方绕圈吗?接近半个时辰,我们从来都没有走出去过。”
她蹙眉:“这又是什么妖怪。”
夜幕降临,整片天变为黑紫色,四周刮来一阵阵刺骨的凉风,温度骤然下降。
周围传来极轻极轻地“嘶嘶”声,像小虫煽动翅膀的声音。
夜里极静,这种细小的声响被奚让听得一清二楚。身边紧张的呼吸声急促,他愣了一瞬。
奚让盯着怀昭,她耳畔落下一缕长长的头发,是从发髻上滑落的。他伸出手,将那缕头发轻轻地别在她耳后。
“你不是会飞吗,怕什么?”
指尖的清香萦绕在她脸旁,心里那股紧张被驱散大半。
她不假思索地答:“会飞是会飞,也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怕。要是这妖怪长得很恶心,八条腿,脸上全是毛,我就算能脱身,看着也害怕啊。”
奚让轻笑。
怀昭眉心一紧,盯着他,“你,你笑什么?”
“可我不会飞,跑也跑不了。”他神情自若,没有一丝紧张,“怎么办?”
“你不是有符纸吗?给它贴几张。”昭昭语气轻巧,学着他的模样,嘴角轻扬。
他眉目间染上两三分笑意,表情却依旧淡漠冷清,“我还以为,你要带我走呢。”
…
…
雾怀昭肩膀一颤,脚步渐缓,到最后甚至不走了,停留在原地。
奚让察觉,偏头唤她:“昭昭?”
怀昭摇摇头,“咱们别走了,既然这妖不想让我们出去,那我们再怎么走都是无济于事,现下只有守株待兔,等它主动出击。”
他看着她双眼间泛出的灵敏与理智,呼吸滞了一瞬。
林间簌簌声响越发响亮,像是有野兔快速奔跑在树丛间一样。
怀昭歪了歪头,注意到了这点。
又等了片刻,冷风吹得又冷又刺,昭昭耐不下心,“分头行动吧,你在这贴个符,一会要是迷路,我们就回到原点。”
少年垂着眸,好似林间簌簌声与虫儿的轻鸣都与他无关。他颔首,道声“好”。
怀昭手心泛出一簇荧荧火光,照亮了周围一片,拉扯得她身影长长,倒有些侠客的潇洒。
她快步走到方才声音发出的地方。
几簇灌木丛诡异地矗立在一片空地上,不像自然长出来的,倒像一片幻影。
昭昭默默掐了个诀,盯着丛中一片阴影。“散!”
蓝色光芒宛如一条长长的射线,倏地照在灌木丛中。
丛中发出阵阵轻笑,像个年轻女子,让人毛骨悚然。
昭昭瞳孔一缩,像是一瞬间就知道了眼前的东西是谁。
她没有任何神情,冷静地像在看一张白纸。
“阿昭,你姐姐说你单纯,看来果真如此。”
她闭了闭眼,语气加重,眉间戾气横生:“你别这么喊我,无不无聊?”
一团人形白雾现身,头上高高盘起发髻,绾着一根桃木簪。她身形极其修长,高出雾怀昭许多,现在正遮唇笑着。
但看不清面容。
“我就想逗逗他,你怕什么,阿姐还能害了你不成。”
“怀昭啊,你真是越来越像你那个魂飞魄散的姐姐了。”她歪着头,“可惜,我不是她。”
雾怀昭手中隐隐握了一条鞭子,她也笑起来,一片诡异的气氛里,她成了生机盎然的嫩芽,衬得眼底眉梢中的清冷也淡了几分。
“你当然不是她。你不是我阿姐,你也成为不了她。”她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一根长长的刺,扎在女人的心底。
“她美丽、聪慧、善良,还有数不尽的爱在身旁。她从来都不会像个疯狗一样,嫉妒别人嫉妒得发狂,也更不会,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一丝爱,而像个厉鬼一样到处报复。”
女人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嗓音尖利,“阿织,贱人阿织!不要跟我提她!!”
她脸上渐渐泛出五官,两只眼睁得老大,眼珠都快要掉下来,红艳艳的唇裂开来,发出凄厉的笑。
她全身形态尽露,变成浓浓黑烟,两只手死死抓着昭昭的肩,“我恨她,也恨你!阿昭,那时你还那么小,还不到百岁,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是爱?!阿行他爱的是我,是阿织害了我们!”
笑着笑着,她竟然哭起来,褐红色的血水流了一地,掺杂着泪。
昭昭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见她如此疯狂的神情,怕奚让会看到。
她自己是见惯了她这副模样,只怕他会被吓到。
【十六】
“既然你那么护着你那个贱人姐姐,那你就跟她一起去死吧。”
女人怒火中烧,本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怨气冲天的状态更是惊悚。
怀昭轻轻地笑,神情懒散,“你猜我为什么不怕你?”
“自然是——我能打得过你呀。你都废除神力那么多年了,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浮水阿漱?”
阿漱,是她曾经的小名,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以致于,现在再听见这两个字,心底都会隐隐作痛。
昭昭戳人心窝戳得刺痛,没有露出丝毫胆怯。其实她见她一副厉鬼模样是有些害怕的,但她不能显露出来,在气势上也应当比对方强大,这是阿凰教她的。
对于这种心理扭曲的疯子,自然是要戳人痛点讽刺挖苦,这样对她心理的杀伤力才更大。
雾怀昭共情能力很强,所以她更能抓住她的痛点。
这么多年来,曾经的所有人都可怜她,见她疯癫痴狂,走火入魔,一心只想让她离开浮水仙境。
以致于到后来,都没有过一个人来制裁她。她死以后,在鬼界吸食无数鬼魂,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鬼气与神力相冲,导致她神力愈发变弱。
她最终活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只能以吸食充满戾气的鬼魂与人魂为食,终究不是纯正的鬼,面对神族,一点办法没有。
女人也丝毫不落下气势,白花花的眼珠一转。露出病态的欣喜若狂。
“我差点忘了,阿昭是不是有个好朋友还落单着呢。”
怀昭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就是□□裸地威胁她。
雾怀昭扬起长长的神鞭,包裹着浓烈的光芒,显得神圣又冷冽。
“我不会可怜你的。”她说。
女人面露惊恐,正要瞬移,修长的身形凝聚成一股黑烟。
一声清响,周围枝叶簌簌。还带着白光,仿佛破开了苍穹,夜幕似乎裂开了一道裂缝。
长长的一鞭落在她身上,黑雾迅速被打散,片刻后又凝聚起来。
凄厉的女声响起:“你竟然来真的,雾怀昭!”
“你还要欺负人吗?他又没有惹你。”
女人又笑起来,笑声聒噪,烦得昭昭真想立刻就打得她魂飞魄散。“你竟然为了保护他……”
“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姐姐的那缕魂还在你身上。”昭昭冷静地瞪着她,她不能轻易让她死,因为她没有把握能把阿织的魂取回来。
远处一道清澈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僵持局面,“昭昭?”
少年一身白衣,像染上了月光。斜斜的光影照在他漆黑的墨发上,身影清瘦,手里还夹着一张符纸。
黄色符纸被呼呼冷风吹得飘扬,奚让手指关节紧了紧,一副准备击敌的模样。
女人心底一颤,越发觉得奇怪。这种忐忑在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了,说不清也道不明。她微微战栗,像在害怕。
他的气息不大对。
对于半人半鬼的阿漱来说,一眼就能分辨出同类人。
凡人少年,不是吗,身上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鬼气。
可他身上这种强大的鬼气,反倒让她有几分兴奋。
若是能吞噬这样的魂魄……
雾怀昭见状,一愣。
阿漱的状态很不对劲,昭昭本以为她对奚让是一种轻蔑的、不以为意的态度,现在看来,她是真的有些想吃了他的。
“是鬼吗?”少年歪着头,躲过低低的树枝,朝她们走来。
奚让没有丝毫慌张,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在看一众无名小妖。
怀昭有点慌,指尖微微颤抖。怨气这样重的半鬼阿漱想吸食一个凡人灵魂,简直是轻而易举。
“阿让,你别过来!”
恶鬼阿漱笑了,扭动着妖娆的身形,“啊哟,阿昭怕了?心疼这个小郎君?”
雾怀昭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接道:“这边有个女鬼特别讨嫌,长得像栖山那个老妖精。你别过来,我怕她太丑吓到你。”
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寂静了,昭昭感到了身旁恶鬼的瞠目结舌和浓烈恨意。她都不敢回头看她,不知道她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昭昭这般情形,像在跟她打心理防御战,而自己这边的城墙都快坍塌了。
他要是再不走,就真的有可能成为阿漱的腹中食啊!
半鬼阿漱并不傻,瞬移行至少年身后,她飘起来,似乎比他还高些。
雾怀昭瞳孔骤缩,迅速掐诀,腾空而起飞到少年和半鬼的上空。
一个透明结界瞬间显现,横立在两人身间,将少年包裹得严严实实。
奚让明明会移行诀的啊!他怎么不走呢?
少年转过身来,微微歪头,看见的是一张扭曲狰狞的面目。
这会她的面容渐渐显露,不再是一团黑雾的形态,简直像一只大鬼,还是怨气极重的那种。
这张惊恐的脸,让昭昭出神了一瞬。
她空洞的眼,裂开的唇,与记忆里那张青涩姣好的面容渐渐重合。怀昭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浮水阿漱。
几百年前的神域,东海泑山处传说有两位面貌最为标致美丽的神女——一个是昭昭的姐姐扶桑雾织,另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浮水阿漱。
阿漱生来神力出众,修炼精进,比起为了练功常年憔悴的阿织,更要漂亮几分。
只可惜,阿漱从来不懂得真心,只会夺取他人的东西,爱也是。
……
少年面容平静,似笑非笑:“竟然是鬼界之人……”
“谁告诉你我是鬼了?哼,那些蠢物……根本不配与我相提并论!”极其哀怨的尖细嗓音响起,比方才还凄厉几分。
她迅速将脸贴近少年,两个人仅有一拳之隔。她放肆大笑起来,涂着血红丹蔻的手上凝聚黑烟,“你是不是想死,嗯?告诉我。你居然不怕我,你知道我杀你有多容易吗?”
“为什么要杀我?”他一脸无辜,冷静得出奇。
少年话音未落,女人迅速将浓浓黑烟向他打去。他也不躲,冷冷地念着咒语,骤然间四周冷气流螺旋,天空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
奚让不顾雨珠打湿头发,很快地念完了咒,伸手将一张血红的符纸拍在女人额前,“噬鬼符!”
结界是单向结界,只能抵挡半鬼的攻击,所以少年便能轻而易举地透过结界对她使用符纸。
女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血红的纸人团团围住。
女人的身形顿时被拉扯得长了三倍,扭曲的身形像蛇。凄厉的惨叫声如同被剜心剖腹,尖利得要刺穿人的耳膜。
雾怀昭站在树顶,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周围升起浓浓白烟,笼罩着整个大地。
一瞬间,女人惊恐地嘶吼着,最后正要喊出什么,空洞的眼眶瞪得老大,却立刻被红纸人吸食得烟消云散。
只留下许许多多个被她吸食的残魂奔涌而出,团团白雾消散开来,争先恐后地飞出了天幕,像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
【十七】
诡异的红色纸人乖乖的被收回了符纸中,周围立刻恢复死寂的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昭昭愣了半晌,随后从树顶一跃而下。
方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震撼,她原本是要到树顶布阵镇住半鬼阿漱的。却没想到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阿漱”就这样魂飞魄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昭昭惊魂未定,飞快地奔到少年身后,声音都有些发颤:“她…她的魂魄被这些小人吃了?”
少年笑了笑:“贪心不足蛇吞象,被吃也活该。”
奚让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让怀昭不禁蹙了蹙眉头。
她在神界,从未见过这样的邪术。
噬鬼符?
“她还没有魂飞魄散,只是被我收起来了。也许会消散,也许不会。你不是和她很熟吗,我猜你应该有话对她说。”少年气定神闲,依旧懒懒散散。
昭昭瞠目结舌:“我才懒得跟她说什么,只是我一百多年前陨落的姐姐有一缕残魂在她身上……”
她见他这副打鬼还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在是惊诧。他们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已经渐渐熟悉他的存在,只是她想象中的他和今晚的他真的差别太大。
怀昭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初见那天少年一遍遍用剑捅幻妖把它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情形。
“你收服妖鬼的样子,总是好惊悚。”昭昭愣了许久,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少年装好符纸,低着头说话:“方才被她吞噬的冤魂都飘走了,大多都飞回了自己的故乡。有些残魂被那个半鬼的怨气冲刷了太久,可能在路上就飘散了。也有些运气不好的,即使被找到了也不能进入轮回。”
他抬起头,顿了顿:“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学这种邪术的?”
少女怔了一下:“啊?”
“以噬魂来增长修为,这是恶鬼才会的邪术,通常普通的灵体难以做到,即使学会也会被恶鬼缠身,不得堕入轮回。”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她脸色变得很差,总是在夜里偷偷跑出神界……”雾怀昭惊呼一声,“好像距今还不到两百年吧。”
奚让轻轻笑了一下,扯出一个小梨涡。
“还好不是千年大鬼,那就还有机会能找到你姐姐。”
怀昭垂着眼眸,有点担忧。
“那被放出去那么些冤魂,不会造成人间动荡吧?”
“不会,它们都是残魂了,做不出什么事。”
“它们会一直飘荡人间?还能不能入轮回了?”
少年摇摇头,“会有鬼差来收的。”他蹙起眉,捧起少女的脸颊,“你怎么想的这么多?”
昭昭拽下他的手,一脸认真,“不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真的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郎,还是读书的年纪啊。
小小年纪,人生就如此动荡,知晓世间波诡云谲的灵异志怪,还知道六界之分。
奚让轻轻地抚了抚怀昭的头发,摸的她痒痒的。他懒懒开口,气息如栀香:“你猜呢?”
“有点痒,你在干嘛?”她绕过他的手,抬起眼愣愣地看他。
少年垂下眼睫,表情略显无辜,“你绑头发的带子松了,我怕你头发乱了。”
昭昭一脸疑惑,紧了紧发带,觉得很正常。“有吗?没有吧。”
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走吧,回家。”
雾怀昭抬眼看向天边,已经渐渐泛起光亮,像是初晓的一缕朝霞。她不解,瞪圆了眼:“这么快……都天亮了吗?”
少年走得很快,她已经落下好几米远,赶快跟了上去,跳起来扒着他的肩头,一点也不客气。
他被她摁着歪了半边身子,少女在他耳畔轻语,他就乖乖的听她讲话。
“你还没回答我呢。”昭昭轻笑,“你不会是个千年老妖怪吧。”
奚让蹙眉,盯着她,“你不也在骗我吗?”他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最沉重的问题:“你应该不止十六岁吧?不是长安人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昭昭发懵。其实她一开始对他就没有多少防备,所以说的话也是按照正常逻辑顺序,并没有为了年纪和身份这个幌子而去瞎编。
“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但雾怀昭是我的真名哦,我没有骗你。”少女亮亮的眼眸闪烁在他肩上,扒着他身子的姿势,像是他背了颗星星。
少年的剑柄隔在两人之间,十分碍事。
奚让眸子一暗,“你有点重,下去好不好。”
雾怀昭头发一甩,“啪”地打到奚让的侧脸,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少女并未察觉,从他身上下来。
昭昭有点失落,环顾四周,心里茫然无措:“咱们这是走到哪儿了?照这样回家得多久啊,是不是要等到天亮了?”
奚让心跳不合时宜的跳得有点快,他又走了两步,转身看向一边走路一边玩襦裙上的穗子的少女,凝视她许久。
昭昭感受到了这道有点阴森森的视线,连忙快跑了几步。
少年却突然扑通地蹲下来,把背后的剑摘掉,“走的太慢了,我背你吧。”
怀昭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瞠目结舌,半信半疑地扑在他身上,捡起地上的剑抱在怀里。“我帮你拿着剑吧。”
少年轻嗤一声:“你不嫌硌就行。”
雾怀昭被少年的反差感震惊,他不打鬼的时候,就像个邻家少年。
而且他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哪有人刚打完妖鬼就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简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让昭昭都觉得好像是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那个少年,动动手指可灭大鬼,那股视死如归的劲儿,给人一种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感觉。
眼下的这个少年,正乖乖地背着她走夜路回家,温柔中带着耐心。就像民间的一对少年夫妻,有那么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昭昭不敢再往下想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连忙伏在他背上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想。
远处天边缓缓升起日光,第一缕光落在少女起伏的肩头。少年听着她平稳的呼吸,舒展了眉眼,轻轻地笑了。